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问的事情,我昨天晚上同样想过,也和徐墨白讨论过。
相较于我的犹豫不决,徐墨白要干脆利落许多——即便蒋励棠并没有骗人,即便蒋励棠对安乐是真心实意。但是短期之内,不可以再让蒋励棠回到安乐身边照顾。如果他心里牵挂惦念,可以让过来徐卫这里探望。可如果蒋励棠还想再像之前在西郊疗养院那样,那是万万不能。
对于徐墨白这样的决定,我想不通。
安乐现在已经有了好转的迹象,并且已经被幕后敌人知道,打了她的主意。所以如果能有蒋励棠在身边照顾,那对安乐来说,绝对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对于我的看法,徐墨白并没有否定。
而后面我听过了徐墨白的看法,却陷入了长久沉默。
徐墨白说,就是因为蒋励棠的心里只有安乐,所以他才不得不防备顾忌这位长情又痴情的青年医生。
就如蒋励棠那天在西郊医院所说,他爱安乐,所以对于曾经伤害过安乐的徐墨白,以及间接导致了安乐被伤害的我,蒋励棠的心里并不友好。
他一心想着攒够了钱带安乐离开,所以为了尽可能多并且尽可能快的积攒财富,他会在知道护士长收了陈娇的好处监视我之后,还答应护士长的邀请。
蒋励棠心里只有安乐,所以他不在乎除了安乐之外的人会怎么样。因此也不会因为我是安乐的妹妹,就和徐墨白站到同一阵营。
徐墨白告诉我,当年徐家陷入低谷,他在外漂泊,已经见过了太多人性的阴暗面。所以,他从不介意,以最丑陋的心思去审视他人。
现在蒋励棠已经在瑞士给他和安乐找好了退路,所以没人知道,他会不会为了将安乐从我身边带走,剑走偏锋做出伤害我的事情。
而为了把这种可能性降到零,徐墨白宁愿再做一次坏人,将安乐与蒋励棠分开。
我因为思及昨天晚上的谈话有些走神,被提问的安若握着手臂晃了晃回过神,便只含糊着回应了一声“我现在也没想好”。
我们姐妹三个人里面,安若是老幺,最善良也最柔弱。
现在已经进入了八月份,她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要出国去做交换生留学。所以,安若她现在最应该操心的是自己的学业前程,而不是两个姐姐的烦恼忧愁。
安若对于我的回答没有一点儿怀疑,她叹气,观察着我的脸色开口:“二姐,要不……就让蒋医生还回来吧,既然他对大姐是真心实意的。那有他在大姐身边照顾,不是比外人要好?”
“这事儿我再想想吧,你就不用操心了。”我拍拍安若的手背,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对了,你昨天不是去出入境大厅那边办理护照了么,怎么样?”
安乐成功被我转移注意力,点头回应:“都弄好了,挺顺利的。”
“是打车去的还是坐地铁去的?我记得那地方是没有地铁站的。昨天说要给你安排司机送你过去,你还不要。”
安若将我的唠叨全数收下,抿着嘴唇默了有两秒才开口:“昨天是江恒陪我去的。”
“江恒?”我很是意外,瞬间就想到了那个安若扭扭捏捏怎么都不肯说的心上人。
这几天忙忙叨叨,我这伟大的八卦事业都被靠边放了:“你们俩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熟的?你不是说不喜欢他么?怎么着?这么快就改变心思了?你喜欢的那个人呢?”
“不、不是!没、没有!”安若一着急就结巴脸红,她摆手,明明几句话就能解释明白的事情,生生在她口中被拉长了一倍长度。
原来,江恒在接到我延长交稿的电话之后,就借着关心合作作者的名义开给安若发微信。
那时安若想着我因为安乐的事情操心,还要忙插画的事情,就没好意思敷衍冷落江恒这位金主少爷。
两个人这几天保持着既不频繁也不稀松的聊天频率,江恒幽默大方说话有度,安若和他相处下来,倒也不再像一开始那样排斥。
只不过,这些都不是主要的。
现在我最关心的,还是安若不肯松口。交代的心上人。
安若发现气氛不对就想要逃之夭夭,我眼疾手快,把已经站起身的小丫头又拉回来:“你上哪儿啊!坐下坐下!跟二姐好好说说,你喜欢的那个人是谁啊?”
“二姐!”安若的脸已经堪比烧烤架上的大虾。
小姑娘内向害羞,我便退而求其次,开启十万个为什么模式:“行行行,我不问他是谁了。那你告诉告诉二姐,他是干什么的?多大了?是你学校的同学,还是校外认识的?还有,他知不知道你喜欢他?对你什么看法?知不知道你九月份就要做交换生出国了?”
安若被我拉着一通盘问,眼见着逃不掉,扭扭捏捏了好半天才开口:“我觉得他……他应该也是喜欢我的。可是……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为什么不和我说……”
我张嘴,本想告诉安若“他不说,你不会说啊”,可转念一想,就只笑着摇了摇头。
我想,安若的那位心上人,只怕和她一样,是个不善言辞的。心中情思万千,却不知如何表达。
更何况,大多数的爱情里,似乎总是要有一个漫长得阶段,明明郎情妾意,可偏偏却没人能迈出那第一步。两个人彼此爱慕却又彼此试探,不满足于这样的暧昧,却又沉浸于这样的暧昧。
直到,有件突然的事情,或者有个突然的人出现作为助力,推着其中一方迈出最关键的一步。
我看着安若红着脸老大不好意思的样子,想要开口再多叮嘱两句,却被一旁的哀嚎打断——宋铭四仰八叉的仰面躺在草坪上,手里还举着一只烤鸡翅膀。
事情的起因,是宋铭抢走了陆可可给阿贝烤得鸡翅膀,陆可可气结,讨要鸡翅不成,就直接动手来了个背摔,在电光火时间将宋铭撂倒。
宋铭躺在草坪上哀嚎,手里高举的鸡翅膀却完好无损。
陆可可上前拿回鸡翅,并对宋铭投出充满蔑视的白眼。可转过头看向阿贝的时候,便又笑靥如花:“阿贝,来吃鸡翅膀!”
我在旁边察言观色,等宋铭手脚并用的爬起来,恶狠狠一连道了三声“男人婆”“女恐龙”“恶巫婆”之后,就知道两个人这是又闹别扭吵架了。
我过去烧烤架那里帮着正在烤肉的徐卫和顾琛扇风,顺便打探消息:“这两个又怎么了?”
徐卫对这种八卦话题向来不感冒,我见着他瘫着脸的将烤好的肉串蔬菜递给安若,便将目光放到顾琛身上。
“前天去谈生意,对方老总是个茅台当水喝的主儿,宋铭没抗住喝多了,半路就去卫生间吐。对方老总带着的女助理对宋铭有意思,一晚上又是劝酒又是夹菜,宋铭出去吐的时候还又搀又扶。结果那天您那位发小儿也在同一家饭店跟着公司同事团建,还好巧不巧的在卫生间门口撞见宋铭烂泥一样瘫在女助理身上,二话不说赏了宋铭一个大嘴巴子,就一直闹别扭到现在。”
顾琛的解释简单明了,我听了,叹气咋舌:“这对冤家,到底是什么时候才能消停一会儿?”
“我看这辈子是没什么希望了。”答话的是徐墨白。
他帮着徐卫跟顾琛做最后收尾,等到架子上的黄花鱼烤好,便带着两个兄弟中场休息。
大家围着院子里的圆桌落座,我一边吃一边听着宋铭跟陆可可唇枪舌战,一边喝一边看着陆可可对阿贝殷勤关怀。等到烧烤结束的自由活动时间,就把带着阿贝一起看攻略的陆可可拉到一边:“陆可可同志,吵架归吵架,但你为了气宋铭就去撩阿贝,这样可就有点儿过了啊。”
陆可可扁扁嘴,仍旧不服软:“就许他喝成醉猪一样挂在大胸妹身上,不许我和帅哥多说几句话?再说了,我跟那个贱男有什么关系?还得时时刻刻顾及他的感受?老娘不跟帅哥约约会去看看这大好山水,那个贱男还真以为我非他不可了!还有啊安好,你到底是哪边的?!”
这是第一次,我被陆可可怼得无话可说。
确实,这两年陆可可跟宋铭虽然打打闹闹成了大家眼里公认的冤家,可是宋铭那个低情商的,却一直没有跟陆可可做过什么正式表白。
我下意识的去看安若,接着又想了想我跟徐墨白过去的那两年,最后便无奈的放开陆可可,由着她继续蹦跶到阿贝身边,去和混血帅哥一起研究攻略。
爱情有千百种样子,可爱情里的烦恼,却似乎总是大同小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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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餐过后午睡之前,安乐躺在床上问我:“姐姐,我可不可以给蒋医生打个电话。”
我给安乐盖好被子,不再像之前那样抗拒拒绝。
现在安乐已经学会了怎样打视频电话,从我手里接过手机,就开始熟练操作。
我退到手机摄像头看不到的地方,留给安乐和蒋励棠独处的空间。
电话接通,安乐最先出口的,仍旧是这几天的固定开场白:“蒋医生,你还有多久才能回来啊?”
蒋励棠告诉安乐他的事情还没有忙完,安慰她不要着急,最后温言软语的叮嘱了安乐要好好吃饭乖乖听话。
我在安乐睡着之后轻手轻脚的离开,跟徐墨白一起将吃饱喝好的众人送走,便牵着手返回自己的别墅。
阳光正好的午后和阴雨绵绵的午后一样,最适合睡个舒服的午觉。
我和徐墨白将满是烧烤油烟味道的衣服换下又冲了澡,在床上躺下便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内容是关于明天安乐的检查。
这两年安乐每个月会有基础的检查,每半年会有一次全面的、详细的检查。而明天,就是安乐半年一次的全面检查。
鉴于今天安乐对徐墨白的态度不再抗拒,我跟徐墨白商量过后,就决定明天一起带着安乐去检查。
因为这半年一次的检查有很多涉及到专业的脑科检查,所以第二天的时候,我和徐墨白就不得不放弃环境舒适的私人体检中心,而是到了江北医学院附属医院。
这里的脑科在全国都数一数二,可安乐进到了人声嘈杂满是消毒水味道的医院大厅,立刻就拽着我的衣服红了眼圈。
而接下来项目繁多的检查,更是没过多久便耗尽了安乐本就不多的耐心。
检查进行完三分之一的时候,安乐的情绪开始烦躁。等到了后半段,我跟徐墨白再加上安若和徐卫,四个人软硬兼施连哄带骗,每个人都使尽了浑身解数,这才带着安乐昨晚所有检查。
整套的检查结果在三天之后出来,预约的脑内科主任是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的专家。
老先生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拿了安乐的检查报告和各种片子,看过之后便“咦”了一声:“这样的情况不应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