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我的追问,安乐仍旧保持沉默。
我心里着急,下意识的往安乐身边挪近一些:“姐,然后呢?”
安乐扯扯嘴角:“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什么?”我惊诧。
“爸爸在说完‘书房’这两个字之后,那辆货车就撞过来了。所以再往后的话,他没来得及告诉我。”
安乐将手里的合照放下,转头来看我:“我本来是想等着爸爸入土为安,再把家里的事情整理熟悉一下,再和你一起商量这件事情的。但我没想到,周曼今天会闹到墓园,而且手里还拿着那样一张字据。所以,我就想着,不如借着今天这个机会,直接和你说了。”
我皱眉——父亲嘱咐安乐去书房,但是他的书房不过几十平米的面积,进去之后一目了然。
所以,我觉得父亲应该是在书房里面留下了什么间接线索,指引我们继续去找他最终给我们留下的东西。
我将自己的想法讲给安乐听,等得到了她的赞同,便继续追问:“姐,你说,爸爸给我们留下的会是什么?之前我听墨、徐墨白说,爸爸最被人觊觎的,就是他当掮客时候掌握的资料。你说,会不会爸爸留下的就是那些资料,可以让我们拿来自保?”
“有可能。”
安乐点头,想了想才补充:“我觉得还会有财产,不被外人乃至二叔知道的财产。”
“财产?”
“对,财产。”
安乐对我的疑问进行肯定:“两年前爸爸留下的那份遗嘱,你不是已经拿给我看了么。我看了一下那上面的财产明细,遗嘱上列明的那些财产,和爸爸做掮客的所得,完全不匹配。所以,周曼他们知道我清醒了,才会这么着急忙慌的立刻追到墓园来。”
“也对……”我喃喃应声。
两年前的时候,我还不知道爸爸真正从事的是什么,就只以为他是个开旅行社的小老板。
所以,当那份遗嘱被拿出来的时候,我对于那上面列明的各项财产明细,并没有产生怀疑。
可二叔夫妇以及陈娇,她们可是比我多活了两倍的时间,又和父亲是那样的的关系。
因此,即便二叔夫妇从来不插手父亲的事情,即便陈娇不过是为了父亲的钱,但他们肯定也要比什么都不知道的我知道的要多。
原来如此。
我哼声。
怪不得,怪不得父亲和安乐出车祸的那天晚上,周曼和陈娇大半夜的还肯过来医院。
怪不得,怪不得律师把父亲的遗嘱拿出来之后,周曼在他们所得还算厚道的情况下仍旧叫嚣着不承认遗嘱的真实性。
怪不得,怪不得安乐跟父亲被安置到西郊疗养院之后,周曼和陈娇会那样无事献殷勤的频频探望。
我又发笑——果然啊果然,这钱啊,可真是个神奇的东西。
安乐和我一起分析了父亲会给我们留下什么东西,就带着我到了同在二楼的父亲的书房。
书房在别墅的向阳面,落地窗正好对着院子里的那颗杏树。
房间一共三十五平,是十分标准的长方形。三面墙外加一面窗,都是横平竖直的线条。
书房里的陈设很简单,分别是:
会客沙发一组——一个两人坐,两个单人座,外加一个会客茶几。
黄花梨的书桌、木椅一套——书桌没有任何抽屉或者柜子。
红木的组合书架一套——两组书架、一组书柜,占据了书桌后面的整面墙壁。
我跟安乐的想法一致,第一时间将目光锁定在组合书架那里。
组合书架从左到右分别是两组书架和一组书柜。
那两组书架上,放满了各种古今典籍,以前上学的时候,我和安乐最怕的就是被妈妈罚抄这些典籍。
因此,我跟安乐十分默契的将那书架连同上面的典籍略过。
剩下的一组书柜,是双开门的结构。
书柜上半部分是玻璃门,里面陈列着相片和摆件,一目了然。
至于书柜下面的的实木门。
我跟安乐并肩蹲下,一人握住一边的柜门,想要拉开却发现柜门上着锁。
有戏。
这是我的第一反应——看来这里面有不一样的东西。
不对。
这是我的第二反应——父亲应该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这种一找就能找到的地方。
安乐应该是和我想到了一块儿,她见我看过来,立刻就读懂了我眼里的迟疑。
“先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再说。”
“嗯。”我应声,四下环顾:“姐,你说爸爸会把钥匙放在哪里?”
安乐看我,摇头笑叹:“别那么费劲了,不用找钥匙。”
“不用钥匙?”我仰头,去看已经站起来准备往门口走的安乐:“姐,你去哪儿?”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在这儿等我。”
这一句说完,安乐已经到了门口。
她开门离开,回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把螺丝刀和一把锤子。
我看看安乐手里的家伙事,又看看还完好无损的柜门门锁。又好叹,又好笑:“姐,你这样会不会太简单粗暴?”
安乐到我身边重新坐下,先将螺丝刀对准柜门锁眼,再将锤子对准螺丝刀。
等一切准备就绪,她才来看我:“有时候,简单粗暴,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
大约半分多钟之后,书柜门锁在接连不停的敲打下“咔哒”一声松动。
安乐放下手里的工具,而我则已经伸手打开了书柜门——书柜里面没有隔板,只放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小型保险箱。
看起来,倒是和蒋励棠放在西郊疗养院的那个保险箱有几分相似。
我因为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蒋励棠三个字去看安乐——这将近一个星期,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把蒋励棠的事情告诉安乐。
我走神的时候,安乐已经把柜子里的保险箱挪出来一些:“小好,帮忙。”
“哦。”我回身,帮着安乐一起把保险箱搬到书桌上。
与此同时,陶姨和安若也敲门进入了书房——两个人是被安乐刚刚那一阵“叮叮咣咣”的撬锁声引过来的。
进门之后,陶姨便因为被放在桌上的保险箱惊了一下:“大小姐,二小姐,这、这是从哪儿找出来的?”
“爸爸的书柜里面。”我回答,叫住已经转头要走的安若:“安若,你上哪儿去?”
“我回避一下,毕竟这是大伯留给你跟大姐的东西。我不合适看。”
“安若”
“我知道。”安若将我打断:“我知道你们根本就不介意这些,但我是什么性子,你跟大姐也知道。我脸上藏不住事儿,不看不知道,也是给自己图个心安。”
“安若”我第二次开口,然后被第二次打断。
“算了。”安乐碰碰我的手:“安若说得也没错,咱们就别跟她见外矫情了。”
离开之前,安若还不忘把书房的大门给我们重新关上。
我看着小姑娘低垂着头的身影随着关闭的书房大门被隔绝在外,无声叹气。
“也是个可怜孩子。”陶姨同样满是慨叹。
她等我将视线收回,便跟着我重新去看书桌上的保险箱:“不过,这个保险箱,我总觉得在哪儿看过。”
我和安乐一起去看陶姨。
而陶姨,则盯着面前的保险箱皱眉沉思:“我看着这个真的眼熟。这个……这个……”
陶姨又咬住下嘴唇,过了将近有一分多钟才恍然:“对了对了,就是这个。当初我跟着先生一起买来的保险箱。”
这一句说完,陶姨便有动容神色。
她拍拍面前的保险箱,去看仍旧不解的我和安乐:“大小姐,二小姐,先打开吧,密码是000615。”
我觉得陶姨说的这密码听着很耳熟。
等再一想,就发现06和15分别是我跟安乐的生日。
我眨眨眼睛缓解眼眶里涌上来的热意,等安乐拧了密码将保险箱打开,就发现里面并排放着两个红色的丝绒盒子,有成年人手掌大小。
安乐将两个盒子拿出来:“陶姨,这是?”
陶姨没答话,只是示意安乐将盒子打开。
安乐照做。
我则是一直目不转睛的在一旁看着。
两个红色丝绒盒子里都衬着白色的锦缎,而白色的锦缎上面,则都静静放置着一块嵌着白玉的金锁。
我跟安乐对视,完全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会在保险箱里单独锁着这些。
同时,我们两个也确定,这两个丝绒盒子,并不是我们要找的东西。
陶姨将两块镶玉金锁从盒子拿出来,翻转。
我探身去看,发现两块金锁后面都刻着字——“安乐”、“安好”,分别我们姐妹的名字。
“这个是先生留给你们姐妹俩的嫁妆,特级的和田羊脂白玉,纯度接近百分之百的黄金。先生说,他这辈子操劳奔波,无外乎就是为了你们姐妹两个可以金玉两全,安乐安好。”
说到这里,陶姨便红了眼圈:“我还记得,当初先生给你们取名字的时候,我跟他说,这安乐、安好的名字,是不是有点儿太简单了。但是先生说,一个乐、一个好,人这辈子,能做到其中一样,就已经是大不容易。所以,如果你们姐妹俩能活得人如其名,那他这辈子就别无他求了。”
这一番话说完,陶姨便将两块镶玉金锁分别交给我和安乐:“这是先生在你们两个满月的时候分别备下的,现在先生不在了,太太也不在了,陶姨就做主,把这两块金锁提前交给你们。现如今这大风大浪咱们都跨过来了,这往后的日子,你们姐妹俩,一定要完成先生的愿望,好好的,过得快快乐乐的。”
我跟着安乐一起点头,将分别属于自己的镶玉金锁收好。
陶姨思及往事又伤了心神,不一会儿就点了眼泪。
我和安乐一起劝解宽慰,陶姨擦干了眼泪,留下一句“我回屋躺会儿”,便也离开了书房。
我跟安乐各自沉默,过了有一会儿才缓过来。
这之后,我重新环顾书房:“姐,你说这书房就这么大点儿的地方,爸爸还能把他留下的东西藏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