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父亲在书房地板里藏了什么,徐墨白给出的答案,大大出乎我意料。
“一块口香糖大小的超薄钢板……”
我将徐墨白的答案喃喃重复,并不确定他说得那个“钢板”,和我理解的“钢板”,是不是同一个东西:“墨白,你说得那个钢板,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徐墨白回答,并做后续补充:“一块纯得不能再纯的钢板。”
我听出徐墨白话里的弦外之音,追问:“你别卖关子了,快说,那块钢板有什么问题?”
“也不能说是钢板有问题,就是钢板上面,刻着一个手机号码。”
结果出乎意料,我已经完全猜不出父亲这样做的意图:“手机号码?就只有一个手机号码么?那联系人姓名呢?或者其他的什么特殊说明呢?还有,安乐有没有联系到那个号码的使用者?或者说,那个号码还有没有在正常使用。”
“都没有。”
徐墨白摇头,做后续说明:“安乐昨天在书法里找到隐藏的箭头之后,最开始动手查找的是箭头所指的墙壁。她担心找工人过来太过招摇,就带着蒋励棠亲自凿墙。两个人晚饭都没吃,一直忙活到凌晨四点。但是墙壁全部凿开之后,却没有发现异常。这之后,安乐就要接着凿地板。蒋励棠担心她身体透支,好说歹说才哄着安乐吃下些小米粥,然后去休息。安乐睡了不到五个小时,早上八点多钟就又起来直奔书房。等到木地板被撬起来,安乐就看见了嵌在地板背面的钢板,以及刻在钢板上的手机号码。她给那个手机号码反复打了好几遍电话,但却一直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蒋励棠提议,让安乐给那个手机号码发条短信,一边休息一边等待回音。他自己则是一直等到刚刚,才找了机会给我打电话。”
我兀自思索,想了想才继续发问:“那那个号码呢?蒋励棠有没有把钢板上的手机号码告诉你?”
徐墨白没有说话,探身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找出纸笔,直接将蒋励棠在电话里告诉他的手机号码默写出来。
从开头的数字来看,这个号码是好几年以前的老号码。
我捏紧手里的卡片纸,拿着手机拨号的时候,手心里都是汗湿。
听筒里的“嘟嘟”声响拖着尾音,将等待的时间拉长得无比漫长。
我一连拨了三遍,但电话一直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最后,我在徐墨白的提议下,同样给那个号码发了条短信过去。
短信的内容很简单,只有六个字:你好,我是安好。
短信显示发送成功,我将号码保存好,重新看向徐墨白发问:“能不能去查查这个号码?或许会有什么线索也说不定呢?”
“我会去安排,不过这个号码已经是好几年前的老号码了,那个时候还没有使用实名制,只怕查不到什么。我提前和你打个招呼,不要抱太大的期望。”
“嗯,我知道。”我点头回应,又拿着手里写着手机号码的卡片纸看了看,便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手里的纸片被我捏皱,徐墨白察觉到我的不对,伸手握住我攥着纸片的手:“怎么了小好?”
我放松一些,下意识的舔舔嘴唇:“我想起来一件事情,应该,可以提供一些线索。”
“什么事情?”
“是爸爸头七的时候。安乐因为一直没有找到线索,就想趁着上坟的时候,让安若到二叔那里去套话。我当时极力反对,并且觉得二叔那里不会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但意外的是,安若还真的从二叔那里获得了一些我们之前不知道的信息。”
听我说到这里,徐墨白便微微扬眉,是表示疑问的意思。
“二叔跟安若说,两年前我爸和安乐发生车祸的第三天,他在外出的时候遭到了劫持。绑匪劫持二叔的目的也是为了我爸手里的资料,并且绑匪还磨刀子威胁二叔,说如果他不老实交代,就一天砍掉他的一根手指头。但是紧接着,绑匪头子头子接到了一个电话。等通话完毕,就把二叔绑到城乡结合部的高速入口丢下,一走了之。自那之后,二叔虽然每天提心吊胆,但却再没有受到任何人身威胁。当时,二叔告诉安若,他觉得,这很有可能是有人在暗中保护安家。并且,二叔觉得,这个身处暗处的人,十有八九是我爸安排的。”
徐墨白眸色微沉,看向我手中的卡片纸。
我手指微动,继续开口:“当时听了安若这么说,我也仔细想过。我觉得,二叔的猜测还是很有道理的。因为从我爸和安乐出车祸到我”
我顿住,抿抿嘴:“到我搬进临湖别墅,这期间前前后后过了足有一个多月,我们一家人都是平安无事。所以,可能真的是有人在帮助安家暗中制衡。”
徐墨白因为我这话缓慢眨眼,询问的时候带着三分打趣:“那你有没有想过,很有可能是我在暗中保护你和安家?”
“想过,第一时间就想过。”我点头,如实回答:“但是那时候你才刚刚回来江北,根基尚未牢靠,徐家那一摊子事就已经够你忙。我和安家这边,你只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而且,如果是你的话,我想那些绑架二叔的劫匪,只怕也不会有机会把他扔下,再一走了之。”
徐墨白撇撇嘴,抽空开了句玩笑:“所以人家才说,女人太聪明,就不可爱了。”
我同样用撇嘴表情回应徐墨白的玩笑,将话题拉回正规:“墨白,虽说现在这些都还是猜测,但也是有理有据。所以你好好想一想,两年前的时候,江北的圈子里有没有什么异常?”
徐墨白的瞳孔微微向斜上方倾斜,表示着他正在回忆:“当时圈子里也不太平。站在徐家这一边的受了连年打压,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自然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站在徐家对立面的见着大局已定,翻盘无望,或是忙着逃之夭夭、或是临阵倒戈。剩下的中立派,因为两边都不想得罪,则是装聋作哑,不闻不问。真要说异常,其实处处都是异常。”
我因着徐墨白这话点点头,略有失望。等听到他一声“不过”说出口,就知道事情有了转折。
“不过,当时我知道你父亲和安乐遭遇车祸之后,第一时间就让徐卫安排了人在暗中保护。但是那一个月,虽然圈子里厮打得热闹,但安家这边,却一直风平浪静。我原本以为,是因为你父亲车祸,没人再会为一个永远不会醒来的人费神。但现在仔细想想,事情还真的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
话至此处,徐墨白便垂了眼重新去看我手中的纸卡片:“你父亲的心思,绝非常人所能比。他为了你们姐妹两个,确实是穷尽了心思。”
我心有感慨,但更关心的还是拥有这个号码的神秘人:“墨白,那你能不能从圈子里的人下手,看看能不能查出来什么?”
“我会去安排的,你放心。”
徐墨白抚摸我脸颊,稍稍停顿了几秒才继续:“小好,这些事你就不要太操心了。你现在需要做的,应该是好好考虑一下,你想去哪里。”
我怔住,经由徐墨白这么一提,才想起来我之前其实已经决定好了要离开一段时间的。
可是……
我垂眼,重新去看手里的卡片纸。
“马上就要冬天了,我觉得你还是往南边看看吧。海岛,或者古镇春城,都是不错的选择。”
徐墨白一边说,一边将我手中的卡片纸拿走:“我知道,现在让你就这么走,你不会同意。所以,等联系到了这个神秘人,知道了你父亲到底留了什么东西。无论结果如何,你都要按照原定计划暂时离开,好不好?”
这是徐墨白第一次用商讨的语气口吻和我讨论事情,我将眼睛睁大一些,很是意外:“你这是……在征求我的意见么?”
徐墨白发笑,拖着长音应声:“是——,没错——,我的老婆大人。”
我将眼睛又睁大一些。
说实话,虽说已经和徐墨白同床共枕了两年,但到底今天是我们第一天领证。所以,我还没太习惯我和他的夫妻关系。
我兀自分神的时候,徐墨白已经伸出双手扶住了我的肩膀:“小好,我们现在是夫妻,你是我的妻子。所以,以后的事情,无论是家里还是家外,无论是大还是小,我都会征求你的意见,听取你的看法。”
我觉得鼻子发酸眼眶发热,才张了嘴想要对徐墨白的脉脉柔情作出回应,就看到一旁的手机屏幕伴随着“叮咚”的提示音亮起。
手机是我的手机,接收到的是短信。
而发件方的姓名备注,则是“000”——因为不知道对方是谁,所以我为那个钢板上的号码编辑了“000”的联系人姓名。
“000”回复的短信,要比我发送出去的内容多了很多:
两位安小姐,我作为最后的委托人,确实保管着你们父亲掌握的所有资料。
我们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在你们遭受胁迫的时候,可以将你们带离危险。或者在你们已经遭遇不测的时候,给予施暴者同等惩罚。
但现在两位小姐均平安无事,那么,也就没有联系我的必要。
你们要知道,我们的最终愿望,是希望你们姐妹两个可以像你们的名字那样,安乐安好。
这三千世界,天地广阔,花草繁盛。切勿被一叶障目,仇恨迷心。
最后,如无意外,这将是我们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