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愕地瞪大眼睛愣在原地,我半天才强撑力气转过身面向唐蕊:“什么叫康康被假装藏进庙里?”
康康不是因为我和简亦凡工作忙,没人带才会跟尼姑奶奶去庙里么?
“果然,小凡连这么重要的事都瞒着你。”唐蕊莫讳如深地淡笑摇头,“据尹老太太说,庙里算命的算康康活不过来年农历正月十五。”
马上就要到农历春节了!
活不过正月十五?
活不过正月十五!
“轰”地一声,心房炸开了锅。
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无助,让我双腿发软,险些一个前倾跪倒下去。
但我还是佯装镇定地漠然嗤笑:“唐小姐,现在什么年头了?我会信算命的?”
“信不信随你。”唐蕊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悠悠和我对上视线,慢条斯理地说:“反正小凡照顾我这段时间,我听说,由于之前那场车祸,康康的病情恶化成脑白了,根本没有什么第三期治疗,医生让康康出院,只是让他该吃吃该喝喝,度过短暂人生的最后一段时间。”
去你妈的短暂人生!我家康康好歹也能长命五十!
我气得眼泪都止住了,笑到牙帮骨发酸:“不可能,康康做检查的时候我也在。”
“那也许是小凡怕你受刺激,串通了医生吧。”唐蕊漫不经心地摸出手机,在掌中把玩着,静静凝住我,问:“难道你不好奇,策划骑车撞伤康康的人是谁么?要不要我帮你打个电话给她?还是……你先看看这个?”
话里话外像是在征询我的意见,唐蕊的行动却无比诚实,直接调出手机里的小视屏,递到了我眼前。
伴随不堪入耳的声音,简亦凡的脸和女人模糊的背影,赫然眼前。
即使我和简亦凡六年前确实有过露水姻缘,现在也有了夫妻之实。
但在我眼里,视频里那个女人,和唐蕊,都早已远远排在我前面。
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再度蓄满了眼眶,我特傻特天真地反问唐蕊:“她……是简瞳给简亦凡买的女朋友?”
“对。很多事,我说不出口,你还是听她说吧。”唐蕊不冷不热地勾了勾唇,打开免提,拨通一组号码。
手机那头,娇滴滴的女声很快机关枪似地传出:“突然给我打电话干嘛?我告诉你,我从来没打算跟你抢简亦凡,我跟我家大明过得挺好,你千万别玩录音那些猫腻。当初藏他的信、闹他咖啡厅的开业典礼、裹乱他和尹蜜,全是简瞳指使的,我真对他没兴趣。倒是尹蜜那妞挺狠,失忆了你也得防着点。”
虽然那个小姑娘说的事,我一无所知。
可我明显感觉得到,她和唐蕊一样,都受简瞳操控,致力于拆散我和简亦凡。
冷眼瞧着我的脸色渐变,唐蕊满意地对电话那边的小姑娘哼笑:“你急什么?我就想最后问你一次,你真的确定不爱小凡么?”
听筒里的女声难掩嫌弃地咂舌:“废话,谁爱那个窝囊废?儿子出了车祸,还怕尹蜜看到我俩的视频,不敢告我和大明,简直怂透了!要不是简瞳给我家饭店投的钱够多,我看他一眼都恶心!这六年简直是场噩梦,我得报班学表演,天天看A片!你和尹蜜谁能收了他谁收,我伺候不起!”
康康的车祸,和这个女人有关!
而简亦凡居然怕跟我暴露他六年前的另一段情史,不让我知道康康的病情恶化!
我难以置信,瞠目结舌,整个人失措到开始发抖。
唐蕊没再回应电话里的姑娘,冷淡挂断,充满嘲弄地冲我笑弯了唇线。
“她叫范映雪,是‘饭是钢’的千金,简伯母当年给‘饭是钢’投了五千万,还出钱供她去LA给小凡当伴读。你怀康康那会儿给小凡写的信,都被她藏起来了。不过,简伯母是个聪明人,没让她销毁那些信件,就为了等着小凡有朝一日再找你,好给你们制造误会。”
“后来,小凡果然回国跟你结婚,简伯母只能挑唆她和水怿心,伪造康康的假亲子鉴定,害你和小凡频发争执,害康康和小凡无法相认。康康出车祸也是她和她男朋友做的,幕后黑手是谁,不用我多说吧?”
唐蕊娓娓道来,缓缓问完最后一句话,似笑非笑地轻轻捣唇。
从未想过,此番约见,自己竟会不是唐蕊的对手。
我含泪失笑:“就因为尹爸爸喜欢我妈,简瞳就舍得这样对她的亲孙子?”
“在简伯母眼里,你生的再亲也是仇人。她都舍得能给康康找个野爹呢,还有什么干不出来。”唐蕊边说,边倒了杯茶,呵着气浅尝轻酌。
我皱眉:“给康康找野爹又是什么意思?”
“你还不知道水怿心当年给你下药、预谋追你的事么?简伯母也是出了大价钱的阿。”唐蕊持着茶杯的手一顿,峨眉淡淡挑起,表情是故作意外的冷静镇定。
神志渐渐从激动转为清醒,我意识到,这或许是唐蕊在乱扣屎盆子。
她做的一切,太过反常,不像要挑拨我和简亦凡,倒像在撮合我俩。
“我知道你不信我。你可以马上去特诊病房看看,康康是不是在庙里住了不到两天,又昏迷回医院了?然后你还可以再去趟尹家,找简瞳对质。”
话说到一半,唐蕊猛然记起什么似地,又摇起了头:“还是别去尹家了。尹伯父如今老年痴呆,总把你当成你妈,要是无意间冒犯了你,简亦凡这绿帽子可就戴得太惨了。”
此刻对我最重要的,不是简瞳在简亦凡身边安插了多少拆散我们的女人,也不是尹爸爸的老年痴呆和我妈的往事,而是康康,只有康康。
无心同唐蕊争辩深究无关紧要的问题,我咽下喉头的绞痛,一字一顿地问:“为什么背叛简瞳站在我这边?”
“背叛?我和简伯母是合作关系,没有出卖,只有目的。”唐蕊嗤笑着,撂下茶杯睨向我,“至于你,我从来跟你都不是一条战线的。我帮你,是有条件的。只要你肯离开小凡,我愿意把刚刚范映雪的电话录音交给你,出庭作证告倒简瞳,还康康和你没出世的孩子一个公道。”
原来如此。
“为了让我离开简亦凡,你跟简瞳还真是貌合神离、煞费苦心。”我重重点头,眼泪早哭干了,脸上只剩伤痕般僵硬沉痛的笑,“今儿我话放在这。我偏偏就不走,就留在他身边,祸害死他,膈应死你们。”
话落,我头也不回地转身夺门而去,迈着虚浮凌乱的步子,跌跌撞撞地直奔特诊病房。
康康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脸色接近透明的苍白,呼吸孱弱,睫毛轻颤。
我站在病房外,隔着玻璃窗,终于跪在门前,掩面而泣,什么都听不到,只有那句“活不过来年农历正月十五”,无限循环地在脑海里放大音量,叫嚣着回旋往复。
可笑先前我在洛杉矶昏迷时,简亦凡说康康最后可能会离开的话,我居然都没起疑。
结果呢,在我想着怎么对付水怿心、怎么救郑俊翊、要不要跟简亦凡言归于好的日子里,我的康康,早就被宣告了进入生命倒计时。
“你怎么来了?”
身后,简亦凡的声音传来,透着惊惶、责备和心疼。
我仰起脸看着简亦凡,笑得五内俱焚:“如果我不来,你打算瞒我多久?正月十五以后?康康永远离开我的那天?”
简亦凡伸过来想拉我的手,兀地顿住:“谁跟你说的?唐蕊?”
“别管谁说的,我已经知道你隐瞒的所有事了!”我控诉一般怒视着简亦凡,“我知道你妈杀死了我一个没出世的孩子,还串通给你天价雇的女朋友想撞死康康!”
简亦凡忍住眼中悲伤无奈的神情,叹了口气,蹲下来,轻轻擦去我眼角残余的泪:“车祸过去很久了,真跟我妈没关系,你别胡思乱想。”
我的情绪顿时变得激动:“我胡思乱想?康康恶化脑白也是我凭空想出来的么?”
“诊断结果还没出来呢,你给我稳当点!”
简亦凡有点生气地抓着我的肩膀,垂眸正色地凝住我,几次牵动颤抖的唇,才艰难发出声音:“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那我就实话告诉你。我妈固然有错,但打掉我们孩子的罪魁祸首不是她。是水怿心以我妈的名义雇了人,我妈只是默许了没有阻拦而已,她事后发现我们不是亲姐弟也很自责。”
“亲姐弟?”我一头雾水,隔着泪目锁眉盯着简亦凡。
“唐蕊没跟你说?”简亦凡似乎对于我不知道深感意外,但又没有解释的打算,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算了。以后再说,你只需要知道,康康只是住进庙里以后莫名其妙开始昏迷,我奶奶迷信,找庙里的神婆给他算了一卦,我听说以后没信,直接把他接回医院详查病因了。看见诊断书之前,你别听风就是雨,算命的话能信么?”
像菜鸟置身一局高级玩家的狼人杀,我完全不知道自己该信谁。
只不过,突然之间,我明白了,为今只剩简亦凡的爱可以利用。
所以,即使明明谁也不信,我却还是装出了信任的样子,一脸无邪地问:“真的还没出诊断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