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运皇帝扭头向这边看来,见苏浅所处位置,眉头皱了起来,倒是没说话。
左上首位置的二皇子嗤笑了一声,三角眼有意无意的扫向夜璃焰尖酸的道。
“十五皇弟刚刚还说去筹措军需,怎么这扭脸的功夫就筹措到美人怀里去了?莫不是苏小姐有通天彻地的本事,能为十五皇弟解决掉军需匮乏的问题?”
夜璃焰寒着一张冰川脸,偏头看向他,冷冷的问:“军马难道不是军需?”
二皇子语塞,涨红着一张脸,转向苏浅的位置,迁怒的道:“十五皇弟为军需去的马市,那苏小姐一个大家闺秀,怎么也混迹到那种地方去了?”
苏浅一听正中下怀,心里冷笑了两声,将目光有意无意的瞟向赵青娥和苏应海,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委屈的道。
“回二皇子,并非臣女有意要去三教九流之地,实乃迫于无奈。苏家的马车不够用,我身为忠勇公府嫡女,理当敬让堂妹,可是出门未雇到马车,又怕误了入宫的时辰,只能去马市买马。”
二皇子咄咄逼人的说:“简直信口雌黄,堂堂忠勇公府,难道连一辆多余的马车都没有?还需要去马市!”
他这一句话可就把苏府给拱到了风口浪尖,若深究下去,势必会将苏应海等人的恶行暴露,只是他尚不自知,只顾着发泄心中的怒火。
坐在皇上左边的皇后脸色疾变,低斥了一句:“华儿,不得放肆!你父皇还在此,何时轮到你作主?”
苏应海额上冷汗直流,暗骂二皇子是个蠢货,他心中不快拿苏浅撒气,可是却把苏府的家丑暴露无疑,如果圣上追究下来,他这个尚书只怕都要被贬。
还没等他解释,坐在皇后身边的平贵妃一阵“咯咯”娇笑,妩媚的眼睛打量了二皇子和皇后几眼道。
“姐姐又何必苛责二皇子,这天家大业不迟早都是他的,早作主晚作主又有什么关系?圣上,您说呢?”
苏浅站在下垂首秀眉紧拧,略感不安,朝廷局面如此复杂,如今她又成了导火索,即便能成功打压苏家,她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不过现在是二皇子和八皇子的夺权之战,她插不上话,只能安静的做个倾听者。
皇后雍容华贵的脸庞染上恼意,愤怒的看向平贵妃道。
“妹妹慎言,这天家大业自然是皇上的。华儿身为长子,又是嫡出,只是想替皇上分忧罢了。”
“都给朕住口!”
隆运皇帝怒拍了下桌案,分别看了看两人,老脸紧绷。
“朕还没死呢,你们便开始筹划着要夺位了?”
一后一妃慌忙起身跪倒,面现紧张之色,低头连道不敢。
隆运皇帝冷笑两声,将目光对上苏浅,三角眼倒立起来,撇着嘴角问。
“苏浅?忠勇公的遗孤?你怎么会坐在角落里?”
赵青娥和苏应海同时一惊,就连坐在两人之间的苏玲都感觉到了危险,小脸煞白的向后缩去。
苏浅神色从容,瞥了一眼慌乱的苏家人,微一欠身道。
“回禀圣上,正是臣女。臣女上一次进宫是七年前,为祖父和父亲出征践行,当时苏门旁枝还未与忠勇公府归为一处。而今两府并一府,臣女也不知该如何排位,只能按照以往在府中的规矩来。”
明面上是解释,实则在告状,就连一直面无表情的北定王都露出个极淡的欣赏眼神。
皇上脸色更显难看,横眉冷目的看向苏应海和赵青娥,看到坐在正中的苏玲时,老辣的三角眼眯了起来。
“两府并一府?苏应海,你好大的胆子!谁给你的权利执掌国公府?赵氏,朕将忠勇公遗孤交付你手,你便是这般虐待我朝中重臣的遗孤?”
一场好好的接风宴生生演变成鸿门宴,苏浅在心里暗自爽快,漂亮的水眸似有若无的扫向已经抬不起头的苏家众人。
苏家一大家子哪里还坐得住,纷纷起身跪倒在地,急于解释。
“圣上容禀,为臣是心疼老婶母年事已高,浅浅又是幼年,这才会入府帮衬。未及向圣上禀告,老臣有罪,老臣有罪…”
皇上对于他的解释并不满意,阴冷的眸光仿若刀子一般在众人身上逡巡。
“帮衬?就是把原属于国公府嫡小姐的身份换给苏玲?把原属于苏浅的夫君配给你的女儿?国公府的嫡小姐,出无车马,无人问津,是不是在朕看不见的地方,你们还短她衣食?肆意打骂?”
这一问,就连平南侯府的人都坐不住了,一府的众人也纷纷跪倒,连连请罪。
苏应海抹着额头不断滴落的冷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告罪。
“老臣不敢,老臣不敢,请圣上恕罪。”
宫宴开始不到一刻钟,便跪了几拨人,苏浅垂眸屏气的站在原处,暗道好一个借刀杀人。
她不会天真的以为皇上真的那么在乎所谓的国公府遗孤,否则早七年前干嘛去了?
北定王借她的事打压二皇子的势力,皇上也同样在借她的事打压二皇子,这对貌和神离的父子倒是同出一辙。
气氛正紧张凝重,远远的传来了一阵哭叫声:“父皇,父皇,你要为儿臣做主啊…”
话音落下没多久,一个一身湖蓝满眼是泪的妇人,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放声大哭。
来人正是端熹公主,平贵妃的长女,八皇子的长姐。
一见是她,八皇子急忙起身,几步走到美妇跟前搀扶着她问。
“皇姐,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伤心?”
苏浅心中一动,鬼使神差的看向不动如山的北定王,呼吸有些发紧。
她这是一次性得罪了两大势力,二皇子和八皇子同时都得惦记上她,这特么算怎么回事?
北定王如有所感,迅速扭头看向她,唇瓣微扬,眸子里带着一丝安抚之意。
端熹公主泪眼涟涟,却依旧无法掩盖她的美艳,轻扶着八皇子的手哽咽着道。
“父皇,香儿她…她被苏浅给害了…”
一句话说完,她便泣不成声,瘦弱的肩膀一颤一颤的,我见犹怜的模样分外惹人动容。
乌烟瘴气的御花园让隆运帝头昏脑胀,冷厉的目光射向端熹公主问。
“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端熹公主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根本回不出话来,惹得老皇帝更加烦躁,狠拍了一下桌案道。
“苏浅,你说!”
刚刚端熹公主直指苏浅,故而他又重将矛头指向她。
苏浅俏脸泛白,拖着虚弱的身体走了出来,弯膝跪倒回话。
“回禀圣上,臣女在马市上与小郡主相中了同一匹马,臣女不敢与郡主相争,故而相让。哪知那马会突然受惊,直接冲向了郡主,侍卫拦截不成,这才会伤了小郡主。可臣女不明白,端熹公主为何说是我害了郡主。”
说话的功夫,她柔美的眸子已经转向了端熹公主,眼神怯怯的如只受惊的小兔儿。
入目的是个端庄美艳的妇人,标准的鹅蛋脸,皮肤白皙,漂亮的杏眼此时被怒火点燃,别添一份风韵,略宽的鼻翼下长着一张樱桃小口,唇边一点朱砂痣,说不出的艳丽。
好一个泼辣阴毒的娇美人,苏浅暗自在心里给她评分。
端熹公主一见是她,疯了一样冲过来,连撕带打。
“小贱人,你害了我儿,本公主今天非处死了你不可!”
苏浅惊叫了一声,急忙闪身躲避,一个“不慎”摔跌在苏玲身后。
苏玲就这么被她给推了出去,被端熹公主给抓了个正着,一张漂亮的脸蛋儿顿时鲜血淋漓。
躲在她身后的苏浅“艰难”的想要从地上爬起来,不想腰间被什么东西给打中,当时又酸又麻,难受的厉害。
顺着破空之声传来的方向,她抬眸看去,北定王昂藏的身影站在皇上身边,双手背在身后,安抚的冲她眨了下眼睛,沉声道。
“住手!”
声音不怒自威,威慑之力十足,就连形同疯妇的端熹公主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没再追打。
苏浅明白,大戏要开演了,指尖捏住了一颗小药丸,掩唇轻咳的时候送进了嘴里。
一小会儿的功夫,她就已经满身的虚汗,四肢疲软无力,软趴趴的贴在地面似晕非晕。
北定王步下台阶,睥睨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一群人,最后将视线定格在披头散发的端熹公主身上。
“你好歹也是皇家公主,言行无状,成何体统?”
端熹公主被他凛然的气势压迫,气都感觉喘不过来,一想到他的出身恼羞成怒的站起来尖声道。
“本宫再怎么言行无状,也轮不到你教训,你一个罪妃之子,有什么资格对本公主指手画脚?”
北定王本就阴沉的脸色越加难看,背在身后的双手捏成了拳头。
“依长公主的意思,本王也是戴罪之身了?既是如此,父皇又何必留本王一命苟延残喘到今日?还是长公主在质疑父皇当年的决策,觉得应该将本王一并处决?”
话音刚落,便惹得隆运皇帝龙颜大怒,抓过案上的酒杯猛掷向端熹公主,横眉立目的怒吼。
“混账东西,朕还没殡天呢!岂容你在此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