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徐墨白拉着手带离,心里放心不下安乐,一边走一边回头。
结果就是这一回头,我看到安乐拿了茶几上的水果刀对着徐墨白冲过来。
我尖叫,下意识的把徐墨白推开。
徐墨白的反应极其迅速,他见着冲过来的安乐已经止不住去势,一个转身又一个反手,便将挡在他面前的我,反过来护在怀里,不顾自己的整个后背都已经暴露给安乐。
我被徐墨白抱在怀里,又跟着他一起倒在地上。
我听见徐墨白隐忍闷哼,听见陶姨颤声惊呼,同时还听到徐卫的那声“六哥”里带出罕见的惊慌。
这一系列事情从开始到结束不过短短几秒钟,我最后听到的,是安乐带着剧烈愤怒的“放开我”。
我知道,那是徐卫已经将安乐制伏。
此时徐墨白还压在我身上,呼吸粗重。
我费力支撑,将徐墨白扶起来——他太阳穴上的血管已经凸起,脑门上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墨、墨白!”我手脚发凉,牙齿打颤,不顾形象手脚并用的爬到徐墨白身后——被安乐刺过来的水果刀还插在徐墨白的后背上,白色衬衫被鲜血浸出一大片刺眼红色。
我颤巍巍伸手,想要触碰却又不敢触碰。
我去看安乐,已经再顾不得理智:“你疯了!”
“是你疯了!”安乐大吼,红着眼试图挣脱徐卫的控制:“他是我们的仇人!仇人!他死有余辜!死不足惜!安好”
安乐喊过我的名字就没了声音——徐卫收起手刀,托住被他打晕的安乐。
“大小姐!”陶姨惊呼,大步流星的奔过去,将昏迷的安乐从徐卫怀里抢过来。
徐卫由着陶姨接走安乐,拿出手机拨打急救电话。
救护车一共来了两辆,一辆载着受伤的徐墨白,一辆载着昏迷的安乐。
徐墨白的后背上虽然插着水果刀,但神志还清醒。
因此,在过去医院的路上,他竟是还反过来开始安慰哭泣的我。
我不想让徐墨白担心,以最快的速度恢复情绪和理智,并且和第二辆救护车上的陶姨通了电话。
陶姨说安乐还在昏迷当中。
我安慰陶姨,思索过后就给蒋励棠拨了个电话过——刚刚那样的情况,只怕安乐清醒之后,情绪也不会立刻恢复。陶姨岁数大了,需要有人在旁边帮忙照应。
现在安若去学校了,陆可可又在上班。蒋励棠,是最合适的人选。
救护车到达医院,徐墨白和安乐便分别被送到了顶层的贵宾病房。
徐墨白后背上的水果刀只留有刀柄在外面,刀刃部分已经全部刺进皮肉。
医生拔刀的时候,徐墨白特意把我叫到他面前,让我闭上眼不要看。
我不肯,只自顾自的往徐墨白身后走。
徐墨白叹气,拉住我的手腕把我拽回来,直接抱进怀里。
我想要挣扎,可才动了一下,就听到徐墨白在我头顶“诶呦呦”的倒吸凉气喊疼。
我不敢再动,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徐墨白按着我的脸让我贴在他胸膛,淡淡开口:“行了。”
“好的,徐先生。”
一旁的医生回应,继而补充:“那我就拔刀了。”
徐墨白没有说话,但我被他抱在怀里,能清楚的感觉到他的身体已经紧绷。
大概两三秒钟之后,我感觉到徐墨白的身体忽的一抖——他还是没出声,瞬间收紧的手掌捏得我肩膀生疼。
我同样忍着没有出声,一直等到徐墨白紧绷的身体放松,才小心翼翼的动作。
我试图将他推开,想要查看他拔刀后的伤口。
徐墨白还是不许,重新把我按回怀里。
他开口,气息不稳:“别动,听话。”
我不敢和他较劲,只得重新贴回去。
我能从周围细小的声音和徐墨白身体的轻微颤抖判断出来,医生正在给他消毒、上药。
然后,我听到医生开口:“徐先生,您这刀口太深,需要缝合。我现在给您打麻药,打过麻药大约半小时之后,会进行后续缝合。”
徐墨白用下巴蹭蹭我头顶,声音倒是还算平稳:“不用打麻药了,直接缝合吧。再等半小时,我们家这位姑娘就要把眼泪流干了。”
“不、不行!”我结结巴巴发对,从徐墨白怀里抬头:“太疼了。”
徐墨白勾勾嘴角,又用下巴蹭蹭我额头:“你男人没那么娇气。等会你使劲儿抱抱我,我就不疼了。”
我没想到徐墨白这个时候还有心思当着医生护士肉麻腻歪,又是生气又是心疼:“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徐墨白满脸无辜:“我说得就是正经的啊。”
这之后,他不再等我回话,再次对医生开口:“行了,开始吧。”
医生大概是见多了这样的场面,听了徐墨白这样说,并没有什么特殊反应:“好的,徐先生。”
我因为医生这话,整个身体都不受控制的发僵,就好像即将接受无麻醉缝合的那个人不是徐墨白,而是我一样。
徐墨白继续用下巴磨蹭我额头,柔声安慰:“没事,别怕。”
我不答话,只在心里默数,计算时间。
数到第七百八十六的时候,我听到医生再次开口。
医生说:“好了,徐先生。”
那声音钻进我耳朵里,完全就是天籁之音。
如此又过了五六分钟,医生又说了一声“好了,徐先生”。
徐墨白应声,终于将我放开。
我急匆匆到徐墨白身后查看,可看见的就只是他后背上一块方方正正的纱布。
护士开始给徐墨白缠绷带固定纱布,我在旁边看着,心里仍旧疼得厉害。
医生说,徐墨白的伤虽然看着唬人,但却并没有伤及筋骨,半个月可以拆线,一个月可以愈合。今天留院观察一晚,没问题的话,明天就可以出院。
我从护士那里要来纸笔,仔细的将各种注意事项记下,并在医生护士离开之前再次道谢。
我想着应该给玲姐打个电话,让她给徐墨白找身干净衣服叫司机送过来。可才拿出手机,就先接到了蒋励棠的来电。
“安好,安乐已经醒了,情绪还算稳定。”
蒋励棠将安乐的情况讲给我听,顿了一顿才发问:“你……要过来看看她么?”
我苦笑,满是自嘲:“但是安乐现在想见我么?”
蒋励棠默了两秒,开口:“安乐她坚持要回家,我会陪着陶姨送她回去,你不用担心。”
“好,那就辛苦你了,谢谢。”我回应,和蒋励棠互道了再见便结束通话。
徐墨白在我叹气的同时伸手握住我手腕。
我看他,心里满是愧疚:“对不起。”
徐墨白用拇指摩挲我手背:“其实我一直都不怎么喜欢你那个大姐。所以小好,你以后就只跟着我,不要理她了好不好?”
我干巴巴张嘴,可以明显的感觉到有两个小人正在拉扯我的心脏——一个是孤苦无所亲的安乐,一个是满目深情的徐墨白。
我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墨白,安乐……安乐她不是故意的……她现在这个样子……我……对不起……”
徐墨白眼里似是有一丝异样,转瞬即逝。
“你呀……”
他叹气,用下巴点了点被放在一旁的病号服:“我后背疼,先给我把衣服穿上吧。”
我默默照做,先给徐墨白换好病号服,再给玲姐拨电话。
玲姐听说徐墨白受伤,急得跟什么似的。听过我的交代,连再见都没顾得上说就挂了电话。
这之后过了大约四十分钟左右,我接到了蒋励棠发来的短信——他和安乐、陶姨三个人已经回到枕水别墅。
我给蒋励棠回复短信,又等了二十多分钟,就等来了玲姐。
玲姐不是一个人过来的。
我看着和玲姐一起出现在病房的女人,因为惊诧一时间都没能说出话。
沈如鸿,或者说徐墨白的母亲。她的眉眼还是我记忆中的样子。
只不过相较于十年前的长发翩然,如今的沈如鸿,黑发盘的一丝不苟。
她如同十年前那样对我微笑,但笑容里已经透出了冷淡疏离:“怎么,不认识我了?”
“没、没有。”我又开始结巴,有些慌乱的侧身给沈如鸿让开地方:“您、您这边请。”
沈如鸿跟着我的引导走到病床旁边,满眼漠然的去看徐墨白:“你爸爸让我过来看看。”
“我没事。你回去告诉我爸,我明天就出院了。”徐墨白回应,音调同样没有任何起伏。
虽然我一早就已经知道徐墨白和沈如鸿的关系,但如今看着母子俩这样形同陌路、不带任何感情的对话,还是尴尬得不要不要。
我心疼徐墨白,下意识的往他身边靠近。
徐墨白察觉,直接握住我的手把我拉到身边。
再开口的时候,徐墨白的声音仍旧无波无澜:“不耽误你时间了,你回去吧。”
沈如鸿点头,满脸都是“我也是这么想的”的表情。
她从徐墨白那里收回视线,转头来看我:“安好,我们也有好久没见了吧?”
“是,有好几年了。”我如实回答,对上沈如鸿那似笑非笑的眼睛,就觉得她这么问,只怕并不是单纯的叙旧聊天。
沈如鸿再次对我微笑,仍旧是冷淡的、疏离的:“在我的印象里,你一直还是那个十五六的小姑娘。没想到如今再见面,你已经出落得这样漂亮大方了。”
我抿抿嘴,笑得并不自然:“您过奖了。”
“我说得都是实话。”
沈如鸿向前迈进一步,竟是没有要走的意思:“你小时候就长得好看,还特别的伶俐聪明。那时候我就常常在想,安家的小女儿这么漂亮惹人爱,也不知道以后谁能有那样的福分,可以把她娶回家。”
徐墨白握着我手的手因为沈如鸿这话蓦地收紧。
我去看徐墨白。
而徐墨白,则凉凉地看着沈如鸿:“我爸那儿还需要人照顾,你该回去了。”
沈如鸿对徐墨白的话充耳不闻,只看着我自顾自开口:“安好,放眼江北,那么多的青年才俊,你怎么偏偏就看上了徐墨白呢?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个徐墨白,他到底有哪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