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她拿着勺子顽皮地笑了起来。
“谁让他以前那么惦记你…”
程澈咕哝着，说得很轻，却每个字都落在她的耳朵里。
她尧了一勺子蛋糕，看了一眼满怀期待的某人，然后，冷漠地忽略了，送进了自己嘴巴里，嗯，好甜。
“想吃的话，自己买去。”
“何深深你居然骗我！”
“我哪有骗你！”
“哼！”
“嘻嘻嘻”
…
何深深觉得那个午后真的太美好了，如果有相机的话，她一定会拍下来的。
有好朋友，有美食，有晴朗的天气和吹着冷气的空调，还有喜欢的人。
那么美好的一个下午。
何深深回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饭点，推开家门却看见何子聪在沙发上坐着。
自从她从厦门回来的那天和爸爸闹了不愉快以后，她就开始不接爸爸的电话，也不回他的消息，以此告诉他她的不愿意。妈妈虽然站在爸爸那边，心里却也是舍不得她出去受苦的，也没有过多的和她提起这件事。
爸爸抱着茶杯靠在沙发上看报纸，看见她回来，立刻抬头看向门，脸上的神色让她有点难以猜测。是一种紧张，还有点兴奋，还有点愧疚。不过何深深不用想也知道，他显然还是为了出国的事情来的。
一想起来就觉得在这件事上老爸的态度很奇怪，为什么在这件事上他会这么执着，平时他一向都很尊重她的意见，从来不逼她做不愿意的事情。
何深深没吭声，她知道老爸在看她，可她就是不愿意搭理他，撅着嘴巴就进房间了。
妈妈还在厨房里煲汤，听见开门声知道女儿回来，于是拍拍围裙叫她吃晚饭。
一下午和桐梧还有程澈吃吃喝喝，如今已经塞不进去什么了。
可是一想到一桌子的都是她爱吃的饭菜，让已经离婚的父母坐在一张饭桌上吃饭终究是会很尴尬，她也很久没有和爸爸妈妈坐在一起吃饭了。
想到这儿，何深深还是应了一声出去吃晚饭。
她换了家居服出来的时候妈妈已经给他们盛好饭了，坐在饭桌旁边，表情有些不太自然，眼睛还有些红红的。
“妈，你眼睛怎么了，是不是哭过了？”
妈妈搓了搓眼睛，慌忙地掩饰，努力表现地自然一点，“没啊，妈怎么会哭呢？是今天的辣椒太辣了，没洗手就碰到眼睛了。”
何深深没有追问下去，她觉得心里惶惶的，觉得爸爸肯定又带来了不好的消息，她不想妈妈更难过。
原本幸福无比的一家三口，十分难得地坐在一起开始吃饭。
可是谁都不说话，已经不是原本的家了。
“深深，英国的学校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你想学什么专业爸爸都尊重你。”
爸爸扒拉了一口烧茄子。
何深深顿了一下，好像没听见似得，往妈妈碗里夹了一块肉。
“我说了我不去。”
她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三个人的饭桌很沉默，两个人的声音再轻也都听的清清楚楚。
这时候妈妈竟开始帮着开口了，“深深，你爸也是为你好。别闹脾气，国外的学校比国内的学校不知道好多少，你出去肯定能学到很多…”
“妈，你也想让我走？”
何深深放下筷子，停下来看着这对貌合神离的夫妻，在把她送走这件事上却这么一致，要知道两年前他们天天吵架吵的停不下来。
她的眼睛里满是质疑，仿佛眼前不是她的父母。
“不是…深深…妈只是想让你过得更好…”
妈妈被她充满冷意的眼神盯的底气不足，说话都没什么声音了。
“你们以前从不逼我做我不喜欢的事，为什么现在要来逼我？”
“深深，爸爸要结婚了。”
…
她怎么也想不到，爸爸会这样回答她。
这对她而言，无异于晴空霹雳。
爸妈离婚后，她哭过闹过怨恨过。虽然爸妈告诉她，他们是性格不合，是在凑合不下去了，她心里也清楚，爸妈不可能在回到最初的模样了，可她还是抱了一点点希望的，希望有一天，爸爸能够回到她们这个小家里来。
可是现在，爸爸告诉她，他要结婚了。
这直接将她最后的希望捏碎了。
她心里，真的好难过。
妈妈满脸的愧色，满脸写着难过，她看了心疼极了。
也对，何深深的爸爸，原本只属于她一个人的爸爸，还是要走向另外一个家庭，成为别人的爸爸。
虽然心里难受的要命，她拼命地忍住了没哭出来。
“恭喜啊爸爸，那你以后也不用管我了。”
说罢，何深深起身就想离开。
“深深，是爸爸对不起你，出国留学只是爸爸对你的补偿，你还是尽快给爸爸一个答复…”
“不必了，你不用补偿。我们不需要。”
何子聪看着女儿倔强的背影，心里的愧疚感又加重了一分。
“砰”的一声，何深深一关上门就无力地蹲在了地上，强行被逼回眼眶的泪水夺眶而出。
她那么美好的设想到最后还是被现实打破了。原来，这么想把自己送出国，只是为了他能够安心地结婚，和另一个女人组建家庭。他所谓的给自己准备的美好的未来，只不过是为了让他自己心安理得地对另一个女人好，让自己少些愧疚。
还是一心地只为了自己着想啊。为了不让自己痛苦，他要和妈妈离婚，放弃了这个家；为了让自己觉得心安，他要把她送走呢。
何深深真的很难过。她不懂，为什么刚刚觉得人生有了点希望，就又带她进入黑暗呢。
为了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指甲深深地嵌进了她的手心里，可她不觉得疼。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才木然地躺倒床上睡下了。
第二天早上她醒得很晚，睁眼已经快中午了，眼睛又酸又胀。
一开手机满屏幕跳出来的未读信息。
阿澈：
“到家了吗？”
“阿深，我今天终于有勇气牵你的手了。”
“睡了吗？”
“怎么不回我？”
…
“早安啊”
“怎么还不回我消息？”
“打电话给你，关机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桐梧：
“深深小可爱在么”
“我们去旅行吧，反正还有一个月的假呢。”
“怎么样怎么样，你带程澈我带林子阳”
“是不是很有新意”
“回我啊你”
“是不是和程澈在一起呢”
“何深深你这个见色忘友的东西”
…
爸爸：
“深深，你长大了，也该为自己好好考虑了。”
“爸爸要结婚了，是爸爸对不起你”
…
何深深坐在床上，一条一条地翻着消息。
她觉得自己很幸运，能得到自己喜欢的人的喜欢，还有这个可爱的好朋友。
可是又很心烦，爸爸的每一句话都在她脑子里晃啊晃的。她知道出国对她来说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可是她放不下妈妈，舍不得桐梧，也绝对不愿意刚刚才尝到甜蜜的爱情经受异地的痛苦。
这时候手机铃响起来，才将陷入思考的何深深拉回来。
“阿深，是我，你终于开机了。”
她听到电话那头的程澈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昨天睡得早，没看到你的消息”
“所以你就睡到了现在？”
他还真的很佩服她的吃和睡的能力啊。
“拜托，昨天很多惊吓好不好，我很累啊…”昨天一天是真的命途多舛。
“好好好，那请问我的女朋友，今天有安排吗？没有的话赏脸去看场电影呗！”
程澈其实已经买好了电影票，先斩后奏的事他干的也很多了，失手的情况还没出现过呢。
可惜，今天他还真的失手了。
“阿澈，今天…今天我有点事儿，不能去看电影了。”
昨天晚上爸爸临走前，特别用力地敲了她的房门通知她，今天要带她去见见那位阿姨，让她好好准备。
何况她哭了一晚，眼睛肿的跟萝卜似的，她可没那个信心顶着它们去见他，
“什么事情，都能让你狠心撇下我了？”
程澈听到她拒绝，仍不甘心地想要试试撒娇大法。
“嗯…我家的事，推不掉…对不起啊”
程澈虽然有点失望，还是很讲道理的，但是一听到她对他说对不起，他就有点受不了了。
“你跟我说什么对不起啊，何深深，我是你男朋友，你一个人的，所以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我不是别人，你尽管任性地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何深深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还有点没想明白。只好愣愣地答了一句，“好”。
“好了，傻瓜，你刚醒吧，快去吃早饭吧。”
“哎等下，阿澈，我问你一个问题。”
何深深想知道，要是她出国的话，程澈会怎么想。
他刚想挂断电话，就被叫了回来。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要是出国念书，你怎么办？”
她很小心翼翼地问着。
“那能怎么办，等着呗。怎么，你要出国吗？”
她很欣慰，他是愿意等的。“没有没有，我就是问问，一个假设而已。”
“幸好只是假设，如果你真的要出国我可不愿意，那得多久才能见你一面啊…”
“你刚刚不还说会等的吗？”
“那个只是官方回答啊，我心里肯定是十万个不愿意啊。不过某人可要想清楚，凭我的姿色，不知道多少小姑娘等着呢！”
程澈对自己还是充满自信的。可他没意识到，对面的女孩的不自然。
何深深别扭地回答了一句，“我就瞎问问，挂了。”就直接把电话挂了。
她不想他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什么。
对啊，他怎么舍得她走呢？
国内那么多诱惑，阿澈又那么优秀，万一他遇上一个更喜欢的女孩儿就把她忘记了怎么办？
她怎么可以向爸爸妥协呢。
不，她一定不能出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