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滴泪水,顺着我的脖子缓缓流向胸口,滚烫得让我心颤。
抬起的眉眼,在化妆间过于招摇的光线下,冷峻得让人心寒。
带着一点沙沙的哽咽,他紧贴着我的耳垂,轻轻问:“你非要我在你和唐蕊中间选一个,那你呢?我和郑俊翊,你在心里选好了么?”
我没吱声,因为我谁都不想选,也没必要选。
简亦凡问出这种带有羞辱意味的话,明摆着不信我。
我又不贱,干嘛搭理他?
我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抓着他脑后的头发,试图把他从我身上拉开。
虽然我可以打他、踢他、挠他、咬他,但真要对他下死手,我没那么狠的心。
可……他有!
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简亦凡颤着手,变戏法似地亮出了那条在洛杉矶硬生生从我脖子上扯断的项链。
沉重带钻的指环,伴随惯性坠落,摆荡在我眼前,像流星扫过,试图催眠我。
起初我还有几分矫情的感动,脑子里闪过了唐蕊出现以前的种种美好。
说实话,六年前那一夜的初吻,对我而言,其实是一个幸福得不得了的美梦,没有任何真实感。
我爱的人也爱我,根本就是童话故事里才有的奇迹。
当时他自告奋勇将我从药物的痛苦深渊中解救出来,多半是听到了我一句句“要死了”的背后,暗藏着求救的讯号。
结果,我没想到,他的拯救,是个圈套,只为把我推回更黑暗、更万劫不复的谷底。
随着项链勒住我的咽喉,简亦凡越加嘶哑的声线,如同残忍的裁决:“不是要选么?我选咱俩一辈子锁在一块!什么郑俊翊、唐蕊,都他妈给我去死!”
我被勒得说不出话,连短短的“松手”俩字,都说得支离破碎。
简亦凡目光里交杂的心疼和愤怒,如同致命的蛊惑,一声声地威逼我:“疼吧?说你爱我,我就松开。发誓永远跟康康留在我身边,我就放手。不然,我绝逼把这戒指镶进你肉里。”
我承认,当年我真的爱惨了简亦凡。
甚至,时至今日,依然……爱着他。
但我不是变态,不是受虐狂,没有斯德哥尔摩,忍不了他明明招惹了别的女人,还跟我刑讯逼供似地让我说爱他。
他先动手了,就不能怪我以牙还牙。
我狠揪着他的头发,抠着他的头皮,胡乱挠他的脸,抓他的手,艰难断续地从喉咙里挤出一句一句更硬、更扎心的狠话。
“咳咳咳,就、就你这种……出尔反尔的人渣,压根不配……当康康的爸爸!”
“有本事……你今儿勒死我,只要我不死,离婚没商量!”
“我他妈别说嫁给郑俊翊,就是嫁条狗,都比嫁你幸福!”
说到最后一句时,我脖子上的项链松开了。
简亦凡像精神分裂一样,仓皇地退开,还舔脸跟我说:“今天我状态不好,咱俩改天再聊。”
“聊你奶奶腿!聊!不跟你离婚,我随你姓!”
我歇斯底里地抓起沙发上的抱枕胡乱砸过去,却只砸到了门外的助理。
简亦凡早跑了,跟会忍术似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徒留喉咙一片血腥闷痛的我,无以泄愤。
所谓恩断义绝,大抵如此。
反正我和简亦凡,绝对不再是从前我不说他都懂的关系了。
至少,他不会再在我没有求救的时候跳出来救我,更不会听见我心里成千上万句犯倔不肯说的“我爱你”。
发自肺腑地感到厌倦,并且因为要和康康暂时母子分离,我没空再去关注简亦凡。
录完这场差点毁了我嗓子和脖子的节目,回到家,尼姑奶奶正在给康康收拾行李。
我本来想给简亦凡打个电话,问问他什么意思。
婚还没离呢,居然就开始跟我抢儿子了!
但尼姑奶奶拦住我,说明了缘由。
碍于康康的亲妈我,前几个月无脑信任简亦凡,看都没看就签下了一堆通告,元旦以前的短短一星期,要飞好几个城市录节目打歌。
而康康的亲爹简亦凡,要忙公司,还要忙“唐三癌”。
简姥姥陪康康玩还行,真把康康交给她照顾,她敢,我和简亦凡都不敢。
于是,康康最后只能被尼姑奶奶带到庙里住一段时间。
气是消了大半,可终究舍不得康康。
自打记忆一片空白地醒过来,康康是唯一让我顺心也暖心的存在。可惜,我却一直在写歌、录歌、跑通告,出院以后就没好好陪过他。
我心疼地抱着康康,嘱咐着他要乖要听话,别给尼姑奶奶添麻烦。
好巧不巧的,兜里那条断掉的项链钻了出来,戒指滑落,骨碌碌滚到地板上。
康康顿时来了精神:“好哇!我刚发现,你不是戴上了么?什么时候又摘下来的?骗五岁小孩很好玩么?”
假如不是要跟康康分别一星期,我肯定会劈头盖脸教育他一通,不准老对为娘这么没礼貌,要凶也只准对外人凶。
无奈不愿康康在庙里想到的都是我临别前的美伢脸,我只好捏着他的小鼻子撒谎:“我要工作阿,录节目不可以戴项链,要戴人家给的东西。”
康康将信将疑,就这么仓促地被尼姑奶奶领走了。
然后我就开始了悲催的空中飞人生涯,忙得脚打后脑勺,彻底没空再见简亦凡和郑俊翊那些人。
尹爸爸和简瞳,更是早被我忘到了九霄云外。
但我说过,命运的伏笔,比癌细胞还牛逼,悄无声息地扩散,浸透进每一根神经,就等着一朝发作,要你命。
郑俊翊是最早发病的倒霉蛋。
我得知公司要包装郑俊翊复出,就是在郑俊翊出事那天。
当时,我好不容易吃了药在酒店里补觉,简亦凡一通电话就把我脆弱的睡眠谋杀了。
我接起电话本想跟他发火,他却问我:“郑俊翊有没有去海城找你?”
郑俊翊来找我干嘛?
愣怔着还没来得及回话,简亦凡又像洞悉一切似地说:“不用藏着掖着。你俩要是和好了,直接老实告诉我。”
我更懵了:“大哥,你说啥呢?”
“我说啥你不知道么?洛杉矶酒店里堆成山的烟灰缸,回国第一天落在亚泰凇山湖的定制吉他。工作人员都不瞎,我也不傻。”简亦凡的语气极其严肃,字里行间充斥着强烈的指责和妒忌,“说实话,他在没在你那?在的话让他接!”
我有点急了:“他真不在我这!到底出什么事了?”
电话那头的简亦凡顿了顿,有点无奈地说:“没事。你好好休息吧。”
听出他要挂电话,我急忙制止:“等会儿,你还没告诉我,郑俊翊咋地了?”
“我说没事就没事。后天的慈善晚会,我准备让郑俊翊以跟你合唱的形式复出试水,明天助理会直接带你到我的咖啡厅彩排。”
简亦凡最后还是气死人不偿命地挂了电话。
我得有多大一颗心还能睡得着?
眼皮砰砰乱跳着,我决定试着打给郑俊翊。
不用说也知道,眼下必定是工作人员和简亦凡都联系不上郑俊翊。我好歹也算他的偶像,没准他会接我的电话。
手忙脚乱地在通讯录里翻找着郑俊翊的名字,突如其来的一条弹窗消息,终结了一切。
“某Z姓过气小鲜肉,因使用及持有大|麻,现被警方拘捕,案情正在深入调查中。”
Z姓过气小鲜肉?
不会是郑俊翊吧?
眼前发白,浑身发软,我差点把手机扔了。
强撑着一丝理智和力气,我抖着手拨通郑俊翊的号码,可打到天都亮了,还是始终无法接通。
急得忍不住掉下眼泪时,外面忽然响起了门铃声。
懵了两秒,我警惕地走过去趴在门镜上,小心翼翼地往外瞧,却瞧见了意料之外的人。
原本我特希望来的是郑俊翊。哪怕收留他、安慰他、闹绯闻也没关系,只要他别出事。
但……郑俊翊没来找我,身披风雪的简亦凡倒来了。
见屋里没动静,简亦凡亲自动手拿房卡开了门,进屋就笑我:“一猜你就跟这哭两小时了。哭有用么?能解决啥?”
出于某种本能,我自欺欺人地装傻:“有什么需要解决的?”
“郑俊翊的事阿。”简亦凡显然不愿给我留有幻想的余地,反手锁好房门,表情淡漠地反问:“别人看不懂媒体爆料,你也看不懂么?”
对阿,难道我真是傻逼么?
郑俊翊当初深更半夜窝在浴缸里,根本不是睡觉,而是嗨飘了。那袋紫色液体,也不是什么酒,而是迷幻药水。
明明听说了郑俊翊在水幼清身边沾染的那么多恶习,我居然从未考虑任何疑点。
搞不好,郑俊翊这次陷进去,是因为康康那番让他死心的话,和我不清不楚的态度。
“别哭了,我特地坐俩小时飞机过来,不是专程看你表演花式撒马尿的。”
简亦凡扶额垂眸,冷冷地跟我对视:“我可以把这次丑闻压下来,保证他成功复出。但条件是,后天的慈善晚宴,正式宣布我们补办婚礼的时间。”
我泪凝于睫地愕住,额心冒汗。
似乎以为我没听懂,简亦凡面无表情、一字一顿地重新解释了一遍:“就是说,只要你点头答应不跟我离婚,我愿意尽最大可能保郑俊翊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