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娇这一巴掌来得毫无征兆,我被打得趔趄了两步,要不是扶住了旁边的汽车顶,只怕直接就摔到了地上。
我觉得陈娇这一巴掌绝对用了毕生的功力,我耳朵里全是刺耳蜂鸣,左半边脸上像是被火烧,又像是被针扎。
我挨了打,徐卫一把就拽住陈娇的衣服领子把她甩到一边。
而安乐跟蒋励棠也匆匆忙忙打开车门下车。
我左耳朵里还是滋滋啦啦的声音,只能用右耳朵去听安乐在和我说什么。
蒋励棠是医生,见我将右半边脸侧向安乐,就紧拧着眉毛托住我的脸。
他把我右边的耳朵捂上,再把我左半边脸转向他,对着我的左耳朵说话。
蒋励棠的话,我听着朦朦胧胧,但也知道了他在说什么。
蒋励棠问我:“安好,你能不能听见我说话?”
“能。”我点头,因为满嘴的铁锈味道舔舔舌头:“就是耳朵里都是滋啦声,嗡嗡的。”
安乐听了我这话就去看蒋励棠:“小好耳朵没事吧?咱们赶紧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没事。”蒋励棠示意安乐不要担心:“还能听见声音就问题不大,耳鸣的问题缓一缓就会好。”
我跟安乐、蒋励棠说话的间隙,陈娇已经从地上爬起来,泼妇一样的拉扯阻拦她的徐卫。
她头发散乱,脸上还沾着尘土,目眦欲裂的样子完全就是个母夜叉:“安好!你还是不是人!你就非得见着我们母女家破人亡活不下去,你才开心是不是!我告诉你,你别以为自己跟着徐墨白睡了两年就成了什么!也不好好想想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你不过就是个上不来台的私生女!你以为徐家会把你这样的东西娶进门当主母少奶奶?!我告诉你,你做梦去吧!”
陈娇咒骂到最后完全红了眼,徐卫等着后面车里跟上来的保镖赶过来,就把疯婆子一样的陈娇再次推出去。
陈娇被两名保镖架着胳膊动弹不了,嘴上仍旧恶毒:“安好,我告诉你,我跟佳佳过不了好日子,你也别想舒坦!早知道你今天能黑心黑眼的祸害自己亲妈亲妹妹,我当初生完了你就应该直接把你掐死了一了百了!你个没良心的白眼儿狼!小王八蛋!我是你亲妈!”
现在我耳朵里的滋啦杂响已经消退不少,见着安乐走向陈娇,便拉住她的手:“姐!”
“你好好在这儿待着。”安乐将我握着她手的手拿开,顿了一顿突然就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抱歉”。
我不明所以,而安乐已经迈步到了陈娇面前。
陈娇因为刚刚的一通咒骂呼哧带喘,见着安乐过来,只恶狠狠瞪着她。
安乐神色淡淡,完全看不出表情。
然后,她抬手,对着陈娇狠狠给了一巴掌。
我张嘴,惊得没说出来话——原来,安乐刚刚对我的那声“抱歉”,是为了她现在要打我的生身母亲。
另一边,安乐开口时的声音和神色一样,淡淡然波澜不惊:“这一巴掌,是替安好还给你的。”
语罢,安乐二次抬手,反手又是一巴掌:“这一巴掌,是替我妈打给你的。”
“啊——!”陈娇气得扯着嗓子尖叫:“安乐!”
啪!
第三巴掌打完,陈娇两边脸颊都已经肿起来老高。
至此,安乐收手,满眼厌恶:“这一巴掌,是让你长些记性,以后要厚道做人的。”
陈娇被一连打了三巴掌,一边被架走,一边对着我和安乐破口大骂,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乔佳佳同样被驾着,眼睁睁看着陈娇被打,跟着陈娇一起被拖走的时候,同样对着我尖声呵斥:“安好!你等着!阿冲不会放过你的!你个贱人!”
陈娇连同乔佳佳一起被拖走,在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看完了全程的周曼便带着二叔上前。
“小好啊,脸上没事吧?”周曼假装关心的问我,态度倒是比上次在墓园的时候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我脸上还疼得厉害,没心情理会周曼,就只自顾自迈步。
安乐大概也是想起了上次周曼拿着那“字据”在父亲墓碑前咄咄逼人的样子,同样没有理会。
只不过周曼这人向来脸皮厚,见着我跟安乐这样,也仍旧笑呵呵跟在我们两个身后进门。
蒋励棠等我在沙发上坐下,再次上前检查。
他和刚刚一样,伸手捂住我右边耳朵,只对着我的左耳朵说话:“现在还有耳鸣么?”
“没有了。”我如实回答,看向安乐安慰:“耳朵应该没事,你别担心。”
安乐脸上的神情稍有放松,等陶姨拿了冰袋给我冷敷好,这才越过周曼,去看旁边一直站着的二叔:“二叔,你也看见了,小好现在这样,实在是不方便招待。所以您就先回去吧,等过两天,我们再过去串门。”
二叔点头,结果才张了嘴,就被周曼抢先:“没错没错!是这个理儿。只不过我们这事儿也是要紧事儿,要不然,也不会耽误你们的时间。”
安乐略有犹豫,随后开口:“什么事情?”
周曼轻咳,故意压低声音:“还不就是刚刚乔佳佳说的那些,就是那个胡冲,那小子前段时间被徐先生整得那么惨,一水儿没憋着好屁。而且前两天我也亲耳听见乔佳佳跟陈娇说了,说是那个胡冲正打算对安好使什么坏心眼儿。所以我这才带着你们二叔过来,给你们姐妹俩提个醒儿。”
这一番话说完,周曼就换上了一副“你们快夸我”的表情。
等见着我和安乐都没有回应,尴尬的咳了咳就又开口:“安乐、安好,我知道你们姐妹俩对二婶儿心里有怨。可这事儿咱们平心而论,也不能全怪二婶儿啊。自从你们爸爸变成那个样子,这两年家里过得是什么日子,你们不是不知道。二婶儿也是苦日子过怕了,所以一时心急,才听了陈娇的胡乱撺掇。再说了,二婶儿也不是只为了自己,更是为了安若。那丫头是你们俩从小带着玩儿到大的,她什么脾气秉性,你们俩一清二楚。那么个软柿子一样的人,我要是不给她多挣出来点儿,她自己能管得了自己么?当然了,二婶儿也不是想要把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之前的这些事情,二婶儿是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所以,二婶儿给你们姐妹道歉了。”
一番话说到这里,周曼就给我和安乐鞠了一躬。
等直起身,便厚着脸皮过来拉住了我和安乐的手:“到底咱们是一家人,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这以后啊,咱们就相亲相爱,和和乐乐。”
周曼喋喋不休,简直比唐僧还要烦人。
我这脸上虽然敷了冰袋,可还是疼得厉害。
我把自己的手从周曼手里撤出来,要陶姨去找找家里还有没有活血化瘀的药膏药油。
安乐同样对周曼的话不作回应,只去看已经尴尬至极的二叔:“二叔,您就先回吧,等小好这脸没事儿了,我们俩再过去看望您。”
“你们俩不用管我,一定把自己照顾好了就好。”二叔回应,轻斥一声“走了”,就拉着还想再说的周曼离开。
陶姨一连找出来好几种药膏药油,我才想看看要用哪一种,就听到放在桌上的手机嗡嗡作响。
电话是徐墨白打过来的,我看看瘫着脸的徐卫,叹了一声才接通:“墨白?”
“我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十分钟之后就到,你告诉安乐,如果不愿意见我,就先去二楼回避一下。”
我舔舔嘴唇,下意识去看安乐。
安乐刚挑好了一瓶药油交给陶姨,见我看过来,便从沙发上起身:“我先上楼去换个衣服。”
我点头,跟着安乐一起站起来,去往和楼梯口方向相反的偏厅:“我没什么事,就是脸肿了,已经让陶姨找了药油,你不用特意过来,等下班了再来也一样。”
“嗯,我知道了。”徐墨白在电话那边应声,完全没把我说的话听进去:“一会儿见。”
安乐十有八九想到了徐墨白回过来,所以换好衣服下楼,嘱咐了陶姨用药油多次少量的给我揉脸,就带着蒋励棠又返回楼上。
陶姨按照安乐的交代多次少量,等到开始给我揉第三遍的时候,院子里就开进了徐墨白的车。
徐墨白进门看了我的脸,整个人就跟掉进了冰窟窿一样,从头顶往外冒寒气。
他拿手机打电话,结束通话就要给我拍照。
我不明所以,躲着不让他拍:“你干嘛?”
“留取图像证据。”徐墨白示意我不要动,对着我惨不忍睹的左脸拍了几张照片,又拿着手机操作了一番,就第二次拨了电话出去:“赵局,给您发过去了。”
我知道徐墨白说的这个“赵局”是江北公安分局的局长,之前在皇冠,我还和他见过。
因此,等徐墨白结束通话,我便开口问:“你把我照片给那个赵局发过去干什么?”
“留取图像证据。”徐墨白重复刚才说过的话。
他在我身边坐下,从陶姨手里接过药油倒在手心揉开,小心翼翼的将掌心覆上我脸颊:“故意伤人是要受到法律制裁的。”
我动动嘴唇,心里没有悲伤没有愤怒,就只剩深深的无奈:“你说,同样是她肚子里生出来的女儿,怎么我和乔佳佳的差别就这么大呢?”
徐墨白发笑,作答时颇有些同病相怜的意思:“是啊,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
我跟着徐墨白一起笑,等他把药油给我揉完,就把他送到门口。
“徐卫就在隔壁,有什么事就给他打电话。”
徐墨白嘱咐,跟着徐卫一起离开。
我目送他们两兄弟离去,返回自己的房间整理行李。
约莫十多分钟之后,我的房门被敲响,过来的是蒋励棠。
我请蒋励棠在沙发坐下,发问:“蒋医生,有什么事情么?”
蒋励棠点头,默了几秒才开口:“想和你说一下关于许思鸿的事情。”
我讶异:“许思鸿?”
“对,许思鸿。”蒋励棠点头:“刚刚回来的路上你也看到了,安乐她是想要给许思鸿求情的。”
“所以,你接下来该不会是要告诉我,你是帮着安乐来给许思鸿求情的吧?”
“也可以这么说。”蒋励棠推推鼻梁上的眼镜,神色并无异常:“我刚刚和安乐讲好了,如果我能说服你,让你到徐墨白那里给许思鸿求得一条退路,那么安乐就答应我,正视自己的心理问题,积极配合阿贝的心理催眠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