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风和擎宇自小一处长大,一个是天族身份尊贵的五皇子,一个是雷泽之国郦山神女同天族司文翰墨,掌天地法条的暮和上神之子。
一个是雄姿英发,睥睨天下的九重天战神。一个是面若秋水,风度翩翩的年少好儿郎。
他二人自小往九重天哪处一站,皆是众人瞩目的璀璨。
倘无当年御宗初见,彼此相识,不小心识得了那混世魔女般的小丫头,他二人或许一世平安,无波无澜。
但世间缘分便是如此,御宗学堂三万余年,他们几人相知相伴,无关风月,只为真情。虽那情分与人,最终散了几分,但也已不负此生。
识得静窈前,他们或许从未想过,世上当真有这样的情分,可以连通人心,以真心相许,待人万年。
他二人皆没得什么嫡亲妹妹,但月宫桂树下义结金兰之日,便是此生兄妹相待之始。
起初云风将御宗学堂诸人一通好骗,所有人都以为那倚倾国倾城之貌却泼天泼地的小丫头当真是他的族妹,云风还因此洋洋得意了数百年。
谁料一朝惹了昊天塔中的凶兽穷奇,才叫他二人晓得,自己果真是被一路好骗。
但在云风同擎宇心里,无论她是不是雷泽帝姬,这一世他们都已认定了那个不省心的小妹。
那丫头向来混世魔女般,没成想有朝一日对下界神族中的青丘白辰动了凡心。
擎宇同云风二人,一个在风花雪月上从未开窍,一个在儿女情长里游刃有余。是以擎宇一直觉得她万年来对白辰不过仗义之举,云风则当她少不更事,待那股劲过了便也好了。
谁知她那股劲儿,一鼓便是三万年。
那情分随着当日天雷消弭殆尽,不过几百年间,便又出了西海那位不靠谱的三殿下。他二人冷眼瞧着,若是好的,便也作数。若是不好,便深恐那小青龙今后的日子不会太顺了。
可叹那小青龙也是个没福气的,受了静窈折磨不过三百年,便忍不住打了几分退堂鼓。
好在静窈那丫头有个世间诸人都比不上的优点,拿得起放得下,说好听些是勇敢果决,说难听些便是没心没肺。
云风偶然间故作坏笑问她道:“西海的三殿下前几日来九重天觐见,可曾与你打过照面了?”
却见静窈干笑两声,黛眉一挑道:“怎么?西海那位三殿下还没有死啊?”
擎宇便接话道:“还没死,活得好好的。”
静窈愈发吊儿郎当:“是吗?那我且过些天再来问。”
那坏丫头屡受情债折磨,好容易安生了几百年,却忽然下嫁给了大荒清衡帝君。
清衡其人,原本于他们而言,不过是大荒最善丹青的画师笔下,一位风姿出众的翩翩美男子,亦不过是上古史中多有记载,那个经年不败,统领大荒的三界共主罢了。
可没想到,他二人自成婚始,虽波折不断,却感情甚笃。
可叹他夫妻二人,一个是痴情种,一个是死脑筋。
是以那情分竟然日渐深沉,成了不可多得的一段缘分。
他们相识七万年,这七万年里只觉得她没能过过一百年的安生日子。好容易嫁与了如意郎君,琴瑟和谐万余载,天地间却登时造劫。
只不知那是天下苍生的劫,还是他夫妻二人的劫。
是以那夫妻二人,成了一双苦命鸳鸯,却不知如今能否苦尽甘来。
直到四海战事已平,他二人身负重伤,一门亲事又遭辉耀帝君与天帝从中作梗。
明眼人都看得出,辉耀帝君哪里是真心要那丫头嫁与擎宇,但云风同擎宇卯足了劲儿,偏要骗一回这泼天的小丫头,以报七万年来的血海深仇。
那丫头数万年来一直是个死脑筋,自然信得真真儿的。
直到那日九重天上,云风差了昭阳宫的小宫女去一十三天的昊天塔外探探消息。
待那小仙娥赶到时,天地间早已没了大荒那位清衡帝君的身影。是以那位小仙娥没见着那闻名三界、姿容绝代的大荒帝君,颇有些失落。
但因她瞧见他们天族的太子殿下擎宇君执着方天画戟伫立当场,雄姿英发,义薄云天,小仙娥到底年纪小,一时看得便有些呆住了。
半晌,见擎宇君回首,面上神色说不出的复杂,似是懊悔,似是松快。
小仙娥心思机灵,料想定是那大荒帝君输了比试,已无颜留在九重天同他们太子殿下争夺静窈娘娘,于是小仙娥飞快地行了个礼:“给太子殿下请安。”又飞快地道:“奴婢告退。”
一十三天至昭阳宫颇有些脚程,待回了宫中,只听得院中人声鼎沸,原来是太子殿下与静窈娘娘的结拜兄弟云风神君在院子里领着头下注。
小仙娥使出全身的力气喊道:“太子殿下赢了,太子殿下赢了。”
当是时,庭中闹得欢呼雀跃,唯两人心下一沉,心有灵犀道:“怎么可能?”
一是那未来的天族太子妃静窈女帝,一是他们九重天司文翰墨的云风神君。
但云风神君的定力显然要比静窈女帝好些,仍是笑靥如花道:“喝喜酒啦,喝喜酒啦!”
那夜月黑风高,云风神君拎了两坛子酒,更深露重时敲开了安华宫的大门,见他那素日的好兄弟擎宇君垂头丧气坐在案前,便猜到了几分。
于是云风神君摇着秋水扇,一派风度翩翩,问向擎宇君:“今日输了?”
擎宇君目色如死水,摇了摇头,哀叹道:“输得一败涂地,不堪回首。”
云风神君摸摸胸口,后怕道:“幸而我白日下注买的是清衡帝君。”
擎宇君差点气得吐血:“你,你竟然——”
云风神君便笑了:“多亏了今日那个机灵的小仙娥,整个九重天都以为你赢了那场比试,你还不想想明日婚礼如何操办?”
话音未落,便听得安华殿外头枝梢翕响,二人方推门而出。
庭外月色如水,空明清澈,树下走出一个颀长的身影,着素白长衫,一管青玉笛横亘腰际,风华高洁若雪,白衫不染尘埃。
那眉目间千山万水,如清风明月般淡然悠远,拱手为礼道:“多谢二位义兄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