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窈晓得他这一笑的意味,她觉得他定是看不起自己。其实也是,若是清衡化出他那把轩辕神剑来,静窈同她的葬月剑恐怕今日便真的要葬在一处了。
谁知清衡却道:“我从前听闻雷泽帝姬最擅刀兵,从小就喜欢打架。这样罢,我同你打一场,若是你输了,便得乖乖跟我回家。”
静窈“呵呵呵”干笑了几声,道:“大荒帝君在同我开玩笑罢?谁不知道你是大荒的战神,莫说是我,连我天族那位义兄擎宇君怕也不是你的对手,你十六万岁的高龄欺负一个手无缚鸡……”她瞧了一眼自己手上提着的葬月剑,于是将它扔在地上,方道:“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你有没有人性啊?”
清衡攒了几分暖笑,广袖一挥,静窈慌忙撤了一步,素手一指,葬月剑已然落入手中,朝清衡刺去。
静窈这一剑刺得刁钻,且几乎不留情面,因她知道清衡修为高出她何止一星半点,即便她拼尽自己八万年的神力,也决然不是清衡的对手。
果然,清衡即便赤手空拳,却也轻而易举招招避开。静窈隔着那翻飞的衣袂,隐隐见得他似笑非笑的神色,觉得同那日醉仙楼里与苍梧王姬谈笑风生时像极了,她终于有些动怒,“哼”了一声,剑锋凌厉而出,直朝着清衡胸前而去。
清衡险险避开,却仍被那剑气所伤。静窈唬得忙收了疾势,但葬月剑乃雷泽之国一等一的法器,虽然远不及轩辕剑,但亦是势气凌厉,清衡素白的衣襟上,像绽开了一朵红梅。
青光流连里,葬月隐了仙踪,静窈瞠目结舌,站在原地。
清衡竟然败了,败了?
他一手捂着自己的前襟,却见血流如注,从指缝间流了下来,静窈忙上前去看他,好在只入肉三分,并未伤筋动骨,于是气结道:“你……他们都说你是大荒不败的战神,敢情那些有关你的传说,都是大荒子民传着玩儿的啊?”
清衡却笑了,仿佛那伤口一点也不疼般:“傻丫头,这天下间,我独独打不赢你。”
静窈眼底一热,她自小便有一个梦想,便是打败那传言中不可一世的大荒帝君,可今日她虽赢了,这比试却叫她赢得辛酸。
“感恩了……”她热泪盈眶了一回,又一巴掌轻轻打在他手背上,嗔道:“我去让我七哥哥给你上些药。”
清衡一把握住她的手,关切道:“现在可消气了?”静窈将手抽了回来,又别过头去不理他,清衡又道:“或者你再往这刺伤一剑,兴许就消气了。”说罢又指了指自己的胸前。
静窈根本不理他,轻轻踢了他的云靴一脚,道:“还能不能走了?”
清衡有些耍赖的模样,伸了只手与她:“走不动了。”
静窈便叉着腰刁蛮道:“走不动便在这待着罢,我自个儿回东荒了。”
却忽然觉得手上一暖,原来已被清衡牢牢牵在手心里。
他二人一前一后,携手路过静窈的七位神君哥哥跟前时,看见了一派暧昧而又八卦的笑容,她那素来喜欢与她作对的三哥哥椅桐神君道:“啧啧,女大不中留,现在的小姑娘家啊……”
清衡在她身侧低低笑出了声,又拱手道了一句:“多谢几位兄长成全。”
静窈回头狠狠瞪了她三哥哥一眼。
望江神君忙迎上来道:“清衡帝君受了伤,且去我的明月殿稍做歇息,我替帝君瞧瞧。”
静窈那位七哥哥素爱花草,是以明月殿里头兰香猗猗,青翠满目。
清衡坐在殿中,由着望江替他除去外衫,静窈在一旁便有些脸红,忙转过身去不愿看他。望江却道:“静儿,你作甚呢?过来帮我一把。”
“噢。”静窈应了一回,背对二人伸了一回手,指尖却恰好戳在清衡将将包扎好的伤口上。
清衡倒还没怎样,望江神君眼睁睁看着静窈手上动作,不由替清衡倒抽了一口凉气:“你这丫头……”
静窈忙转头去看,方看得自己手上动作,忙道了句:“对不起啊先生——”却见清衡衣衫半褪,忙又掉了个头不敢再看。
望江神君终于有些生疑,待替清衡包扎过伤口,方将静窈拉到明月殿的后殿里头,道:“来,七哥哥替你也把一回脉。”
静窈有些怀疑地瞪着她七哥哥,勉勉强强伸了只左手与他。
望江神君以三指覆上她的皓腕,皱眉思索了片刻,又道:“右手。”静窈再次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将右手伸了出去。
明月殿里十二扇鲛珠帘被风掠起,隐隐有着幽兰的芳香气泽。望江神君思虑半晌,方开口笃定道:“是喜脉。”
“啊?”静窈惊得花容失色。
望江神君含了一个满意的微笑,又道:“恭喜静儿,恭喜师父,恭喜雷泽皇族有后了!”
静窈吓得跳起来去捂她七哥哥的嘴:“胡说八道,怎么可能!”
望江神君捉了她的手,垂首含笑望着她:“为什么不可能?”
静窈莹白的面颊逐渐染上一层绯红,像赤红的暮云,却是极为慌乱的神色。
“静儿。”望江神君收了那戏谑之意,正色道:“有些事情,是瞒不住的,七哥哥会知道,将来旁人也会知道。”
“七哥哥,你会替我保密的是吗?”静窈的眼睛染上了一层雾气,眸中宛如点水,很是楚楚可怜的模样。
望江神君叹了一回,道:“会的。”又摸了一回她的头道:“你这小丫头,却是什么时候才会长大呢?”
待静窈回了正殿里,却见清衡衣衫齐整,含了几分浅笑望着她,道:“可以随为夫回家了罢?”
静窈颔首应了,清衡便来握她的手腕,忽然垂首在她耳畔轻声道:“方才望江神君所言,别往心里去。”
静窈唬了一跳,忙抬头将他瞪着,清衡的听力委实有些渗人。
清衡却澹澹一笑,回头对望江道了句“告辞”,便携静窈回了榣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