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说苏浅,身形如只灵猫一般穿房过脊,按现代说法,不到二十分钟便来到了公主府的后巷。
公主府与火锅城距离不远,也就五里地左右,她走的又是捷径,所以速度就更快了。
瞅准了侍卫巡逻空档的时机,轻身一跃,胳膊挎住院墙,一个翻身跳过了院墙,落地的时候半点声息也无。
在暗处观察的暗一拧着眉头看着停住不动的女孩,暗道怎么还不行动,侍卫巡逻的间隙连半盏茶的时间都没有,再耽误下去,人家该过来了。
正想着呢,破空之声传来,一道极细的绣花针以凌厉的攻势直袭额心,惊得他三魂差点出窍。
慌忙一个铁马横桥,身形后弯,堪堪避过绣花针,额头上浸出了一层薄汗。
绣花针飞来的方向他看到了,出手的正是苏浅。
王爷说过,但凡出自黎小姐之手,东西都不会简单,不说沾之死,碰之亡也差不多,所以他不敢硬接,只能避开。
见她手臂一扬,欲要再出手,暗一急忙逼气成线,以密语传音道,“黎小姐莫慌,属下是北定王驾下暗一,奉命前来保护小姐。”
他怎么都没想到,苏浅的感观这么灵敏,他已经小心再小心了,可还是被她给发现了。
你说这要是和敌人对决的时候死了也就死了,这要是误死在自己人手里,他得多冤?
苏浅急忙收手,向着暗一躲藏的位置瞟了一眼,眼神透着鄙视,冲着他的方向比了个中指。
一路上她走的急,没太注意身后的动静,有两次隐隐约约好像感觉出来有人,可细听又没声了,只有秋风卷着落叶的沙沙碎响。
今晚夜风有些大,她只以为听错了,另外这人身上的气息敛得极好,这才让他跟了这么久。
刚才要不是她迟迟不动,让他疑惑之下放松了警惕,泄露了气息,只怕她还发现不了呢。
唉,这个夜璃焰,弄得虚惊了一场,多悬把自己人给伤了。
确定跟着自己的人不会给她带来威胁,她也不再犹豫,几个腾挪已经沿着屋檐下的暗影往府中最富丽堂皇的主屋而去。
公主府养的这些侍卫,连三流的武士都算不上,所以苏浅很轻松的就来到了主屋。
此时亥时二刻不到,公主府灯火辉煌,丫环仆妇正三三两两的端着杯盏托盘,准备伺候主子歇下。
一个大丫环模样的杏衫女子,单手托着两碗参汤,颐指气使的指着门外忙碌的众人斥责,“手脚都麻利点,干什么呢?公主和驸马都等急了,一群蠢货。”
说完,杏衫女便推开主屋的门,走了进去。
门外的人动作又快了些,全都低头干活,半句嘴都不敢回。
苏浅唇角弯起个诡异的弧度,影在暗处,如只狸猫一般贴着屋墙行到了后房门处。
耳朵贴在墙壁上,仔细听着里面的说话声。
“噼里啪啦”
里面传来一阵杯碗盘碟摔碎的声音,随后就是端熹气急败坏的吼声,“夜璃焰这个贱种,竟敢直接打杀了府里的人,他这分明是在给本公主下马威!本公主要让他死!”
紧接着,又是一阵摔盆摔碗的声音,伴随而来的还有肖驸马的劝慰之声,“公主,你先消消火。莽撞只会坏事,你奈何不了夜璃焰的。”
里面再说些什么,苏浅没耐心去听了,攀着梁柱“蹭蹭”几下上了房顶。
身体紧贴在屋瓦之上,屏住呼吸,从声音上判断两人的位置。
小一会,她轻手轻脚的又挪了两步,揭开了两片瓦,偷眼往里面瞄。
宽敞明亮的卧房之中,两个丫环跪伏在地正忙着收拾一地的碎瓷片,正中的圆桌之上,摆着两碗参汤,正是刚刚那个杏衫女子送来的。
苏浅眼珠一转,从腰间摸出两粒小米粒大小的浅黄色药丸,两指一弹,便精准无误的把药丸弹进了参汤之中。
恰在此时,一身张扬红衣的端熹公主在杏衫女子的搀扶下走进了卧室,身后还跟着垂头丧气的肖驸马。
杏衫女子扶着端熹公主坐在圆桌之旁,捧过一碗参汤送到她嘴角,软语劝慰着说,“公主何必为了几个上不得台面的人生气?您可是贵妃娘娘的女儿,赤龙最尊贵的公主,为一起子下人忧神,岂非辱没了您尊贵的身份?”
端熹就着小盏把参汤小口小口的喝完,脸色还是很阴沉,不知从哪来了一股子邪火,将还在收拾碎瓷片的两个丫环踹倒在地,怒骂,“没用的东西,一点点小事都做不好,本公主要你们何用?都给本公主滚!”
两个小丫环被踹倒在地,身上手上被碎瓷片刺得鲜血横流,却连疼都不敢叫,跪着倒退了出去。
驸马走过来,给端熹捏揉着肩膀,好言好语的道,“秋兰说得有道理,不过就是四个没用的下人罢了,死便死了吧!说不定,八皇弟借此事,还能在圣上面前弹劾了夜璃焰,岂非因祸得福?”
肖驸马一句话让端熹面现喜色,漂亮的杏瞳闪闪发光,怒火顿时平息了下去,端起桌上另一盏参汤亲自递给他,“还是驸马想得周道,倒是我性急了。”
她亲手下的药,公主和驸马亲口喝进去的,再无什么不放心。
一路疾行,返回到火锅城的后巷子,看着三楼处洞开的窗子,勾唇一笑,轻身攀爬。
轻功这种东西她还没学会,只能用最古老的方式——爬!
刚爬了不到两米高,身体一轻,一道玄色身影如天神一般从天而降,揽住她的纤腰,足尖一点墙壁,借力重新飞回到三楼。
包间之内烛影摇曵,墙上烙印上一对璧人的身影,女子娇小玲珑,男人高大英武。
夜璃焰凤眸含笑的盯着怀里乖顺的少女,习惯性的揉了揉她的头道,“事办得顺利吗?”
其实不用问他也知道很顺利,暗一一直没传回讯号,那就证明一切正常。
提起这个苏浅不老实了,一把推开男人的胸膛,不满的道,“为什么派人跟着我?”
他就那么不相信她的本事?这幸好是暗一机灵,她动作也算灵敏,否则岂不是误杀好人?
第二次她手上可是扣了整整十枚绣花针,针针剧毒,只要擦破点皮,不到五分钟就能毙命,想救都救不回来。
夜璃焰微愕,暗道她好敏锐的直觉,暗一是他最得力的属下,一身功夫得他亲传,不说普天之下难缝敌手,那也是万里挑一的高手,竟然被她给发现了?
见她不满的质问,他连忙讨好的道,“本王不放心,公主府守卫森严,若真让人发现,你如何逃脱?”
苏浅知道他是为自己好,心中的不满也没多强烈,她只是后怕。
今天跟踪她的那个人身手武功皆属上乘,明面上的七卫跟他一比,那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肯定是他最信任的人。
若然她收手不及时,真把人给灭了,他损失一员大将,她也得把肠子给悔青了。
“下次真若不放心,好歹提醒我一声,否则误伤误杀了,岂非让我心存愧疚?”小女孩重新坐回桌旁,拿起筷子又开始下菜。
躲在暗处的暗一仰头望天,心里暗自憋屈,身为主子驾下第一暗卫,第一次被人给当成弱猫对待,内心受了一万点打击。
他心里想着事情,呼吸就乱了,气息立马泄露了出来。
苏浅耳朵灵,塞到嘴里一口肉细嚼慢咽的吞下,好心安抚道,“那个谁,你不用觉得受了打击似的,其实原因不在你。你功夫很好,也很厉害,跟了我那么久才被发现,你已经是个中翘楚了。”
缓了口气,她拿过一杯鲜榨的果汁润润喉,又继续说,“我歪门邪道多着呢,就算你身手再好,也躲不过暗箭,明白?”
夜璃焰喷笑,无奈的点了点她的额头,轻责道,“哪有你这么贬损自己的?”
歪门邪道?什么烂词?也往自己身上贴?
不过回头想想,倒也是那么回事,她的战斗力是不弱,但和暗一单打独斗,未必是他的对手。
可她的鬼主意多,防身的东西多,特别是她那出神入化的用毒功夫,更是一绝,这一点就让人防不胜防。
苏浅不以为然,嫌弃的拍开他修长的大手,捧着鲜榨的果汁“咕噜噜”又灌了几口,满足的舔了舔嘴角。
“这怎么能算贬损?出来混的,总得有点看家本事,我的本事确实不够光明正大,说是歪门邪道也不为过。但不管什么损招阴招,能治人的就是好招,所以这是夸,懂?”小女孩大道理一套一套的,伶牙俐齿的模样娇俏可爱。
她黎青雪这辈子最引以为傲的事就是脸皮厚,将无耻进行到底。
她可不是什么君子,对付敌人什么阴招损招都会用,什么下毒、绑票、打闷棍…只要有用,她一点都不介意谁说她是小人。
夜璃焰幽暗的凤眸如着魔一般紧盯着她莹润的唇瓣,刚刚那不经意的小动作,勾得他心火大躁,不由自主的吞咽了下口水。
喉结涌动中,他的四肢不受大脑控制的有了动作,右手扣住少女的后脑勺,左手一揽她的纤腰,唇瓣便落了下来。
待尝到那日思夜想的味道时,他的脑子“轰”的一声,如同响了个炸雷一般,绝美的滋味让他想低吼出声。
苏浅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连反应都给忘了,精明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黑漆漆的眼睛张得老大,眨也不眨的盯着面前放大的俊脸。
这一吻并没持续多长时间,夜璃焰趁她反应过来之前已经及时抽身,回味一般舔了舔嘴角,幽幽的道,“雪儿,你好甜。”
面对她,他总是多了一份小心翼翼,所以刚才的吻并未深入,只是在她的唇上厮磨了一会,即便只是这样,他也满足不已。
他一说话,苏浅迅速的就回过神来了,羞恼不已的摸了一把青菜就摔在了他的脸上,俏脸通红的低斥,“夜璃焰,你占我便宜!”
特么的,刚才她是不是脑子被僵尸给吸干了,竟然就那么傻坐在那任他为所欲为!
耻辱,绝对的耻辱,这是她黎青雪有生以来最大的耻辱!
尼玛,他这不是敌人,要是敌人,就这么一会功夫,够她死八百个来回了。
要不怎么说奇葩就是奇葩呢,她第一个想到的是她的松懈可能会带来一连串不堪设想的后果,倒是把面前这个男人占自己便宜的气给丢到了脑后。
夜璃焰伸手一挡,将青菜格开,嫩绿的菜叶撒了满地,俊脸飞上两团可疑的红晕,偏偏又一本正经的道,“那你也可以占回来,本王保证不给你丢菜叶!”
这是本年度,不,是有史以来,苏浅听到的最冷的一个笑话,她却偏生不出气来,莫名的觉得还挺好笑。
清冽的杏眼怒瞪着他,咬牙切齿的道,“再敢亲我,我把你舌头拔了!”
她这一声不算低,窗外的四大暗卫听了个一清二楚,纷纷脚步不稳,一个踉跄,差点从房上摔下去,若非反应敏捷,估计这会全掉地上了。
亲?老天爷,主子,您这是多少年没见到荤腥了,面对一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娘都能下去狼口?
这小姑娘就更厉害了,竟然叫嚣着要拔了主子的舌头!
他们敢保证,这是自从他们有记忆以来,听到的最猖狂的威胁,偏主子不动怒不说,还很不要脸的说,“本王准你咬掉本王的舌头,拔你是没机会了,因为本王不会把舌头伸出来让你拔!”
夜璃焰凤眸染上几缕戏谑之色,他发现逗弄着她发怒,竟然也是一种享受,他的恶趣味真是越来越重了。
苏浅没被他给气死,愤愤的一甩袍袖,却发现今天她穿得是紧袖口的华服,没有袍袖可甩,心情越发不爽了。
又冷又怒的瞪了他一眼,森森一笑道,“原来王爷还有受虐倾向,在下佩服!”
尼玛,她这是碰到个什么奇葩?还王爷呢?地痞流氓吧!
要不是一会还要让他帮忙,她非海踹他几脚,让他得瑟。
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她现在已经越来越习惯夜璃焰的亲昵,从一开始的喊打喊杀,到现在只是想踹几脚解解气,变化不可谓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