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我过得比坐跳楼机都刺激,情绪起伏的激烈程度,远超过山车轨道的曲折离奇。
上一秒才觉着出场的隐藏角色勾不走简亦凡,下一秒唐阿三就说了简亦凡更爱她。好不容易从康康嘴里找到了真相大白的线索,结果唐阿三说得癌就得癌,就跟我打了个喷嚏似地。
我明白,简亦凡照顾唐阿三,弥补唐阿三,都说明他有情有义。
可我却没法心平气和地接受,甚至希望他能对唐阿三无情无义。
现在这个反复无常的我,简直随时可以顶替简亦凡,成为头号精神病。
而郑俊翊偏来了一把危难之际显身手,在我最需要安慰的时候出现了。
一切太他妈玄幻了!
郑俊翊完全顾不上掸落头顶、肩膀和大衣,落满的厚厚一层雪,进屋就开始自弹自唱,直到我哭成狗,康康被吵醒。
“蜜蜜,爸爸怎么还没回家?漂亮哥哥怎么在这?”小家伙揉着眼睛打断了郑俊翊的琴声和歌声,也打断了我没脸见人的微弱哭声。
我慌乱地停止矫情的掩面啜泣,装作没事一样跟康康解释:“那位唐阿姨生病了,在这边没有认识的人,爸爸要送她去医院,陪她看病,照顾她。”
康康大概没注意到我又红又肿的眼睛和沙沙的哭腔,小声反驳:“骗人,奶奶就对唐阿姨很好。”
我一愣:“奶奶去看过你?”
尽管我失去了大部分的记忆,但我感觉得到,简瞳连我都避而不见,摆明了非常介意我嫁给简亦凡,绝对不会轻易认可康康,去看康康,太天方夜谭了。
“嗯……你生病的时候,她来过医院一次,但是没有理我,只是叫走了唐阿姨。反正我本来就讨厌唐阿姨,有太奶奶和姥太奶就够了。神仙婆婆们如果不逼着我叫奶奶,我都不会叫呢。”康康说着说着跑了题。
我当时并不知道康康这番童言无忌的话里,隐藏着更多更深的秘密,没太往心里去,直接想抱康康回屋睡觉。
毕竟,带药回家不等于康复,夜里总被吵醒,万一感冒或者休息不好导致病情恶化就糟了。
康康却不肯乖乖上楼,还跑到郑俊翊面前,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郑俊翊,语不惊人死不休地仰脸问:“你喜欢我家蜜蜜什么阿?”
一直被当空气的郑俊翊也愣了,半晌才尴尬地开口说:“因为蜜蜜是个好女孩阿,每个地方都很好,大家都很喜欢她。你和你爸爸不是也很喜欢蜜蜜么?”
康康似乎思考了一会儿,眼睛滴溜溜转了好几圈,突然紧张兮兮地抓着我的手,示意要跟我讲悄悄话。
我羞愧难当地对郑俊翊使了个抱歉的眼色,弯腰把耳朵凑近,只听康康煞有介事地说:“完蛋了。如果漂亮哥哥只喜欢你几个地方,你还可以现改。可他的意思是,你适合给所有人当老婆和妈妈。”
这熊孩子,硬生生把郑俊翊对他妈的捧杀,听成了他妈适合各种老爷们。
我汗颜地准备带康康上楼,打算明天再纠正他满脑子乱七八糟的奇怪想法。
但康康就像脱缰的小马驹,根本不受控制,生怕我不给他表现的机会,干脆不依不饶地抱住了郑俊翊的大腿。
“漂亮哥哥,谢谢你照顾我家蜜蜜,也谢谢你喜欢我家蜜蜜,但蜜蜜喜欢的超级英雄,不能太凶也不能太娘。除了已经被你们大人常说的纯情妹妹、小三、小四抢走的,全世界就只剩下我爸爸一个了。所以,你还是对蜜蜜死了这份心吧。”
面对康康这番与年龄毫不相符的言论,我和郑俊翊当场双双被怼得如同石化。
“好了,我和蜜蜜要去睡觉了,漂亮哥哥你走的时候记得关门哦。”见我和郑俊翊都不吭声,康康松开郑俊翊,大大地打了个哈欠,若无其事地扯着我的衣角,转身就走。
其实,我应该感谢康康用这种方式替我解围。
或许,郑俊翊的突袭会勾出我滔滔不绝的泪水,有一大半原因不是简亦凡带来的心酸委屈,而是郑俊翊给我的感动。
可是我却不能也不敢回应。
如果被简亦凡伤过的神经,叫爱情,我想,我已经留下了终身不愈的后遗症。往后甭管谁,只要用什么幸福阿、快乐阿去碰,我就痛。
我得多大的脸皮,好意思拉着郑俊翊陪我一起疼?
那天凌晨,抱着康康,听着楼下房门上锁的声音,引擎越来越远的动静,我勉强迷迷糊糊睡到六点。
简亦凡始终没回家,第二天下午,舌头特棒的那位助理,准时送来了尼姑奶奶替我在家照看康康,接我去录一档凇城当地的音乐节目。
除了脸肿、眼睛肿、黑眼圈被化妆师吐槽几句,录制还算风平浪静。
录完节目回化妆间的路上,我还有闲心犯贱地想简亦凡和郑俊翊呢。
讲道理,我真挺佩服郑俊翊的。吻痕事件我那么冲动他都能悬崖勒马,在洛杉矶的最后一夜他也没跟我酒后乱性,好像基本是个无欲无求的镶珠和尚了。
难道是之前跟着水幼清,被各路男|男|女|女睡烦了,喜欢我就是因为我从不觊觎他的Rou体?
换成简亦凡,如果跟我吵架、闹别扭,或者只是我单方面一段时间不理他,甚至我暂时不愿跟他发生关系,他估计早跟别的女人搞上了。
唐阿三就是最好的佐证。
摇头苦笑着,我推开化妆间的门。
简亦凡居然叼着烟坐在沙发上,还厚颜无耻地眨巴着左眼冲我笑:“尹歌手,辛苦啦。”
我吓了一跳,迅速关好门锁严,满脸黑线地颤着声问:“你不留在医院照顾你的癌症小三,跑到这干嘛?”
简亦凡一脸无辜地挑高了眉头:“看门咯。你东西随便放,门也不锁好,有坏人进来咋办?”
我气得跳脚:“谁能坏过你?你这么爱为我想,干嘛不想想被人拍到看到咋办?”
“怕什么?咱俩现在本来就还是合法夫妻。”简亦凡不以为然地耸肩,语气转瞬变得严肃了起来,“在美国你忙录制,回国后我忙慈善晚会,昨晚又被唐蕊闹出了这档子事,咱俩一直没空。今天好不容易大家都有时间,你不打算跟我唠唠么?”
他的表情,是只有谈工作时才会有的正经。
看来,是时候正式了断了。
偶尔为了康康和工作见面,放任他去照顾那个唐什么蕊,忽略他的心有旁骛,坚持并肩作战,对付水家兄妹执掌的罗亚传媒,这种上世纪小言里的标配政治婚姻,显然不适合我们。
心里有了隔阂,身体有了污点,与其视若无睹地勉强在一起,不如结束来得痛快。
简亦凡一定也这样想。
“傻杵着干嘛?坐阿。”简亦凡扬手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
我浑浑噩噩地拉了把椅子,坐到化妆台前。
简亦凡却很不满意:“你离我近点不行么?”
“你要跟我说的话,应该用不着脸贴脸、嘴贴嘴地说吧?”我忍无可忍地拿卸妆棉狠狠蹭着脸,镜子里,眼线、口红、粉底,糊成一团,堪比抽象画。
“成,随你。”简亦凡无奈地闭了闭眼睛。
我透过镜子看着他,发现他瘦了很多,一定是感冒康复以后,还是老样子,光顾着工作,不好好吃饭。
要说不心疼是假话,好歹那也是在我生命里猖獗了二十年的男主角。
只不过,我的自尊,不允许我乖乖听话地坐到他身边。
简亦凡大概也想通过我坐的位置,跟我争出输赢,我们迎来了一段无比漫长的沉默。
忍耐到极限的时候,简亦凡没等我刺破沉默,淬不及防地拽住我的胳膊,把我拉向沙发,让我坐在他腿上。
“尹蜜……”他喃喃低唤着我的名字,一手绕到我背后箍紧我的肩膀,一手摩挲着我的脸,俯头想寻我的唇。
我急忙偏过脸避开:“有话说有屁放!我和那个唐什么蕊,你只能选一个!而且必须交代清楚,别想玩暧昧蒙混过关!我不是康康,没那么好哄,更没那么容易原谅你的背叛!”
挣扎间我才听到自己没出息地吼出了哭腔,眼泪随着卸妆油把脸画得更脏了。
简亦凡倒是不嫌弃,和我油腻腻的手十指紧扣,扳正我的后脑勺,死死吻住了我口红凌乱横飞的唇。
他离得越近,我越想挣脱,我越想挣脱,他的嘴和手脚就越放肆。
他没说爱我,也没说在我和唐蕊中间选谁,只一句:“我死也不跟你离婚!”
我气喘吁吁地抵着他的胸口,像条被冲到岸上濒死的鱼,使尽全力叫嚣:“那你就去死!只要最后能离开你,离婚还是丧偶都随意!”
可能我这句狠话撂得太硬太扎心了,简亦凡有点儿上头,眼睛里除了愤怒屈辱的血色,还染着一丝情欲。
我以为他要么会生气动手,要么会像郑俊翊上次那样扯我的衣服。
但他只是拿带火的掌心紧紧握住我的肩膀,俯首在我脖颈间,吐出温热的气息,呓语般莫名其妙地苦笑:“为什么你总有办法把我逼得快要魔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