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诊断真的还没出来,那康康莫名其妙的昏迷,只有鬼神之说能够解释。
如果,诊断已经出来了,那简亦凡就又在为了掩盖简瞳的罪行,故意骗我。
当然,我并不指望他跟我说实话。
毕竟,无论如何,他都默认了——我的流产,与简瞳有关;康康的车祸,拜他那位“前女友”所赐。
所以,这场游戏,没有赢家,只有输得更惨的人。
当简亦凡斩钉截铁地点头,我并没有流露出任何怀疑的神色,只在他转身走进病房时,唇边才偷偷闪过一丝几不可闻的讥诮。
因为,此刻对我最重要的,只有康康,什么亲姐弟的事,怎么报复伤害康康的人,统统可以等康康醒了再说。
前后脚进了病房,坐在康康的病床边,简亦凡不停安抚我:“康康不发烧,也没受伤,只是断断续续地昏迷,我前天晚上去接康康才知道。”
“当时你给我打电话那会儿,我不接就是忙着给康康办住院,我奶奶对唐蕊没防备,以为她跑来是关心康康,就跟她说了算命的事。估计她就是仗着自己知情,才跟你添油加醋胡说八道。”
“你信算命的都不如信我,我这乌鸦嘴都比那帮神棍、神婆有准头。最晚明天早晨,检查结果就会出来。”
他越解释我越不安。
没发烧,没受伤,没原因的昏迷,除了邪门歪道,我还能往哪想?
无心深究,我抓着康康的小手,一眼也不敢眨,生怕错过康康苏醒的第一眼,更怕稍一闭眼便是永别。
说来可笑,昨晚的跨年夜,我甚至没听新年钟声,就在简亦凡醉醺醺地软硬兼施下,和他没羞没臊地苟且在了一起。
今天,新年第一天,我和简亦凡又是在医院过的。
这他妈叫什么新年阿?
一月二号,天色蒙蒙发亮的时候,我滑稽地这样想着,感觉睡意一波波涌上来,眼皮嚣张地抖动。
我屏住呼吸,一手握着康康的手,一手掐着大腿,强撑着不想入睡,但眼皮越来越沉,意识越来越模糊,最后竟还是不知不觉靠在简亦凡肩头难得地入了睡。
再次睁开眼睛,我发现自己被挪到了沙发床上,身上盖着毛毯和简亦凡的羽绒服,手边还有一碗鲜美的白粥。
暗骂着自己没心没肺,在这种时候还能睡着,我心急如焚地跳下床,准备奔向康康相距几步的病床,房门却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来的人……居然是简瞳!
我忙着守康康,没空找她兴师问罪,她却找上门了。
气得浑身都在发抖,我顿住脚步,咬牙切齿地凝着她,视线带满恨意。
她的脸上,依然没留下什么岁月的痕迹,整个人气质高雅,气场强大。
站定在我面前,她撂下大包小包的高档补品,竟出乎预料地弯腰给我鞠了个躬,还说了声:“蜜蜜,是妈对不起你……”
我笑到泪意盎然:“对不起我什么?是收买水怿心接近我?还是杀死我没出世的孩子?又或者……是串通你给简亦凡雇的女朋友撞康康、联合唐蕊想方设法拆散我们一家三口?”
简瞳抬头,苦口婆心地解释:“妈承认,收买水怿心是我不对。但你相信妈,那时候妈真的没有任何恶意,是水怿心自告奋勇说他喜欢你要追你。妈希望你和小凡都能好,就帮着他了,但我没想到他会给你下药。”
“没想到?”我眸心泛泪地翻了个白眼,“恐怕你真没想到的,是你情敌的女儿,居然被下药还睡了你儿子吧?”
“不是这样!”简瞳心急地抓住了我的手,“因为,当年你爸天天出去找一个很像你妈的小姐,还被那小姐设计怀了郑俊翊,我没法不怀疑你和小凡有血缘关系。毕竟,原本你爸对你这个不是亲生的女儿就偏心,你自己也感觉得到。无论如何,我是一手拉扯你长大的人,真要伤害你,我怎么舍得?”
原来,简亦凡说的亲姐弟,只是简瞳自以为的一个误会?
为了一个误会,她几次三番找不同的人强J我、害我流产、骑车撞康康?
我哭笑不得:“呵,你舍不得?你舍不得……会在还不确定我和简亦凡没有血缘关系的时候,纵容水怿心给我下药?”
简瞳叹着气也快哭了:“是你爸当初跟我赌气阿!我不过失口指责了一句,他心里留着你妈不干净、身子嫖过小姐不干净,他就回了一句你也是他生的,还亲手涂掉了你和你亲生父亲的亲子鉴定。我怀疑了那么多年不敢也不愿相信的事,被他亲口承认,我怎么可能不跟他离婚,怎么可能放任你和小凡姐弟乱仑?”
“所以,这就是你花钱雇那么多人伤害我和康康的理由?这就是你找唐蕊跟我摊牌逼我走的借口?”我说完眼泪就流了下来,和着鼻涕渗进嘴里,又苦又咸。
这是我叫了二十年妈的人阿!
哪怕明知道,她这些年无论多宠着我、惯着我,其实都依然会暗地里吃我妈的醋,我也从没想过,她会对我做出这些事。
哪怕早已揣度怀疑过无数次,如今听她亲口承认,我还是觉着心像被扔进绞肉机里一样疼。
甚至,我开始想,简亦凡瞒着我简瞳的所作所为,会不会是怕我面对全部血淋淋的真相受不了。
“妈没有。妈也是被唐蕊利用了。”简瞳望着我,拼命摇头,“妈早就想告诉你,你中枪后被唐蕊打了很多镇静剂……”
“谁让你来医院的?不是说过断绝母子关系,老死不相往来么?”
破门而入的简亦凡,端起粥碗就冲简瞳后脑勺泼过去了,手里的各种化验单跟天女散花似地,扬得到处都是。
我站在简瞳对面,微温的白粥也溅到了我身上几滴。
像怕简瞳吃了我一样,简亦凡紧张兮兮地推开简瞳,拿袖子擦我的脸。
我拂开简亦凡的手,直勾勾盯着简瞳:“害我失忆的,是唐蕊?”
我真是个傻逼!早该想到的!
几个月前,我头脑一片空白地醒来时,简亦凡说过:早知道还有这种操作,我早就让唐蕊催眠你了,我早就亲自动手给你打针了!
简亦凡贼心不死地继续拿袖口擦我脏掉的脸:“你别听我妈胡说!她就不想让咱俩好!”
“滚!我没跟你说话!”我狠狠推开挡在我和简瞳中间的简亦凡,继续凝着简瞳,“简阿姨,简妈妈,您说阿!是唐蕊催眠了我对不对?”
简瞳发愁地看了看被我甩到身后的简亦凡。
我顺着简瞳的视线回过头,麻木地瞪着简亦凡。
简亦凡被我瞪了半晌,不得不点头。
也许是医院的暖气不足,也许是我睡得有点着凉了,我又开始跟触电似地哆嗦。
简亦凡捡起沙发床上的外套披在我肩头,扶我坐下,抓着我的肩膀抓得特别紧。
我终于知道了我和简亦凡这些年经历的合合分分,以及我记不清那些事情背后的全部前因后果。
如果水怿心的所作所为都源于恨,那唐蕊的所作所为就都源于爱。
像小丑女哈莉奎茵爱上小丑,唐蕊爱上了自己的患者——简亦凡。
当然,简瞳是在我中枪昏迷期间,察觉我的失忆和康康的车祸都不简单,担心常趁我打针偷偷去跟康康套近乎的唐蕊伤害康康,才得知了一切真相。
应该就是,康康说简瞳叫走唐蕊的那次。
据简瞳说,她当时很直接了当地告诉唐蕊:“我已经纵容别人害死了我的一个孙子,绝不可能再放任你搅和我儿子的家庭。现在蜜蜜失忆了,大家都有了重新开始的机会。你开个价,要多少钱才肯回洛杉矶,不再骚扰我儿子?”
唐蕊一听就笑了:“简伯母,您与其出价让我离开小凡,不如出价让我赶走尹蜜。我有办法让她失忆,搞不好也有办法让她想起来。小凡都狠心到为她跟您断绝关系了,一旦她恢复记忆,您就不怕小凡做出什么更伤您心的事么?”
简瞳听说我失忆果然跟唐蕊有关,于是问:“你对蜜蜜做了什么?”
唐蕊说:“原本我想像催眠小凡一样催眠她,但没成功,她药物中毒伤到了神经,只记得我希望她忘掉的事情。不过,虽然理论上来讲她没有记起来的可能,可医学上总有奇迹,不是么?”
简瞳顿时变得很激动:“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唐蕊站在原地花枝乱颤地笑了一会儿,然后转身走了。
走之前,唐蕊对简瞳宣战似地说了很多。
她说:“我没有任何其它目的。我只是爱小凡,只是想当您的儿媳妇。”
“从以前开始,我就想不明白,放着我一个心理医生您不雇,为什么偏要雇一个暴发户的女儿给小凡当女朋友。”
“所以,我教唆范映雪留着尹蜜那些邮件,以备日后牵制您、威胁您,成功从小凡身边逃走。”
“所以,我暗示范映雪,务必要想方设法和水怿心取得单线联系,让您怀疑不到康康的身世。”
“所以,我催眠小凡,灌输他暴力的思想,让他认为自己不爱尹蜜。”
“所以,我骗您,让您打电话给小凡,‘骗’他说他们不是亲姐弟。”
“我就是要先利用尹蜜赶走范映雪,再让尹蜜受不了小凡的反复无常自觉离开。这样,小凡身边的位置,就会永远属于我。”
“尽管我失败过无数次,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
“事到如今,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帮我这个未来儿媳……拆散尹蜜和小凡;要么……等着您亲手养大的两个孩子……恨您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