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浅比他还傲,比他态度还恶劣,将书信摔到他脸上怒斥,“没眼色的狗奴才,老爷长年不在府上,难道事事还要和你这个奴才报备?快点打开府库,要是耽误了老爷的事,有你好果子吃!”
郑西被她一顿骂,态度反倒好了起来,谄媚的将她拉到一旁,点头哈腰的问:“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爷莫怪。可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要把家底都给搬走?”
说着话,借着衣袖的遮挡,一锭雪花银已经递了过去。
苏浅接过银子,眼珠子一转,态度稍微好了点,故作神秘的左右看了看说,“要变天了。北边战事胶着,军费不足,国库空虚,圣上今天在朝堂之上大发雷霆,说是要彻查官员贪腐问题,要挨家挨户搜查呢。”
看了一眼开始冒冷汗的郑西,苏浅又不遗余力的吓唬道,“老爷是买通了一个小太监出来给我送的信,现在所有官员都被拘在太和殿,说话搜查的人就要到了,要是查出来咱府上的百万两贪银,不止老爷有事,就是你我都逃不了。”
郑西一听脑门就见汗了,都说这宰相门前七品官,他在尚书府做管家多年,也收了不少供奉,一旦老爷被查出问题,那他这个管家也好不了,说不定还会被推出去当替死鬼。
一想到这,他就更害怕了,一边向苏浅道谢,一边指挥着家丁帮忙把府库的东西往出搬,昔日的奇珍异宝,一下子成了烫手山芋,他巴不得整个尚书府看起来家徒四壁。
苏浅心里美翻了,暗想古代通讯方式的不便利就是好啊,这要搁现代,一个电话就露馅了。
能想到这个主意,还得感谢北定王,昨日宴上,他说军资不足,一下子就让她想起来军资供应上。
苏应海是兵部尚书,正管着军费这一块,端看府库那些价值百万两银子的奇珍异宝,就知道这些年他没少贪污。
再加上苏应海贪着国公府的家业,鸠占鹊巢,尚书府这边只留了一个亲信的管家打理,她就把计划给订好了。
至于那个印鉴,还得得意于侯府的那封休书,苏应海极力想要攀上这门亲,故而心急的用自己的印鉴切字画押,想撇开她和平南侯府之间的关联,再把苏玲的婚事当场拍下来。
当日她看了一眼,便把图样记住了,今天上午她就照葫芦画瓢用萝卜雕了一个出来,又模仿着苏应海的字迹写了封书信,这才能瞒天过海。
三匹马的脚力,拉上了十几箱子的金银细软,苏浅堂而皇之的出了尚书府,郑西问要不要派几个家丁押车,被她以知道的人越少越少给拒绝了。
赶着马车她直奔西城门,出了城又赶了有十几里路,来到了苍月山脚下,她沉下心,眯眼一笑。
从密林中又牵出三匹马,把车上的东西用绸步包好,分别搭在三匹马上,又拿过事先准备好的鞭炮,放在马车之上点燃,一阵“噼啪”作响声中,拉车的马受惊蹿进了苍月山。
苏浅看着没一会儿就不见影子的马车,唇角露出个诡诈的笑,飞身上马往东城门而去。
绕了这一圈,就是想混淆视听,她若直接从城内直接去刚刚置办下的房产处,势必会留有蛛丝马迹,到时就是给自己惹麻烦。
刚好苍月山新来了一伙山贼占山为王,平日打家劫舍欺男霸女,无恶不做,正好背这个黑锅。
安顿好一切,天已经擦黑了,苏浅重又换回衣服,洗去浓妆,回复本容。
借着入夜光线不甚好,一路打马疾行到国公府附近,这才弃马步行。
西垮院灯火通明,房门却紧闭,她心思微动,脚步加快,脸上一点儿慌张的表情都没有。
一推门,就看到北定王修长的身影背门而站,七破和竹潋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苏浅心下叫糟,面上却不动声色,表情微带讶异的弯身见礼,开口,“苏浅见过王爷,王爷万福。”
北定王终于转过身,清冷的眸子暗藏漩涡,白皙的俊脸漆黑如墨,薄冷的唇勾出个冷肆的弧度,问:“去哪了?”
昨天他千叮咛万嘱咐没事别出门,她转头就丢到脑后,不止出了门,还把七破给甩开了。
一个小女孩,身边连个护卫都没有,万一碰到坏人,岂不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苏浅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咕噜咕噜”几口喝尽,这才说话,“胭脂水粉没有了,出去采买。”
她脸不红气不喘的说着谎话,却惹怒了担心了一天的夜璃焰,修长的手指毫无预兆的捏住她的下巴,凤眸微眯,“买胭脂水粉要一天?还要故意甩开七破?苏浅,你说谎都不打草稿吗?”
苏浅被迫仰起头,被他威压十足的目光盯着,丝毫不觉有压力,无辜的眨了眨眼睛说,“我还没说完呢。中途内急,就去了趟茅房。后来我从后门走了,没想到,走着走着就迷路了。抱歉啊,七破,我把你给忘了。”
一边说,她一边伸出小手,一根一根的掰着男人的手指。
话说男人是不是都有捏女人下巴的习惯?以前好像很多电视剧都喜欢这么演,而且一般女主还都挺享受的。
可面前这位力气太大,她一点没有享受的感觉,只感觉到疼。
夜璃焰松开钳制,看着她下巴上几个清晰的掐痕,心尖不知道怎么就颤了下,眉眼越发冷怒,“内急?迷路?忘了?苏浅,你当本王是傻子吗?”
苏浅也怒了,特么的,自从来到这个憋屈的古代,没有一天不当孙子,现在更好,直接被当成孙子似的训,不就是王爷吗?有什么了不起?
“王爷,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小女孩眉疏目冷,气势上绝不输给北定王,一双星瞳如染烈焰。
这一刻,属于黎青雪的霸主之气暴发了出来,狂狷傲气,半点不饶人。
夜璃焰微怔,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挺起如此强大的气场,还是个女人,不对,连女人都算不上,只是个半大的孩子。
很快,他便回神,邪肆的勾起唇角,犀利的眸子微眯,放肆的打量着她。
巴掌大的小脸微偏,一双眼睛如嵌上的两颗明珠,格外光彩动人,朱唇讥诮的向上翘起,修长的脖颈下露出一截精致的锁骨,冰雕玉琢一般,分外性感迷人。
看着看着,他便笑了,只是笑容毫无暖意,“刚得了一笔不义之财,便觉得腰杆硬了?没人教你枪打出头鸟的道理?”
苏浅心下一缩,面上却不显分毫,眨了眨星瞳,玩味一笑,“苏浅才疏学浅,听不懂王爷的意思。”
她的计划虽算不上缜密,但也绝不是漏洞百出,怎么刚刚得手,就被他给发现了?更何况,他凭什么认定事情就是她做的?
掩在袖下的双手不知不觉间攥紧了,手心也有细汗渗出,心里不断给自己暗示,他只是在诈自己,并没有真凭实据。
夜璃焰撩了撩衣袍,端坐在椅子上,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云淡风轻的道,“你不懂可以,只要苏尚书懂就够了。”
苏浅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学着他的样子落座,单手托住香腮,淡定无比的吐出两个字,“请便。”
夜璃焰见她这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式,当时就火了,猛拍了一下桌案怒道,“七破,给我拷打这个奴婢,打到她说实话为止!”
他是不忍动她,不过打死她一个丫环他还不介意,就不信撬不开她的嘴。
苏浅护短那是出了名的,别说是动她的人,就是动她的一条狗,她都会炸毛,立马就翻了脸,横眉冷目的道,“北定王,你别欺人太甚!”
跪在地上的七破和竹潋都捏了一把冷汗,一个是怕动手打人会被苏浅给惦记上,一个是怕小姐惹怒北定王吃亏,两人各怀心思,谁都没动,也没敢说话。
“苏浅!本王不只会欺人太甚,还会打死这个丫头,就看你这个主子肯不肯发发慈悲救她一命!”军营里走出来的夜璃焰向来说一不二,哪容得人这般忤逆,此刻怒火蒸腾,凤眸含怒,狠狠的盯着只到他肩头的小女孩。
苏浅憋屈到了极点,可胳膊拧不过大腿,竹潋的命握在他手里呢,紧咬着下唇冷笑了两声,恨恨的问,“王爷,京城那么多人,你怎么偏偏盯着我一个?”
夜璃焰将桌上的马鞭丢在七破面前,锋利的眸子直视着她,被她倔强的眼神感染,也犯起了牛脾气,冷然的问,“说是不说?”
七破拣起鞭子没直接下手,在心里不断的祈祷,苏小姐啊苏小姐,求您老别难为属下,赶快说了吧。
他还没见谁能把他们家爷气成这样,还能安然无恙的活着呢,她是唯一的例外。
苏浅哪知道他心里想着什么,她只看到乌黑的马鞭被七破拣起来了,北定王也动了真火,她要是再不配合,只怕竹潋这条小命难保。
强压怒火勾唇一笑,挑了挑细眉道,“是,我混水摸鱼把苏家给端了,王爷想公事公办,大可冲我一个人来,竹潋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