我低头认错,徐墨白照单全收。他靠回床头,大爷一样开口:“哪儿错了?”
“不该违背医嘱跑去吃火锅,还不应该骗你。”
大概是我认错的态度很是诚恳,徐墨白听了,点头应声的时候也很是满意:“嗯,那你再说说,得怎么弥补。”
我抿抿嘴,没说话。
女人的直觉告诉我,徐墨白肯定还有后招。
我自己附加于女人直觉之上的直觉告诉我,徐墨白这后招肯定不是什么好招。
徐墨白把我的手拉过来捏捏:“想不出来?”
我仍旧没说话,还没来得及想好怎么回答,就听到徐墨白又开了口:“这样吧,既然你自己想不出来,那不如我给你想一个。”
徐墨白侧身去拉床头柜抽屉的时候,我下意识的皱眉往后挪开一些——如果用徐先生的话来说,那里面,草莓和香橙,都是我喜欢的。
我以为徐墨白要借机兽性大发,可他从床头柜抽屉里拿出来的,却是一款宣传彩页——跑步机的宣传彩页。
“静音、减震、超大彩屏外加360度立体环绕音,跑步的同时可以听音乐也可以看视频,最适合居家运动。”
始料未及,我有些反应不过来:“你什么意思?”
“秘书今天亲自去店铺下的订单,明天下午送货。所以从明天晚上开始,每天两公里慢跑。”
徐墨白将手里的宣传彩页递到我面前:“你跑,我监督。”
我看看彩页上的跑步机又看看徐墨白,进行二次确认:“跑步?我?”
“嗯~哼~”徐墨白耸耸肩膀,再次晃晃手里的彩页:“秘书订的M259型号,你看看,如果觉得不好,就挑一个你喜欢的。”
“我不喜欢跑步机,更不喜欢跑步。”我把彩页推开,本能抗拒。
我一出生就被陈娇扔到安家大门口,从小没有母乳喂养,身体素质要比同龄孩子差上一截。
而这差出来的一截,在体育运动上就呈现出了最直观的反应。
我从小体育就不好,尤其是跑步,四百米长的跑道,对于我来说一圈就已经是极限。
徐墨白搬来我家隔壁的第四个月,我发现他每天下午放学都会到别墅区附近的体育场去慢跑。
所以,我就揣着一颗萌动春心买了崭新运动服,到体育场和我的小白哥哥来了个偶遇。
那时候徐墨白的个头就已经窜到一米八,人高腿长步子大。
他所谓的慢跑,对于我来说就显得有些吃力。
第一圈跑完的时候,我脸上已经热得快要爆炸。
当时徐墨白问我要不要休息,我死要面子,明明嗓子已经疼得受不了,却还是装作没事儿人一样摇头。
第二圈跑到一半的时候,悲剧发生。
两条腿跟灌了铅一样抬不起来,我艰难迈步没迈起来,一个趔趄就扑倒在跑道上摔了个标准的狗吃屎,牙齿磕到下嘴唇的肉,顿时便血溅当场。
当时徐墨白也是吓坏了,看着我留了满嘴的血,二话不说就背着我徒步跑去了医院。
这一摔之后,我下嘴唇里面因为裂口缝了三针。膝盖上因为擦伤,到现在还留着两道淡淡的细长划痕
自那之后,除了学校每年的例行运动会,我就再没进过体育场。
同样是自那之后,我依仗着自己的伤,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进到小白哥哥的卧室。
我看书架上他自己组装的飞机模型,看书桌上他写满了公式的演算稿纸,看他不情不愿却还是老老实实的坐到画板前面由我为他画像。
年少情事,即便是痛,也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甜蜜味道。
只不过,痛终究是痛,再甜蜜的味道,也不能掩盖这背后的血泪。
所以,我的拒绝,仍旧毫无退让:“我不跑步。”
“怎么着?”徐墨白开口时带着十足的调侃打趣,竟是和我同样想到了少年时候:“担心再摔一下真把自己摔成三片兔子嘴?”
三片兔子嘴的典故源自徐墨白带着我到了医院之后。
急诊的医生给我检查过嘴里的伤,就直接安排了缝合手术。当时我的整张嘴都已经麻木得感觉不到疼痛,听着医生说要缝合,眼泪就开始稀里哗啦的往下流。
然后,我问徐墨白:“小白哥哥,我是不是毁容了,摔成三片兔子嘴了?”
少年时候的徐墨白还是有些人性的,听了我这么说还忍着笑安慰我“没事”。
可要是换了现在,我估计那厮肯定会笑得后槽牙都露出来。
好好的甜蜜回忆被徐墨白一句话就搅得变了味,我便接着他的话呛声:“是啊是啊,这要是摔成了三片嘴,我还怎么和小鲜肉相逢恨晚。”
徐墨白发笑,把已经作势要转身躺下的我拉回来,言归正传:“护士长和那位张老师都建议要做些简单运动促进新陈代谢增强身体素质,户外运动受天气影响太大,所以我就买了跑步机,方便你在家里锻炼。以后我每天晚上陪着你跑一会儿,强身健体还能满足你的减肥需求,一举多得。”
我撇嘴,仍旧以沉默回应和反抗。
三秒钟之后,徐墨白放出大招,我招架不住,就只得妥协。
他说:“小好,我们往后还有一生一世要走,你要把身体锻炼得好好的。等到了八十岁的时候,我们还去威尼斯坐贡多拉,还在叹息桥下面接吻。”
我因为徐墨白的情话在跑步机面妥协,转念想到造成现在这样局面的“罪魁祸首”,就从徐墨白怀里抬头发问:“宋铭是怎么跟你打小报告的?”
“宋铭是无辜的。这几天他都在公司里抓销售业绩,对你看病的情况就知道个大概。今天他就是看到陆可可发了朋友圈觉得挺好,就问我什么时候也带着他过去吃一顿。所以”
徐墨白又开始挑眉毛:“我个人觉得,明天你应该让你那位粗神经的发小儿过来负荆请罪。”
我抬手挠挠头,推开徐墨白从他怀里躺到枕头上,强行转移话题:“行了,睡吧,明天还得上班呢。”
徐墨白没多说,只往一边探身。
我以为他是去关灯,结果不到一秒钟就听见了抽屉被拉开又关上的声音。
我扭头,对上徐墨白那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无奈到最后就哼声一笑:“徐先生,现在快十二点了。”
“是么。”徐墨白点头,继而将手里的安全套捻开:“草莓和香橙,安小姐想先选哪一个?”
我彻底无语,然后,伸手拿了香橙的。
这两天江北都是阴雨天,晚间的风里多了难得的凉爽。
屋子里没有开空调,南风吹进窗里,拂过沁出汗湿身体,产生细微凉意。
我因为手臂上泛起的鸡皮疙瘩将徐墨白搂得更紧一些,以细碎喘息,回应伴随南风而来的喁喁虫鸣。
相拥的身体从紧绷到舒展再到紧绷,徐墨白一直小山一样压在我身上。
我喘气喘得有些费劲,却舍不得将他推开——肌肤相亲,水乳相融,当四周的声响渐渐消失不见,那双近在咫尺的漆黑眼眸,就成了我的全世界。
古人说春宵苦短,可对我而言,这静谧的夏夜,同样是转瞬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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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我因为床头柜上徐墨白叮铃作响的手机闹铃扯了空调被蒙住脑袋,继而在五分钟之后被徐墨白强制起床。
昨天晚上折腾到凌晨,徐墨白睡了没几个小时就又精神抖擞到令人发指。
我被他连拖带抱的从床上坐起来,已经是欲哭无泪:“我求你了,再让我睡一个小时。”
“不行,起来吃药吃饭。还有,我去上班你在家里睡觉,你好意思么?”
我挣开徐墨白重新躺倒在床上:“我昨天就跟你说了,我没良心,良心不会痛。药我会吃,你放心的去赚钱养家吧。”
徐墨白以行动代替回答,我被他吻得呼吸困难,人却清醒了不少:“你、你干嘛!我还、没刷牙呢!”
徐墨白不理,只将垫在我后腰的手勒紧贴近他已经先我一步苏醒的小腹:“能起床了么?”
我张嘴,继而被手机铃声抢先。
这次床头柜上震动的是我的手机,我等徐墨白把手机拿过来,就一起跟着他看——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备注一共四个字:霍尔医生。
懒觉彻底睡不成,我便推开徐墨白重新坐起来接听电话:“你好,霍尔医生。”
“你好,安。”
阿贝•霍尔的嗓音清明,似是带着清晨里最新鲜的露水:“我看今天是个大晴天,所以想邀请你出来走走。”
我舔舔嘴唇:“是、是么。”
阿贝•霍尔听出我的犹豫,开口询问:“你今天不方便么?”
“那倒没有。”我继续犹豫:“不过,霍尔医生你怎么会想到要给我打电话的?”
“因为你是我的病人啊!”
阿贝•霍尔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问题:“而且我在江北认识的人除了棠就只有你了,棠要工作走不开,所以我仅剩的选择也只有你了。”
“抱歉。”我习惯性的抓抓头发,继续发问:“那霍尔医生你想去哪里?”
“我听说江北的小吃一条街汇集了江北所有的老字号店铺,不如我们去那里逛逛怎么样?你知道么,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讲,人在吃东西的时候,最容易增进彼此的感情。”
“是、是么。”我因为阿贝•霍尔的热情有些尴尬:“这个我倒是第一次听说。”
“不是,是我胡乱讲的的。”阿贝•霍尔在电话那边笑着回应,仍旧声音朗朗:“我只是不想一个人去吃东西而已,那样太孤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