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适应了光亮,视野里模糊的东西便渐渐清晰。
我低着头、眯着眼,将视线一点点聚焦——白色的地面上,黑色的皮鞋是男款的系带样式。
心脏,开始加速跳动。
我继续将视线上移——黑色的长裤,纯白的衬衫。
眼见着就看到男人的脸,我紧张的做了个吞咽的动作,便加快视线上移的速度。
我眨眼,想要更好更清楚的看到真凶面目。
可这一个眨眼过后,我眼前便毫无征兆的变成朦胧一片。
那感觉,就像是重要信息被人打上了马赛克。明明能见着人影晃动,却看不清来人面目。
我心里着急,使劲儿的眨眼睛。
灰暗暗朦胧一片中,我再一次听到熟悉的声音。
他问:“安,你怎么了?”
我眨得眼睛发痛,却还是徒劳:“我看不到,我看不到他的脸。”
“你看到他了?”
我急得鼻子尖儿都开始冒汗:“是,我看到了。他穿黑色的系带皮鞋、黑色长裤和白衬衫。可、可我就是看不到他的脸!”
熟悉的声音,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安,不要着急。闭上眼睛,深呼吸。然后,再睁开眼睛看看。”
我依言照做,在长而缓的深呼吸结束,重新睁开眼睛。
黑色的男式系带皮鞋,黑色的长裤,白色的衬衫。
所有一切都和第一次睁眼时候一样,包括,那一片在我视线继续上移之后,就毫无征兆出现的马赛克。
我开始头痛:“不行,不行,我、我还是看不到。”
“不要着急,不要着急。安,放松,深呼吸,闭上眼睛,再试一次。”来自熟悉声音的安慰,和缓有力。
可我反复重复,最后看到的,却仍旧只是那块马赛克后面的模糊人影。
**
我被阿贝的响指唤醒的时候,最大的感觉就是疲惫。
我叹息一样的呼气,闭着眼睛缓了几秒,才撑着手臂从沙发上坐起来。
阿贝将茶几上的水杯递给我,脸色同样不轻松:“还是看不到?”
我点头,将嘴里微甜的矿泉水缓缓咽下:“鞋子、裤子、衣服,这些我全都看到了,就差一张脸。就差,那一张脸。”
阿贝因为我这话陷入沉思,有一会儿才开口:“和我说一说你在催眠梦境里见到的具体情形。”
“一开始那个男人说,要和我做一个小游戏……”
我将催眠梦境里见到的种种详细告诉阿贝,忍不住的叹气:“但是每次到了最后的时候,都是一样的情况。我想去看那个男人的脸,可不过就是一个眨眼的时间,我就什么都看不清了。就像是他的脸被打上了马赛克。明明近在咫尺,可偏偏就什么都看不清。”
阿贝点头,探身拍拍我的肩膀以示安慰。
我异常郁闷,一句三叹:“阿贝,为什么会这样?我明明已经看到了,可就差那么一点。”
“看来对方是早有准备,预想到了所有的可能。”阿贝回应,若有所思。
我知道他这是在思考对策,便坐在一旁安静等待。
大约七八秒钟之后,阿贝抬眼重新看向我:“如果从专业角度来看,我的建议是再尝试最后一次。如果还是不行,那我们就继续往下,看看还能不能找到其他线索。但是如果你坚持要试到可以看见为止,我也会尽全力配合。”
我抿唇,默了两秒才开口:“那如果我一直坚持,最后能不能看到?”
“抱歉,这个我目前没办法确定。”
我张张嘴,一句话明明已经滚到喉咙口,但还是被咽了回去——我想问阿贝,你不是专业的么,而且还是很厉害的那种。
我不说,并不代表阿贝不知道。
他见我欲言又止,温和笑容与之前并无二致:“我美丽的女士,你不用对我的专业能力有任何担忧。在目前的心里催眠界,我的业务水平是绝对可以排在前面的。但是,能把心里催眠学得同样出色的,却不止我一个人。我觉得,在你被绑架过程中给你催眠的这个人,他同样是个优秀的催眠大师。”
小心思被说中,我有些尴尬。
我不好意思的抓抓头发道“抱歉”。
阿贝满脸轻松的耸耸肩膀回应“没关系”。
插曲结束,我将阿贝的话重新思索,开口询问:“如果按照你说的这样,这个人这么厉害,那应该在能心理学界能找到可以对号入座的人物吧?”
阿贝又笑,他看我,我却产生了错觉,觉得他这是在看安乐:“我美丽的女士,并不是所有的优异者最后都会选择走专业道路。高手在民间,这并不只是玩笑调侃。而武侠小说里,不也多的是隐居山林的室外高人么。”
“那……”我犹豫。
“你不必犹豫,但说无妨。”
我舔舔嘴唇,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和再温和一些:“那……你觉得,你和那个人相比,谁会更胜一筹?”
阿贝有短暂的沉默,开口时满是认真:“说实话,我也很好奇这个事情。或者说,我也很好奇,我能不能打败他。”
这一句说完,阿贝眼里的光便徒然增强,带着雄性特有的战斗欲和胜负欲。
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拿了杯子又喝了口水,便示意阿贝继续。
而这之后一连三次的尝试,我们均以失败告终。
然后,我接受阿贝的建议,放弃看清那个男人的脸的尝试,继续往下。
再一次进入催眠梦境,我看不清男人的脸,就只盯着他衬衫上的钮扣看。
一颗颗纯银质地的圆形钮扣表面被打磨成磨砂状态,上面用曲线勾勒着简洁花纹,简约却不简单——看来,这位隐藏在民间的催眠高手,还是个有钱人。
我将视线落在那纽扣上面,这就引起了钮扣主人的极其不满——男人捏着我下巴让我去看他,然后发问。
他问:我和徐墨白,哪个吻得你更舒服?
我的心脏跟着后背上留下来的冷汗一起发凉,开始恐惧后面即将发生的事情。
这之后,我闭上了眼睛。或者说,是那时候的我闭上了眼睛。
男人加重手上力道,让我睁眼看他他。
我吃痛,继续紧闭双眼。
两秒钟之后,我因为发凉的胸口,不得不将眼睛睁开——男人已经解开了我衬衫上的第一颗扣子。
我咬牙攥拳,继而听到熟悉的声音询问:“安,你怎么了?”
我没有回应,因为那男人已经将我的领口扯开,并解了我衬衫的第二颗扣子——他让我看他的眼睛,调戏我喜欢黑色的文胸,暧昧不明的说要用我喜欢的直接方式。
冷汗连连,我受其胁迫,不得不按照男人说得那样,在朦胧一片的马赛克上面找他的眼睛。
“安,不要怕,没事的。”熟悉的声音没有得到我的回应,再次安慰。
我想要开口告诉他我没事,却发现自己的意识已经不受控制的开始模糊。
视野中的景物以男人脸上的马赛克为中心,一点点变得模糊,最终归于黑暗。
呼啸的风声响起来又落下去,我在黑暗中不停的坠落坠落。等到猛然惊醒,看见的就已经是十分熟悉的画面——乌拉拉响着鸣笛的救护车里,徐墨白握着我的手,喊我的名字。
一切结束,我安安静静的躺在救护车上听急救医生和徐墨白交谈。
如此过了有一会儿,熟悉的声音第二次向我询问:“安,你怎么样了?”
“我没事。”我回应,眨动眼睛:“都结束了。”
接下来的响指声音仍旧清脆,我睁开眼睛,看着画室天花板怔神——累,特别累,整个人像跑了三万米一样累。
我躺在上沙发上吸气呼气,阿贝则在一旁安静等待。
他等我重新坐起来,便将桌上的矿泉水递给我。
我接过,将杯子里剩下的水一饮而尽,继而长长呼气。
阿贝询问:“都想起来了?”
“都想起来了。”我点头,堪堪忍住想要抬起来的手——今天,我穿的也是黑色的文胸。
关于父亲的事情没想起来,却多了被人宽衣解带、戏谑挑逗的记忆,我郁闷,郁闷至极就开始头痛。
阿贝是个明白人。他见我低头揉捏眼角,就只安慰了我好好休息,并没有多问其他。
两个人一时无话,我头痛发呆,阿贝就走到窗边去观赏玲姐帮我打理的多肉植物。
沙发这里只留下我一个人,我先是瞄了一眼已经背对着我开始给多肉拍照片的阿贝,这才抬手按住胸口。
夏季衣服薄,手掌按在上面,可以清楚的感受出文胸轮廓。
我皱眉,又抬手按住自己的嘴唇——真实,太真实了,那样极具侵略性的亲吻,太过真实了。
我心里开始莫名的不安,并且,我那糟糕的第六感还告诉我:被绑架过程中那接连两次的亲吻,并不只是见色起意那么简单。
那里面包含的东西我形容不出,但却明确的知道那东西的存在。
还有那个男人和我说的话,也可以从侧面证明我的想法。
他询问,他和徐墨白,哪个吻得我更舒服。
我因为突然的、不受控制的抽搐抖动,将嘴唇抿紧。
此时此刻,明明身上的衣服扣子严丝合缝,可我的胸口却还是一阵一阵的发凉。
按照我刚刚经历的梦境,那个男人应该是在强吻并且解开我衣服扣子之后,就再次把我催眠。
这之后,徐墨白带着人将我救出。
所以,现在问题就出来了——徐墨白到达辉煌小区找到我的时候,我的衣衫,到底是整、还是不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