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墨白到底有哪里好?
这个问题出自沈如鸿,也就是徐墨白的亲生母亲。
她说这句话不是玩笑,不是打趣,而是带着毫无掩饰的厌恶。
至此,我总算确定了沈如鸿和我“叙旧聊天”的目的——给徐墨白找不痛快,往徐墨白心口上扎刀子。
我想起了以前还和徐墨白做邻居的时候。
那时候,沈如鸿虽然大部分时间也是冷冷淡淡的。可她对着我笑的时候,却比现在真诚许多。
我觉得,她应该是因为我和徐墨白现在的关系,自动将我列入了敌对范畴。
对于沈如鸿挑衅又挑拨的提问,我没有作答。
只不过,沈如鸿并没有因为我的沉默不答而受到什么影响。
她缓缓叹气,满眼的疑惑不解倒不是装出来的:“徐墨白,当初安连生可是一心想着整死你们父子和徐家,如今你对着安好,难道就不会想起在国外被追杀时候的境况么?那些刺向你的尖刀、那些射向你的子弹,背后都有安连生出的一份力。”
徐墨白曾经在国外被追杀,这是我第一次听说。
我觉得,沈如鸿这样说仍旧只是为了挑拨离间。
可徐墨白的表情,却并不是我希望看到的样子。
他开口,声音异常冰冷,却没有对沈如鸿说的话进行否认:“我刚刚已经说过了,你该走了。玲姐。”
玲姐低低应声,站到沈如鸿面前,挡住沈如鸿看向我的视线:“夫人,我送你。”
沈如鸿满脸的无所谓,跟着玲姐转身离开。
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沈如鸿似是想起了什么。
她轻声“啊”了一下,转身,看向我:“安好,我不知道徐墨白之前是怎么和你说的。但是当年整垮徐家的事情,你的父亲可是骨干主力。这一点,你不用有任何疑惑。”
徐墨白脸色已经黑得跟锅底一样,额头上青筋若隐若现:“你一定要等我翻脸才肯罢休,是么?”
“夫人,您赶快走吧!走吧!”玲姐慌慌张张的去拉沈如鸿的胳膊,可沈如鸿却不为所动。
她仍旧直直的看我:“安好,再喜欢又能怎么样?你们两个,情何以堪啊……”
这一句说完,沈如鸿终于动作。
她转身离开,尾音里飘忽不定的叹气声,砸到我胸口是千钧重的力道。
我知道这是沈如鸿故意挑拨,可心里仍旧难受得厉害。
我转头去看徐墨白,欲语还休。
徐墨白抬手揉捏眼角,满脸无奈:“过来。”
我照做,过去徐墨白旁边。
徐墨白转过来和我面对面,用双手捧住我的脸:“你信她还是信我?”
“信你。”
“那就行了。”
徐墨白将我松开:“跟我一起躺会儿,总是坐着,我后背疼。”
我照做,躺下和徐墨白面对侧卧:“但是有一件事,她说对了,是不是?”
徐墨白含糊不清的应声,闭了眼睛想要装睡。
我伸手,将他的眼皮撑开:“为什么不和我说?”
“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和你说?”
徐墨白捉住我的手,拿捏着嗓子开口:“宝贝儿,我想要和你说件事情。之前在国外的时候,我曾经被追杀过。不过你看我现在还好好活着也手脚齐全,就一定能知道,我当时并没有被怎么样。你别多想,我跟你说这些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想让你知道知道。”
话说到这里,徐墨白的语气就恢复了正常:“你觉得这么说,可以么?”
我懒得理会,只把徐墨白从头看到脚:“真的没事?”
徐墨白勾勾嘴角,笑得暧昧:“从头发到脚趾,这两年你看也看过了,摸也摸过了,有没有事,你还不知道?”
“徐墨白!”
“你看你看,又生气。”
徐墨白曲着手指刮我鼻子:“我说得也没错吧?我身上有哪儿是你没看过、没摸过的?”
我因为徐墨白的动作皱皱鼻子,并没有被他带偏思路。
我伸手,摸他的脸:“咱们俩都不容易,太不容易了。”
徐墨白表示赞同,将我抱进怀里:“所以以后咱们俩就好好的,谁都别想打咱们俩的坏主意。”
“嗯。”我应声,刚想往徐墨白怀里再凑近一些,就听到了病房门把被“吧嗒”转动的声音。
玲姐进门看见房间里的情况,“诶呦”一声就抬手挡住了眼睛。
这两年我跟徐墨白这样没少被玲姐撞见,脸皮磨得厚了,倒也能做到神色镇定。
玲姐把给徐墨白带来的更换衣服和洗漱用品交给我,仔仔细细从我这里询问了徐墨白的伤势,这才放心。
这之后,玲姐便拿了手机,打开里面的相册给我看:“安好,你看看,这些都是我出来之前拍的,你自己选,选好了,我今天收拾好了,明天让老郑直接给送到城市中心去。”
玲姐手机相册里的照片都是我留在临湖别墅的衣服,而她说得城市中心,则是徐墨白名下的一处高档公寓。
那里距离临湖别墅不远,徐墨白在三天之前已经搬倒城市中心去住。
“你搬家了怎么都没告诉我?”
“你那时候不是在忙安若的事情么,再说,就是换个地方睡觉,有什么可说的。”
徐墨白说得轻巧,但我从今天的情况来判断,就知道他从到达威尼斯开始,只怕就没少从沈如鸿那里受气。
现在徐墨白一个人在城市中心住,玲姐那边又要照顾徐墨白的父亲。
所以我不得不改变计划,暂时搬到城市中心去照顾徐墨白。
我给玲姐指了七八套衣服,想了想又嘱咐道:“还有玲姐,您给郑哥再多列一份清单,油盐酱醋、锅碗瓢盆,这些都给置办全了。”
玲姐一叠声应下,又和我闲聊了几句便离开。
**
晚上的时候,我和徐墨白迎来第二波探望人员——陆可可、宋铭、顾琛、卓沁,以及已经大半天都没见着人影的徐卫。
五个人全都没有空手来,全都拎着东西——鸡鸭鱼肉、水果蔬菜,白饭高汤,都是刚刚出锅的新鲜美味。
我今天回来江北,宋铭本来组了饭局。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如今局还是那个局,饭却成了病号饭。
卓沁从进门之后就完全掌控了大局,又是指挥男人们挪桌椅,又是带着我和陆可可摆放餐桌。怎么看,都是一副女主人的架势。
饭前洗手的时候,陆可可关上卫生间大门,凑到我身边低低开口:“小好,我怎么觉得咱们顾副总这女朋友有点儿喧宾夺主的意思呢?这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徐老六的女朋友呢。”
我确定卫生间的大门关得严严实实,对陆可可这话表示了十二分的赞同:“可可,其实,我看着卓沁也有些别扭。我总觉得,她对徐墨白,不一样。”
“就是就是,我也这么觉得。”陆可可疯狂点头,点过了头又开始摇头:“不对不对,咱俩都能看出来的事情,顾琛和徐老六会不知道?他俩又不是宋铭。”
我敏敏嘴唇,提出了一个并不怎么靠谱的建议:“可可,要不,你去宋铭那儿套套话?”
“没问题!”陆可可拍着胸脯应下,擦干手上的水珠便和我从卫生间里出来。
晚饭过程中,大家有说有笑,谁也没有提及徐墨白的伤。
晚饭结束之后,大家有说了些有的没的,就纷纷告辞。
离开之前,陆可可对着我打眼色。那意思是让我放心,她一定摆平宋铭。
我点头回应,握拳对着她比划了一个加油手势。
重新又剩下我和徐墨白的病房并没有因为众人的离开而变得安静。
我因为叮咚作响的手机铃声小跑着到达床头柜前面,原本好转的心情因为屏幕上显示的姓名有所回落。
电话是安乐打过来的,她的声音情绪已经全都恢复了正常。
安乐只在电话接通的最开始喊了一声“小好”,过后就没了声音。
我同样没说话,只静静等待。
如此过了有七八秒钟,安乐重新出声:“小好,抱歉,我今天有些失控。你现在在哪儿?赶快回家吧。”
虽说我没指望安乐会为自己的行为向徐墨白道歉,但是她这样提都不提,却还是让我很不舒服:“我今天晚上就不回去了,你和陶姨早点儿休息吧。”
安乐再次沉默,挂断电话的时候连句再见都没说。
我叹气,手机放下去不到三分钟,就接到了第二通电话——来电人显示的是蒋励棠。
蒋励棠的这通电话比安乐多走了一个过场。
他问了问徐墨白的情况,等我回应完毕才进入正题:“安好,我今天私自做主,把阿贝请过来给安乐做了个催眠。结果并不乐观。现在阿贝还留在枕水别墅,他希望你今天晚上可以回来一趟,我们三个针对安乐现在的情况沟通一下。”
我的注意力落在“阿贝”和“结果并不乐观”这两个点上,并没有花太多时间思考:“好,我知道了,你等一下,我现在就回去。”
我决定要临时回去,徐墨白并没有阻拦:“我和你一起。”
我将已经脱了病号服准备换衬衫的徐墨白拦下:“你就好好在医院里待着吧,有徐卫跟着我回去就行。”
徐墨白不理,自顾自的系衬衫扣子:“你放心,我不进去,就在外面等。”
我见着徐墨白态度坚决,没再多说,等徐卫开车载着我们进入枕水别墅区,便示意他在距离我家别墅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下:“行了,再往前开动静就大了,我下车自己走回去,你们两个在这里等我就好。”
进门之后,家里的客厅并没有安乐,只坐着蒋励棠、陶姨和阿贝。
多日不见,阿贝的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深邃迷人。
他笑着和我打招呼,亲切又自然。
我并没有将目光在阿贝身上多做停留,对他做过回应便去看蒋励棠:“安乐呢?”
蒋励棠表情远没有阿贝轻松:“楼上书房。”
我蹙眉,继续发问:“那安乐现在什么情况?”
“情况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糟糕。”
回答我的是阿贝:“今天你给棠打电话的时候,我们刚好在一起。安乐从医院回来之后,我过来探望,并且在安乐无察觉的情况下对她进行了一次催眠。但是,这次催眠并不理想。安乐深层次的意识里面,全都是关于两年前车祸的痛苦感知。并且,她醒来之后,对催眠这件事也表现出了极度的排斥。所以,我们现在棘手的问题有两个,一个是她在治疗上的不配合,还有一个是”
阿贝停顿。
我追问:“还有一个是什么?”
“还有一个,是她对徐墨白短时间内根本就不可能消除的、深切的仇恨。我现在完全可以断定,今天安乐刺伤徐墨白的事情,只是连锁反应的开端。这之后,她的反应会越来越激烈,行为,也会越来越极端。她的心里,太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