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如目光阴狠的看着少女俏丽的背影,手上的帕子绞成了一团,却不敢再追上去。
扭过头气急败坏的看着张大娘,“来人,把这个没用的贱妇拖出去重责三十!”
心头堵着一口气无处可发,她只能把肝火往张大娘的身上发。
沈月如如何打骂张大娘且不提,单说苏浅。
一个人走过灯市街,绕到了青林巷,因为心里极为不痛快,所以她的步伐很快。
今日和沈月如的对撞让她微感心虚,不管愿意与否,她都做了一把最让自己厌恶的小三。
虽然夜璃焰尚未和沈月如成亲,可他们也是未婚夫妻,有无感情不说,单凭这一点,她就不应该和夜璃焰走得过近。
可有些人注定避不开,她现在顶着国公府嫡小姐的身份,想逃开他根本就是难如登天。
她不想和他纠缠不清,却又莫可奈何,这种无力感让她无端的心头发怒,火气却无处宣泄。
脚步越走越急,耳边传来烈烈风声,她猛然停住脚步,“暗一,烦请你回去和你们主子说一声,日后若无事,还是少来往的好!另外,你也不必跟着我了,回你主子身边效力去吧。”
想了一路,她终是下定决心,和夜璃焰来个一刀两断。
有些人,是连朋友都不能做的,就像北定王。
他的身份太特殊,身边的红颜知己又多如过江之鲫,她不想让自己平白卷进他的情感纠葛之中。
影在暗处的暗一心头一突,刚刚的事情他都看在眼里,还暗自为她叫好。
没想到,刚过了没一会,她就突然要赶自己走,还警告爷以后少来往,这…这算怎么回事?
他回去倒是好说,可怎么跟主子交待?
“苏小姐何意?”他脑子有些不够转,密语传音问。
漂亮的回击了沈郡主,她此时不是应该得意万分,怎么反倒不高兴了呢?这个小女孩真是复杂的让他看不懂。
月色下的苏浅俏脸冷得出奇,染上清晖的素净脸蛋添上了几缕漠然,斜侧着脸,眼神孤冷的道,“字面上的意思,你且去回就是!”
再这么不清不楚下去,她再想抽身只怕就难了。
京城这个是非之地,她也是时候准备着离开了。
火锅城只当送给夜璃焰当做回礼了,日后再寻别的门路赚钱。
想到此,她也不准备再逛了,拧身往回走。
暗一满头黑线,完全不解,却也不好拂了她的意思,身形一动,回去向主子复命。
潇潇夜风袭来,苏浅没走灯市街,而是奔了城东别院。
路上拽了一个小孩子,给了点散碎银子,着他去府上送个信,这几日她不在府上,让府里的人不必着急。
她本意是要避开夜璃焰,暗一回去一禀,那个男人必然又要来问缘由,索性她就不回国公府,暂时在城东的别院小住几日。
可她已然忘了,城东的这所别院,七破一早便去过,藏也是藏不住的。
苏浅在车里闭目养神,猛然间耳边传来疾风之声,她迅速张开眼睛,掀开车帘向外看去。
只见数名穿着夜行服的蒙面人手持利刃,迎面而来,一个照面二话不说已经挑了马车,刀剑齐齐飞向车里,毫不留情的斩杀。
车厢一阵剧烈的摇晃,苏浅不慌不忙的单手扶住车辕,利落的一个纵跃,挑开车顶,飞身而出。
暗觉的眸子冷光乍现,周身泛起浓重的杀气,解下腰间青雾鞭,反手便勾住了其中一人的颈项。
冷声厉喝,“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她得罪的人不少,眼下这一波刺杀总得问清了路数,是何人派来的,日后冤有头,债有主,也不至于找不到报仇的人。
黑衣人不说话,磕着刀剑冲了过来,刀刀致命,根本不理会。
嘿,又是一群不怕死的!
苏浅手腕一翻,被缠住脖颈的人瞬间被割破了喉咙,连哼都没哼一声,气绝身亡。
到死,他的眼睛都睁得大大的,甚至不明白为什么一条软软的鞭子,便轻易的取了他性命。
鲜血喷出,街道上染上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此时已接近子时,这条街道又是僻静之所,街上几乎没什么行人,故而这血腥的一幕也无人看见。
十数名黑衣人一见同伴被杀,顿时红了眼睛,挥舞着手上的兵刃再次围了过来。
苏浅不敢怠慢,手中鞭子左冲右劈,舞得密不透风,招招凌厉,杀机重重。
恰在此时,一道清啸声由远及近,很快便来到近前。
一身雪衣的病弱男子抽出腰间软剑加入战局,另一名青衣侍卫也不甘示弱的出手,大杀四方的冲向黑衣人。
苏浅偷眼看去,冰冷的眸子染上一缕复杂,唇角轻抿,厉喝一声,“你来干什么?”
来人正是寒星和落月,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凑巧赶上了,还搅了进来。
可是她并不领情,也不想承他的情,这几个刺客,她还不放在眼里,一个人足够打发他们。
她和寒星本没什么交集,一个求医,一个医者,银货两讫,就该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可今日他若参与进来,日后又必要纠缠难断。
寒星优雅一笑,一剑挑开面前之人,身形迅速移到她跟前,与她后背相抵,暗月星瞳闪过一丝魅色,玩味的开口,“路过!遇见不平,拔刀相助!”
说来也算不得巧合,昨日晚间落月被打发回去,他心下不畅,但时辰太晚,他也没再去打扰。
白日里被夜璃华缠着出去游湖,直到用了晚膳,他方才腾出时间,亲去了国公府。
不想碰了个闭门羹,多方打听,才知道她出门逛夜市去了。
这才带着落月一路寻找,刚听得她雇了马车往这个方向走,主仆二人便追了上来。
不想却恰好碰到她被围杀,二话没说,就加入了战局。
透着沁骨凉意的清瘦身躯紧贴着苏浅后背,让她微感不适,微侧过脸不悦的道,“寒皇子自重。”
说话的功夫,两人已经又挑翻了两个黑衣人,身形一个错换,她已经站离了原位,和他保持了几步距离。
几名杀手功夫本就不是太强,再加上有寒星和落月的加入,一场战斗不到一刻钟便结束了。
数了数地上躺着的十三具尸体,苏浅煞气森森的走到近前,掀开一名杀手的面巾,开始查找线索。
寒星并未阻止她,收好软剑身姿优雅的站在她身后,唇角微勾,绽开个暖笑,“不用查了,是沈王爷豢养的杀手。”
一路追踪的时候,他自然也听说了点风言风语,就让侍卫去盯住了沈月如。
没多久,侍卫回报,沈月如回去向一字并肩王告了状,当晚便派杀手,要做掉苏浅。
苏浅漂亮的杏眼闪过一丝杀气,好你个沈月如,明的羞辱不成,就要取她性命!
原本她还对她有两分愧疚,可出了此事,所有的愧疚荡然全无,余下的只有冷漠。
纤瘦的小手不知不觉握成了拳头,蹲在地上的少女森森一笑,寒彻骨髓,“寒皇子好灵敏的耳目!”
连她尚不知道自己遭了记恨,他竟然就知道了,可想而知,这人有多不简单。
这还不是烈国,是赤龙,他哪来这么多的眼线?
寒星莫名觉得心头微涩,星瞳眨也不眨的对上她,表情有些受伤的道,“你觉得本皇子在算计你?你若不信,大可去查,看看是不是沈家人!”
从小到大,他没这么讨好过一个女人,就连母后他也只是寻常的问安垂询,根本不会如此费心。
他承认因为她能医治他的病,他才会对她另眼相看,可即便是这样,她也不至于这么怀疑自己吧?
苏浅起身,优雅的掀了掀唇,眸子暗藏犀利,“信,怎么不信?只是寒皇子莫要把手伸得太长!”
她最不喜欢的就是有人意图操纵她的生活,这个寒星简直和夜璃焰如出一辙,都试图要摆布她,这让她很反感。
蹙眉看了一眼尸首,她从腰间摸出了一个小药瓶,倒在尸体上,药水与尸体发生反映,滋滋的开始冒气。
冷眼看着的寒星紧抿着唇,没有回话,等尸体化成水,他才吩咐落月,把剩下的破布衣服给收拾好。
苏浅将之前的车夫叫到近前,从袖口摸出一张银票递给他,声音低沉的警告,“出去把嘴给我闭紧了,走漏半点风声,都会给你惹来杀身之祸!赶着你的车,马上走!”
车夫看了一眼银票,整整五十两银子,顿时殷勤起来,点头哈腰的道,“小姐放心,我今晚就没拉到活,也根本没来平街!”
说完,他赶着马车便走了。
此地距离城东的宅子已经没有多远了,走路不到一刻钟就能到。
寒星又跟着她,不甩掉他,也不能回去。
将车夫打发走,她才把目光转向寒星,神色冷淡,“寒皇子,没事不要把眼睛盯在我的身上,我既答应给你治病,便不会反悔。我的安全也无需别人保护,你且管好自己就是。”
“本皇子就是别人,那夜璃焰呢?他就不是别人?雪姑娘,亲疏里外你要不要分得那么清楚?”寒星单手背在身后,恼怒的道。
他只是关心她,照顾她,想和她做个朋友,有这么难吗?
他是对她很感兴趣,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可他毫无恶意,为什么每次换来的都是她的恶言相向?
亲疏里外?
苏浅在心间默默咬着四个字,冷冷一笑。
淡薄的眸子幽幽看向夜空,嘲弄的道,“于我而言,你们都是别人,北定王也好,你寒皇子也罢,都是我高攀不起的。我无意招惹你们任何一个,也不会成为你们的心头大患,希望你们不要来打扰我的生活!”
夜风吹来,拂起她颊边碎发,她伸手挑开乱发,脚步沉重的向前走去。
寒星身形一动,拦住她的脚步,单手执着她的肩膀,星瞳危险的眯起,“如果本皇子非要打扰不可呢?”
男人强势的开口,这一刻他不知怎么就鬼迷心窍了,非要和她计较不可。
“你就不怕我反悔?”苏浅拨开他细润的指尖,杏眼也染上了危险的光芒。
喵了个咪,一个两个都以为她好欺负是不是?
一个夜璃焰还不知道能不能躲开,现在又多了个寒星,真特么的晦气。
星瞳睁开,潋滟出无限风华,寒星绽开个有些落寞的笑,“怕,可本皇子更怕往后的数十年,活得不自在。”
她的一颦一笑时刻牵动着他的心,让他有一刻心动。
若是把她娶回去,诡谲的朝堂生活是不是会多出几分乐趣?
一开始的戏言,他渐渐的当了真,左右都要娶回去一个女人,如果对象是她,他或许会甘心迎娶。
真是好笑!你活得自在不自在跟老子有毛线关系?
苏浅在心底默默吐槽,也无意深问,双手一抱拳,绽开个清冽的笑容,“自在与否在心不在人,寒皇子,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说完,她便绕开他,径直向前走去。
落月很想开口挤兑苏浅两句,可临来时皇子叮嘱又叮嘱,不准他说话,他不敢违命,只能窝火的跟在皇子身后,默默的跟着苏浅的脚步走。
行了有二里地出来,寒星还是默默的跟着。这可让苏浅不满意了,俏脸黑沉,扭过头不悦的道,“寒皇子想跟到什么时候?”
尼玛,一个夜璃焰让她有家不能回,现在又多了个超级尾巴寒星,闹哪样?
寒星雪白的衣袍被夜风吹得烈烈作响,闻言轻挑眉梢,淡淡一笑,“过路而已,这条路没安上雪姑娘的大名吧?怎么你走得,本皇子走不得?”
男人有些无赖的话气得苏浅直喘粗气,鼻子里喷出两绺热气,虚伪的咧开嘴角,露出个假笑,“走得,当然走得!你既过路,那就先走吧,本小姐累了,歇歇脚!”
说着,她身手敏捷的攀爬上路边的一棵大树,坐在树杈之上,鄙视的看着树下的一主一仆。
不要脸技术哪家强?南烈寒星属第一!
寒星嘴角一抽,看着垂着两条腿端坐在树上的俏皮少女,心尖微软。
飞身上树,坐到她身边,斜倚在树的主干上,眯眼一笑,“正好,本皇子也走得累了。树上视野极好,今晚星光不错,又有美人相陪,实乃快哉!”
我靠!阴魂不散是吧?
苏浅的脸庞彻底黑了下来,说他不要脸,他还喘上了。
冷睨了他一眼,顺着树干又滑了下去,抬头冷凝着他,“那寒皇子就慢慢赏星快哉,再若跟着,别怪我翻脸!”
寒星儒雅的脸庞淡笑如初,飞身下树,重又跟在她身后,戏谑的道,“雪姑娘打算怎么翻脸?不给本皇子医治?还是再给本皇子下一次毒?”
“本王告诉你怎么翻脸!杀之而后快!”男人话音刚落,一道雷霆怒吼之声便落了下来。
身随音到,一身暗紫衣衫的夜璃焰如暗夜中的煞神一般,横在两人之间,狭长的冰眸淬着点点寒光的看向男人,周身的气势冷得让人忍不住战栗。
寒星剑眉微蹙,暗道一声好高深的内力,他竟然一点都没感觉到有人接近。
单手背在身后,他放肆的打量着他,唇边勾起个冷锐的笑,不紧不慢的道,“北定王好大的口气!莫不是赤龙有意让三国使节有来无回?”
面对他,他可就没那么好的脾气了,两人身份的敌对,注定做不成朋友,既不是朋友,当然没必要客气。
“有何不可?”夜璃焰面部肌肉抽动两下,如个王者一般睥睨着略矮他一些的寒星。
身形高大的男人,将苏浅挡得严严实实,连根头发丝都没露出来。
接了暗一的回禀,他心急如焚的赶到了国公府,却扑了个空,恰好碰到送信的孩子,这才知道她为了避开自己,连国公府都不准备回了。
想了一下她可能的去处,他很快便锁定了城东的小院,快马加鞭的赶了过来。
不想却在半路碰上了,而她的身旁竟然有一只讨人厌的寒星,这让他怒火中烧的同时,把熊熊怒火都转向了他。
苏浅一见他来,便蹙起了眉头,眼下她最不想见的就是他,再一听两人剑拔弩张的对话,她就更不舒服了。
冷冷一笑,两人谁都未理,袖口处一道银光闪过,千丝软锁勾住稍远一些的大树,飞身形遁走。
她是没轻功,不过她有手段,这千丝软锁就是自那次刺客逃跑之后,她找铁匠打的,长度十米,可以借力使力,不比轻功差上多少。
听到风声,两个男人顾不上吵架,齐齐追了上去。
夜璃焰先一步追到,有力的手臂圈住少女腰身,同时将她的小手包裹进大掌之中,让她无法再继续抛出软锁。
飞身落地,男人幽怨的看了她一眼,无奈的道,“雪儿,你就这么不想看到本王?”
得知她负气赶走了暗一,他顿时提起了心,连细节都顾不上问,便紧追过来,可她竟然见到自己转身就走!
苏浅被他困在怀里,巴掌大的小脸凝成了一汪水,轻抬眉眼,疏离的道,“王爷,你我本就不该走得过近,而今只是各归各位,还原本分。”
她挣扎了两下,却脱不得身,索性也就不动了,眉深目冷的看着他。
她的话一出口,夜璃焰就怒了,勾住她的下巴,幽深的凤眸闪过一丝冷意,不容置疑的道,“休想!”
他能猜出一点她的心思,却又不能完全理解。
若是一般女人,他可能会觉得是欲擒故纵,可她黎青雪不会。
所以他的心里没底,总觉得如果他的手稍稍松一松,她就会逃得无影无踪,甚至会永远都不出现在自己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