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说的,就一定都是对的么?”
徐墨白向我发问,眼睛乌沉乌沉。
我的心脏骤缩,导致身体里的血液在瞬间齐齐回流。
供血不足,我的指尖就变得冰凉冰凉:“墨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徐墨白将我的双手紧紧握住:“有时候,人的主观意识会对客观事实造成很大影响。安乐在车祸之前已经接收了太多关于徐家的负面信息,这就在潜意识里给她造成了影响,让她认为徐家总有一天会对安家下手。而且,你刚刚也说了,安乐现在已经表现出了很严重的心理问题。那么我们可不可以推测,她告诉你的所谓的车祸当天听到的那些对话,其实是她潜意识里的臆测,并不是全部的事实?
还有,那两个男人下车的时候,安乐已经因为车祸受到了创伤,而且是头部创伤。而这个创伤会不会对安乐后续的所见所闻产生影响,谁也不知道。所以综合以上这些来看,安乐的话,也并不一定就是符合客观事实的。”
徐墨白的分析条理清晰,我听了,骤缩的心脏有所舒展。
“我现在已经加派人手去找那晚行凶的两个男人了,你稍安勿躁。至于安乐那边。”
徐墨白稍有停顿,思索片刻才重新开口:“明天我会立刻安排人去联系心理治疗这一方面的权威专家,然后看看如何给安乐进行治疗。但就她现在的情况来看,能坐下来和我心平气和的说话都已经是万幸。所以我们领证结婚的事情,我想的是先不要告诉安乐。”
徐墨白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会给安乐重新找新的心理医生,不会再继续聘请阿贝。
而我因着阿贝之前的表白,多少还有些底气不足。所以听了徐墨白这话,也没有多说。
当然,现在阿贝的问题并不是重点。
重点是。
我去看徐墨白,重新确定自己刚刚听到的内容:“你说,要领证结婚?”
徐墨白握着我的手摩挲,表情异常严肃:“小好,我们两个的婚事,这次回去威尼斯,我已经和我爸妈说了。我爸那边没什么意见,让我自己安排。”
“那……”我略有踟蹰:“那你妈妈呢?”
徐墨白沉默,轻声哼笑:“她同不同意都无所谓,反正我和谁结婚怎么结婚,她都不会在乎。”
我反过来主动握紧徐墨白的手以示安慰。
徐墨白将我抱进怀里,亲吻我额头:“小好,咱们先去把结婚证领了。至于婚礼,徐家这边亲戚会多一些,安排起来也费时费事一些。所以我打算等到明年春天的时候再行礼。”
领证结婚的事情就这么毫无预兆的被徐墨白提起,即便我已经答应了他的求婚,一时间也还是没反应过来:“可是现在这样的时候……”
“我知道你的顾虑。”
徐墨白第二次亲吻我额头:“现在安乐才刚刚好转,又很多事情你还没有弄明白,这样的时候说结婚,你肯定会有所想法。我说的没错吧?”
我默然点头,承认。
徐墨白将我手上佩戴的求婚钻戒连同我的手一起举到两个人面前:“可是小好,你其实弄混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安乐的清醒恢复其实是意料之外的事情,而我的求婚,则是你一早就已经答应。如果没有安乐突然清醒的这件事情,你现在,应该已经是我的合法妻子。”
手指上的钻戒在灯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我心里甜蜜又酸楚:“可是现在爸爸不在了,安乐到底是我的大姐。所以结婚的事情,不管她同不同意,我们总还是要和她说一下的。”
徐墨白将下巴搭在我的肩膀上,摆弄我带着钻戒的中指,半是玩笑半认真:“那咱们就等着你那位大姐棒打鸳鸯吧。”
我后仰,将后背紧紧贴着徐墨白胸口:“那就只能委屈一下六少爷,老老实实的挨棒子了。”
徐墨白发笑,低头寻到我的锁骨颈窝又是亲又是咬:“行啊你,倒是能把我豁出去。”
我缩着脖子躲,察觉到徐墨白的变化便大大方方的回应。
陶姨说牛骨头汤喝了长劲儿长力气,我表示赞同,却没想过这效果能立竿见影。
我一路瑟缩着抵到床头无路可退,险些又被徐墨白顶了个魂飞魄散,等缓过了劲儿就抬脚去踢他的胯骨:“你就不会轻点儿!”
徐墨白攥住我的脚脖子把我又拉近一些,接下来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笑得那叫一个淫。荡。
鉴于以往的惨痛经验,我在徐墨白两眼放光的同时就拿了枕头挡在胸前:“你、你、你站住!不许动!”
徐墨白勾勾嘴角,意味深长的垂下眼瞥了瞥:“你确定,不许我动?”
“徐墨白!”
我气得眼皮直跳,被徐墨白连人带枕头熊抱进怀里动弹不得,就伸手去掐。
结果那厮一早就绷着劲儿,本就没什么肉的后背肩膀跟铁板一样邦邦硬。
他捉住我的手压在胸口,吹胡子瞪眼:“行啊你,现在连名带姓的吆喝我连磕巴都不打了!是不是找收拾!是不是!”
突然的继续的动作稳准狠。
我毫无防备,洪荒之力没控制好,再一次连名带姓的吆喝:“徐墨白!你混蛋!”
“你再吆喝我一个试试!”徐墨白腾出来一只手捏我鼻子,险些被我咬了小拇指。
“啧!”
他继续瞪眼睛,捏着我下巴俯到我耳边。
夜半无人私语时。
唐明皇说得是婉转动人的凄凄思情。
而徐墨白说得,却全都是让人气不打一处来的浑话。
我气得嘴皮子都开始不利索:“你、你、你给我闪一边儿去!臭不要、要脸!”
徐墨白脸上的笑比他刚刚说得话还不要脸:“我们家小宝贝儿这张嘴这么能,我不发掘一下隐藏的潜能,于心不安啊。”
夜更深的时候,我对着徐墨白打了骂了,到最后实在挨不住,就只能认怂求饶。
徐墨白得了便宜也不卖乖,抱着我才消停了没一会儿,就拿着被扯得面目全非的包装盒来没事儿找事儿:“我在威尼斯的时候还看见这个牌子有榴莲味道的,感不感兴趣?”
我丝毫没有吝啬自己的白眼,并且在梦里和周公盘算,现在还能不能对领证的事情反悔。
对于这件事情,周公也很是纠结。
我们两个商量来商量去,还没商量出一个所以然,我就被徐墨白晃醒。
卧室里最后的那层遮光窗帘已经被打开,我半眯着眼,发现窗子外天光刚微亮。
我又去那手机看时间,早上五点钟。
此时徐墨白已经收拾妥当,他拉着我起来,一边开口一边给我拿衣服:“我得走了,你也起来回家去吧。”
我懒洋洋应声,收拾妥当跟徐墨白把昨晚剩下的牛骨汤一人一碗分着喝了,各自回家。
这之后,徐墨白除了要照顾回来江北的父母,还要把公司里落下的工作补上,一连三天都只在晚上的时候才有时间和我通个电话。
如此又到了一周的周末,安若的暑假结束,即将离家返校,继而开始交换留学生活。
陆可可和宋铭牵头组了个饭局,庆祝安若即将去往更广阔的天地。
当然,这个饭局,我们并没有对安乐提及。
众人聚集餐厅包厢之后,我看到了和我有着一个电话缘分的卓沁。
徐墨白说卓沁和他同岁,那她今年也已经二十九岁。
但此刻出现在我面前的女人黑发柔顺,梨涡深陷,水杏一样的眼睛明亮又有神,完全没有让岁月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卓沁和我问好,还是那样落落大方的声音。
我和她握手,同样微笑回应。
过后,我去看顾琛,递给顾副总一个“可以啊”的眼神——以前只听说顾琛有女朋友,却不想竟有个这么样的女朋友,而且还是姐弟恋。
顾琛端着架子装型男,慢悠悠眨巴了一下眼睛就牵着卓沁的手入席。
席间众人觥筹交错,卓沁作为最年长的女性,把一桌子的人照顾得面面俱到。
她贴心的告诉安若,出国时候有哪些东西必带,有哪些东西完全不用。
她温柔的嘱咐顾琛,感冒还没好要少喝酒。
她笑闹着打趣陆可可和宋铭,询问两个人什么时候把彼此给收编了。
她好奇的与我对视,叹她的六哥原来是拜倒在这样一个美人裙下。
与此同时,她也没有冷落瘫着脸只顾吃饭的徐卫,把招牌的盐水鸭转到徐卫面前。
她八面玲珑,事事周全。她喊我安小姐,却对着徐墨白一口一个的“六哥”。
或许女人在这方面天生就有某种直觉,我总觉得,卓沁一声一声的“六哥”,远不是她所展现出来的“兄妹之情”。
可是。
我不动声色的将目光在卓沁、徐墨白和顾琛三者之间切换——可是,如果我的直觉没有错。那这未免也太过狗血荒诞。
而且,顾琛也不像是那种分不清真心假意的人。
这一顿饭的时间,我因为卓沁在心中埋下一根小小尖刺。
但这顿饭之后,我却并没有足够的时间将这尖刺剔除。
安若在饭局结束后的第二天返校,然后跟着同学一起出国。
出发当天,二叔特意早早的溜出门,在机场和安若分别的时候差一点儿就掉了眼泪。
出国交换之前,安若学校里还有一些手续需要家属陪同办理。二叔顾忌着周曼不能出远门,就由我跟过去全权负责。
准备去安检之前,安若和二叔做最后告别,我同样和过来送机的安乐和陆可可说再见。
安检过后,我和安若径直去往贵宾休息室,一进门就看到了已经等在那里的徐卫——徐墨白不放心我们两个,特意让徐卫跟过去照应。
我们一行三人在两个小时的航程过后顺利抵达安乐学校所在的城市,后面这几天的手续办理异常顺利。
一切办理妥当,我在离开之前又单独塞给安若一张银行卡:“这个是二叔让我转交给你的,是他这些年自己攒的小金库。他怕自己给你你不要,所以让我转交。你收好了。”
安若瞬间就红了眼圈,紧紧抿着嘴点头。
大概是分别时候的情绪最容易感染人,面对着此情此景,就连一向面瘫的徐卫都温柔了神情。
他走到安若面前,伸手摸摸她的头顶:“在外面,照顾好自己。”
安若继续点头,眼泪垂直降落。
我因为徐卫这样的难得温柔感慨,继而为自己脑子里冒出来的念头咂咂嘴——徐卫跟安若,这个可是有那么点儿玄幻。
返回江北的飞机上,我对着徐卫旁敲侧击了那么一下下,不出所料的被甩了白眼。
我悻悻,到了枕水别墅见到院子里停着的奔驰,心下疑惑——这不是徐墨白的车,徐墨白也不会不和我打招呼就直接来见安若。
我快步进门,到了客厅见着沙发上正和安乐相谈甚欢的胡冲,头顶上便“咔擦”一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