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贝•霍尔这感慨来得毫无征兆,说的我那睡梦方醒的大脑瞬间卡壳。
我张嘴,一时间想不出说什么,只得用口头禅应付:“是、是么。”
阿贝•霍尔在电话那头无奈轻笑:“看来我刚刚用来活跃气氛的办法似乎是失败了。”
“还、还好。”我继续用尴尬方式来试图化解尴尬。
而另一边阿贝•霍尔却是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其实还有一件事情,棠说定制的弗洛伊德榻今天下午提前送货,所以我想等去过小吃街,再请你和我一去去趟西郊疗养院。”
“提前送货了么?”我重复,本想吐槽徐墨白不告诉我,可转念回顾了一下昨天回家后的种种,就想到那厮应该是没顾得上和我说。
我飞快眨眼——如果答应阿贝•霍尔,那下午到了疗养院,我就肯定要留下来陪安乐吃饭,然后照顾着她睡下才可以离开。
这样一来,我最早也要十点才能到家。
而如果我回家晚了,徐墨白应该不会那么没有人性,还要押着我去跑步。
虽说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但好歹能躲一天是一天。
我如此思索,然后应下阿贝•霍尔的邀请。
我结束和阿贝•霍尔的通话的时候,徐墨白已经洗漱完毕,正在衣柜前面挑选衬衫:“要出去?”
“嗯,阿贝•霍尔邀请我去小吃街吃东西。”我如实相告,站在徐墨白身边帮他选领带。
对于阿贝•霍尔的如此要求,徐墨白有些意外:“小吃街?”
“嗯。”我继续点头,拿着选好的领带去给徐墨白系上:“说是他那个来自江北的爸爸从小就和他讲江北的几家老字号如何如何,现在有机会了,一定要去尝尝。可是他又觉得一个人去吃东西太孤单,所以就给我打了电话,顺便和我熟悉一下。还有,阿贝•霍尔接到蒋励棠那边的消息,说是定制的弗洛伊德榻今天下午提前送货,所以他还准备去疗养院看看,问我能不能和他一起。”
徐墨白缓慢眨眼:“对,昨天秘书也和我说这件事情了,忘了告诉你了。”
我将打好的领带给徐墨白稍作调整,尽量让自己的表情和声音都如往常:“晚饭我留在疗养院和安乐一起吃,就不回来了。还有,我还是要把安乐哄睡了再回来,所以你不用等我。”
徐墨白握住我的手压在他的领带结上,开口戳穿我的如意小算盘时,胸腔一震一震:“别以为回来的晚,就不用跑步。安小好,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如果再有第二次,你找出来这样拙劣的借口来糊弄我,那就别指望你说不要的时候我会停。”
徐墨白的威胁恐吓成功的将我带回昨晚,我想着昨天被扔到垃圾筐里的草莓和香橙各自成双,心有余悸就只得服软点头。
我和徐墨白下楼的时候玲姐已经提前把中药热好:“正好,已经不烫了,快点儿喝了,不然一会儿就凉了。”
玻璃杯里的药汁呈深褐色,很像是板蓝根冲剂的颜色。
但是那随着热气袅袅飘散的味道,却比板蓝根酸爽了不知道多少倍。
我眉头紧皱,因为那形容不上来的古怪难闻味道撇嘴。
“良药苦口,捏着鼻子一口气就喝下去了。”
玲姐递完了杯子就拿了桌上的糖剥糖纸,是我常吃的柠檬夹心软糖:“玲姐给你剥糖,喝完了吃块糖就没事了。”
我仍旧端着杯子没动作。
而徐墨白闻过那飘散开来的难闻药味儿,也是罕见的没有因为我的犹豫阴阳怪气:“喝吧,要不然越闻越喝不下去。”
我艰难的做了个吞咽动作,然后在徐墨白和玲姐的鼓励目光中捏紧鼻子,将玻璃杯送到嘴边。
嗅觉虽然被封闭,但药汁带给味觉的刺激却还是通过舌头上的味蕾传达到大脑。又苦又涩的味道到了最后,竟是回出了诡异酸味。
一杯药分了五口喝下去,我因为那直冲天灵盖的怪异味道险些吐出来。
徐墨白看着我眼泛泪光的把玲姐送过来的糖吃下去,受我影响同样眉头微蹙:“特别难喝?”
我堪堪停住准备把夹心糖咬碎的动作,想着自己如今这样都是拜徐墨白所赐,便恶向胆边生。
我先吐掉嘴里的夹心糖,再端了玻璃杯把剩下的浅浅一杯底药汁一滴不剩的倒进嘴里,最后垫脚搂住徐墨白脖子贴上去撬开他的嘴唇牙关。
玲姐不知道我这样做的最终目的,笑着“哎呦”一声就拿着空杯子离开。
所以,她并没能看到徐墨白尝到苦口良药之后的精彩表情。
说实话,这也是我第一次看到徐墨白把脸上的五官拧成那样。
我等他缓过了劲儿,就学着他刚刚的语气做满脸无辜装发问:“特别难喝?”
徐墨白没说话,只从餐桌上的碟子里重新拿了一块夹心糖剥了放进嘴里。
我舔舔嘴唇,因为满嘴又酸又苦的药汁味道再次皱眉——玩笑开大了?
我这样想,想要看看徐墨白做确认,却被兜头而来的黑影罩住。
第二次的亲吻仍旧带着让人接受无能的怪异味道,但却多了柠檬糖果的酸甜。
徐墨白的舌远比我的要灵活,卷着圆圆糖果,也仍旧能在我这里攻城略地,极尽撩拨。
唇齿纠缠,我抗拒到最后,就不自觉搂紧了徐墨白精壮的腰。
此时返回厨房的玲姐已经端了早餐出来。
她不知道我和徐墨白之前还有个中场休息,见了如此这般的场景,便又是“诶呦”一声:“行了行了,先吃饭吧。”
徐墨白将我松开,留下夹心糖果在我口中,俯首在我耳畔低语:“我觉得这样喝,就不是特别难喝了。”
我去拧徐墨白的胳膊,被他躲开又反手拉着腕子在餐桌前面坐下,就开始深刻的思考这厮撩妹的技能到底是怎么学会的。
早饭过后,我和徐墨白同时出门,上不同的车——他由司机载着去上班,我由徐卫载着去见阿贝•霍尔。
车子驶到江北花园酒店的时候,阿贝•霍尔已经整装待发的等在酒店大堂。
他穿运动T恤、短裤、运动鞋,背阿迪的双肩包,完全就是个阳光大学生的模样。
我开始怀疑,初次见面时从那双深邃眼窝里见到的不适异样,会不会是错觉。
“你好,安!”阿贝•霍尔和我打招呼,继而去看徐卫:“这位是?”
“你好,霍尔医生。”我应声,跟着阿贝•霍尔一起去看身边的男人:“这是徐卫,徐先生的弟弟,也是我们今天的司机。”
阿贝•霍尔点头,对徐卫伸手:“你好,我是阿贝•霍尔,你可以喊我阿贝。”
“你好,徐卫。”
双方握手道好完毕,阿贝重新看向我:“还有,安,你也一样,可以喊我阿贝。”
面前的混血男人唇线流畅,因为微笑弯曲上扬的弧度不多不少,是刚刚好让人感到舒适的程度。
我因为那样的笑容,不得不开始修改我对阿贝的第一印象。
三人同乘一车,阿贝和我一起坐在后车座,礼貌而绅士的保持适当距离。
第二次见面的陌生人,能展开的交谈话题不过尔尔。好在阿贝是个健谈性格,所以倒也没有冷场。
“其实我的名字一开始不叫阿贝,阿贝这个名字,是我爸爸给我取的。他说,在汉语里面,宝贝不仅用来形容小孩子,还可以用来形容最最心爱的人。他说我就是他的宝贝,所以给我改了阿贝的名字。”
阿贝提及宝贝,我便由阿贝想到了阿宝。
胖乎乎的萌蠢功夫熊猫形象跃入脑海,我笑着开口:“如果是宝贝,那为什么没有给你取名字叫阿宝呢?”
阿贝脸上的神情微怔,深邃的眼眸里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快到我无法辨别。
“阿宝是我妈妈的中文名字,我爸爸说,我和妈妈,就是他的宝贝。”
阿贝嘴角仍旧挂着淡淡笑容,这一次,我终于看清他眼里的神色——是悲伤,从心底溢出的悲伤。
然后,我听到阿贝继续开口:“只可惜,我妈妈去世早。不然的话,今天我就可以带着她一起,来吃一吃爸爸经常挂在嘴边的家乡味道。”
车厢里的气氛急转直下,一直没说话的徐卫反倒开了口:“前面就到了,小吃街不允许车辆进去,我先去找个停车位把车停了。”
新话题重新开启,阿贝便一扫之前的阴霾,看着窗外人声熙攘的小吃街摩拳擦掌。
小吃街上最著名的就是沿街分散的几家江北老字号店铺,是外地游客来江北的必到景点。
这么多年老字号的味道虽然没变,但因为每年打量涌入的游客,本地人却已经很少光顾。
我因为早上在家里吃过了早饭,所以只和徐卫共吃一份,仅是为了避免阿贝一个人吃东西的孤单。
我跟徐卫陪着阿贝从头吃到尾,最后选择老字号的牛肉饼店作为句号结尾。
这个过程中,阿贝还买了几盆多肉和绿植,说是要带过去疗养院装点办公室。
所以当蒋励棠看着徐卫和阿贝拎着品种不一的植物出现在别墅的时候,便满脸疑惑:“不是去小吃街了么?”
“都是从小吃街顺便买回来的,装点办公室。”
我替阿贝解释,然后给站在我身边好奇打量的安乐作介绍:“来,这位就是过来帮你治头痛的医生,他叫阿贝,你来和阿贝打个招呼。”
“阿贝哥哥好。”安乐有些好奇还有些害羞:“你可以让我的头不再痛么?”
“我想我是可以的。”
阿贝歪着头笑,将一早准备好的巧克力拿出来送给安乐:“这是见面礼物,希望你可以喜欢。”
安乐因为巧克力眉开眼笑,倒是还没忘了基本礼貌:“谢谢阿贝哥哥!”
“不客气。”阿贝回应,又跟安乐说了两句,便由蒋励棠引着到了二楼客房改造的办公室。
房间里比我上次观看的时候只多了一张弗洛伊德榻,阿贝对自己即将入住的办公室很是满意,道了一声“Good”,就将买来的绿植在房间各处分散放好。
绿色的点缀使房间顿时便多了鲜活的生命气息,阿贝拍掉手上沾着的泥土,又道了一声“Good”,便看向我:“安,现在万事俱备,如果没有别的问题,我觉得我们明天就可以开始正式的治疗,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