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罐子破摔的苏浅没等老太太回话,直接把矛头指向了平南侯。
“休书已写,从此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以后你袁家再敢煽阴风点鬼火,老子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吃不了兜着走!”
目光又在苏应海等人身上一一扫过,似是要记住这些人的长相一般,这才拖着沉重的脚步扬长而去。
“站住!小畜生,你给我站住!”
赵老太君不依不饶的指挥家丁拦住了她的去路,紧走几步来到她跟前,伸手夺过打龙鞭,眼里带着熊熊怒火的说。
“这打龙鞭乃开朝圣上御赐我苏家的,你这孽障还不配拿着!”
苏浅并没出手抢夺,瞟了一眼已经怒火中烧的老太太轻盈一笑。
“物已归还,赵老太君,现在我可以走了吧?”
赵老太君哪肯让她走,毒辣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她,皱纹横生的脸上露出个恶意的冷笑。
“做下了没脸面的事情就想一走了之?按照民间的风俗,不守妇道的女人是该被浸猪笼的。念在你年岁尚小,我饶你一命。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来人,把苏浅给我锁起来送到凉月台。”
我靠!苏浅当时就火了,这老东西是存心不想让她活啊。
凉月台是什么地方?世人皆知,那是专门惩罚不守妇道但又罪不致死的女人的地方,枉死在那里的冤魂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正要反抗,被一道清冽的话语打断,北定王低沉威严的嗓音响起。
“国公夫人好大的威风!本王上午才警告过苏尚书,小小惩戒了一下苏氏女。这一天还不到,国公遗孤便又被尔等虐待。莫不是父皇和本王的话说得还不够清楚?”
话音刚落,北定王在一群侍卫的簇拥下现身,天生的清贵高华,让人不敢直视。
苏浅此时才正眼打量他,男人长着一张妖孽般俊美的脸,光洁白皙的皮肤,斜飞英挺的剑眉下长着一双乌黑深邃的眼眸,隐隐透着一股子煞气,优美如桃花的嘴唇又薄又冷,泛着迷人的光泽。
黑亮垂直的头发披在身后,只用一顶紫金冠挽起一缕,一身紫蟒袍衬托的身材越发修长高大,整个人就像是暗夜中的鹰隼,冷傲孤清,又极度危险。
蹙了蹙秀气的眉,下意识的,苏浅就不想和他有瓜葛,否则日后必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赵老太君脸色难看的起身接驾,双膝跪地行了个大礼,其余人等也都纷纷跪倒,山呼着:“王爷千岁千千岁。”
苏浅极不情愿却也知道现在由不得她任性,乖乖的弯身要跪。
赤龙王朝见王不拜罪同谋反,当然除了亲封的几位王公贵胄是不在此列的,例如忠勇公便是其一。
没等她膝盖落地,便被一双温热的大手给拦住了,北定王淡淡的说。
“苏小姐病体未癒,繁文俗礼便免了吧。”
说完,他迈开脚步走进前厅,在主位上落座,冷厉的目光转向还未获恩起身的众人,气势逼人的道。
“起来吧,本王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赵老太君恶狠狠的剜了一眼垂首站在北定王手边的苏浅,便收回了目光,脸色微缓。
“回禀王爷,苏浅做下这等丑事,老身也是心痛万分。按民俗,她该浸猪笼,论家法,老身将她囚于凉月台,并无过分。王爷重情,念及我忠勇公一脉人丁凋零,想保住这棵独苗,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老身也只能忍痛割爱。”
北定王虚眯起眼睛,薄冷的唇紧紧抿着,偏头看了一眼垂着脑袋不言不语的苏浅,勾起个极浅的笑问。
“苏小姐可有话说?”
苏浅轻抬臻首,淡淡一笑,漂亮的眼睛扫视了众人一圈状似凄凉的说。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臣女虽然去了烟花之地,但也是被迫而去。臣女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便有一群人冲进了雅阁,指责我不守妇道。臣女一时羞愤难忍,这才从三楼一跃而下,差点没命。”
北定王着意看了一眼头埋得很低的袁行昭,又把视线转向了平南侯,见他有些心虚的不敢与自己对视,便心里有数了,清冽的眼睛转向赵老太君问。
“既有隐情,国公夫人为何不究?”
赵太君脸上横肉紧绷,老辣的三角眼一立,态度强硬的道。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老身不问过程,只重结果。不管是何原因,苏浅出没勾栏院就是不守妇道!今日老身将她遣往凉月台用的是家规,北定王不会连老身的家事都要过问吧?”
还没等北定王出声,他身后的一名侍卫先怒了,军营里出来的铁血汉子“嗖”的一声抽出佩剑横在她的颈间,凶神恶煞的厉喝。
“放肆!”
赵老太君眼中惊恐一滑而过,快的几乎看不见,很快就又镇定下来。
龙头拐杖在地上顿了两下,老眼轻抬,轻蔑的瞟了一眼那名侍卫,又将目光转向北定王。
“北定王这是欺我苏门孤儿寡妇无人照拂吗?”
北定王给侍卫一个眼神,那侍卫不甘的瞪了赵太君一眼,收回佩剑,恭敬的退到他身后。
北定王邪肆的眼睛冷光乍现,凝如白玉的修长手指摩挲着掌中的茶杯,目光若有似无的瞟了瞟赵老太君手中的龙头拐杖道。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国公夫人原来还知道这八个字!本王且问你,在国公夫人眼中,是国大还是家大?是国法重还是家规重。”
赵老太君微怔,一旁的苏应海急忙快行几步走到她身边,耳语提醒道:“老太君,北定王爷乃圣上最宠爱的幼子,手握重兵。”
老太太脸上的横肉抽了几抽,这才缓和了态度,扬起一个算不上和善的笑道:“自是国大于家,老身适才逾越了,还请王爷见谅。”
苏浅将苏应海的耳语听得一清二楚,唇边勾起个讽笑,总算是摸出点门道来,默默的站在一旁没插言。
北定王面色阴晴不定,虚眯起眼睛打量了一下苏应海,又盯着赵太君手上的龙头拐看了两眼,忽然将手中茶杯掷出。
龙头应声落地,劲力泄开,将赵太君击得退后了五六步方才站稳,拐杖也撒手了,单手捂着胸口剧烈的咳嗽起来。
突如其来的动作惊了厅内众人,有忙着过去扶赵太君的,有受到惊吓跪倒请罪的,有忙着收拾零乱的厅堂的,一时忙成了一团。
赵太君胸口上下起伏了半晌,方才倒过气来,强压着一口老血没当场喷出来,愤怒的问。
“北定王爷这是何意?”
北定王斜睨了她一眼,冷傲的俊脸阴沉的可怕:“我赤龙王朝自开国以来,龙饰除当朝圣上之外皆不可佩戴,如有违者,罪同谋逆!国公夫人难道有意谋反?”
一顶帽子压下来,赵太君再也镇定不了了,脸上的横肉跳了几跳,不由自主的双膝跪地,还没等想出万全的借口,北定王便又开口了。
“太君这个称呼也是你配用的?我赤龙王朝只有为国立下战功的巾帼英雄,经当朝圣上御笔亲封,方可享此殊荣。赤龙王朝建国二百余年,到如今也不过两位。一位是圣祖爷的亲侄女飞天郡主,一位是永盛年间的女将祁惊华。”
顿了一顿,他目光冷鸷的盯着跪在大厅正中的赵太君,直到她满头大汗才又继续。
“飞天郡主忍辱负重十二年,潜伏敌营盗取军事机密,最后惨死异乡,为我朝建国立下汗马功劳。永盛年间七国进犯,祁国公府男丁俱死,唯一女儿祁惊华披甲上阵,平南蕃、扫北凉、震西羽。哪一个是你赵青娥堪比的?”
一句句震慑心弦的话让赵太君跪在地上都有些不稳,后背直冒凉风,刚刚的强硬荡然无存。
“老身愚昧,请王爷恕罪。”
苏应海也急忙求情道:“王爷开恩,老婶母乃妇道人家,又长年身处内宅,故而对朝廷法度多有不熟。还请王爷看在忠勇公府一门忠烈,饶过老婶母。即日起,下官一定多加开解,绝不再犯。”
北定王阴沉的脸庞没有一丝动容,修长的手指轻敲着桌案,薄唇轻启。
“本王还没审到你,你倒是自己跳出来了。她赵青娥罪该万死,你苏应海同样其罪当诛!堂堂兵部尚书,执掌王朝军机要务,竟然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凭尔等的罪名,苏家就是诛九族都不为过!”
苏应海脸都白了,想到自己刚刚情急之下叫出的老太君,心提到了嗓子眼,带着哭音的说。
“王爷息怒,下官该死。刚才是情急之下口不择言才会语出冒犯,请王爷看在下官全族为朝廷尽忠的份上,饶过下官一次。”
北定王挑了挑眉,将目光转向苏浅,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将难题抛了过去。
“苏小姐意下如何?”
苏浅浅皱了下眉,暗恼他的居心不良,紧抿着唇半晌没有回答,斟酌良久才扬唇一笑,淡淡的道。
“太者,年之长者;君者,品行端正,组合在一起,也可理解成品行端正的长者,与圣上赐封的太君同音同字不同意,王爷又何必与一老妇人斤斤计较?苏尚书称呼一声老太君也只是出于恭敬,并无不臣之心,只能说是思虑不周。”
妹的,古代社会就是麻烦,动不动就株连九族,她要不是占着苏浅的肉身,单凭这起子小人刚刚对她斩尽杀绝的态度,她就巴不得送他们上西天。
这个北定王也不是什么好鸟,看似处处维护她,实则一肚子花花肠子,事事把她给推到风口浪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