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璃焰的懊恼不比她少,见她给自己甩脸子,火气全冲着他来,顿感冤枉。
大手扣住她的肩膀,委屈的道,“雪儿,得罪你的不是我,你怎么冲我来了?我虽然与他是兄弟,可你该知道,皇家无亲情。哪个坐上皇位的不是踩踏着兄弟的尸体爬上去的?”
男人的语重心长让黎青雪的心绪平和下来,可还是意难平,咬牙切齿的道,“沈月如可真是好手段,无需自己出面,就有一堆的人为她拼命!”
一个根深叶茂的沈家不够,现在又加上一个夜璃澈,皇家的人除了夜璃焰,她几乎得罪遍了,点子要不要这么高?
说来说去,都是夜璃焰惹得祸,要不是他脚踏两条船,何至于给她带来这么多麻烦?
提起沈月如,夜璃焰面色阴沉下来,狭长的凤眸冰封万里,冷得慑人。
负在身后的那只手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冰冷的道,“不管是谁,想要动你,除非踏着本王的尸体过去!”
男人郑重的承诺让黎青雪心头一震,美眸流转,扬着小脸看向他,唇瓣动了几次,却是欲言又止。
任何一个女人听到这样的话,都会感动,她不是清教徒,虽然恐惧感情,不信任男人,但也是个正常的女人,会在空虚寂寞冷的时候渴望温暖。
可回想起之前两人相处的模式,她又有些踯躅,不敢踏出那一步。
沉默了良久,在她尚未找好说词的时候,夜璃焰又开口了,只是语气有些悲凉,“我知道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那就用事实来说话吧!”
人,真的不能犯错,特别是感情上,当对象是她时,一次错误就可能意味着彻底失去。
黎青雪垂下头,挣扎了几次,重又扬起小脸,美眸之中流光轻闪,“我不是不信你,只是变数太多,我赌不起!”
有那么一刻,她几乎心动了,可理智提醒她,别对任何人产生依赖感,独立是她最强有力的武器,一旦失去这把利器,她怕自己会被撕成碎片。
知道她有心结,夜璃焰也没逼她马上转变对自己的看法,轻抿了抿唇,扣着她肩膀的大掌紧了紧。
勉强勾起一抹暖笑,眸光坚定的道,“本王就是那个定数!时间会证明给你看。这件事你别管了,他终究是皇子,外祖又极得百姓爱戴,你若插手,怕会惹来众怒。”
没等黎青雪回话,寒星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看到安然无恙的少女,提着的心放回了肚子。
偏过头,冷怒交织的眸子看向夜璃焰,寒声问,“北定王还打算纵容你的未婚妻吗?”
他之所以慢了这许久,就是要寻求一个答案,免得夜璃焰说他冤了沈月如。
刚刚问话的时候,官兵暗卫都在场,就算她想抵赖也赖不掉。
“本王说过这话?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莫说是沈月如,就是皇子,也罪责难逃!”夜璃焰气场全开,霸气的回道。
这番话既是说给寒星听,也是给黎青雪听。
他不能再优柔寡断下去,若是再因为愧疚退让下去,受伤的就是他心爱的女人,那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一句话落,空气中都弥漫着危险的味道,本就清寒的天气,又冷了两分。
眼见着两人又要一言不和开吵,黎青雪忧心不已,探手一拉夜璃焰,温和的眸子看向寒星,“有什么话回营再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寒星为她抱不平,她感激,夜璃焰为她痛定思痛,决心追究到底,她同样感激。
原本就是宿敌,如今因为她的关系,又剑拔弩张起来,她实在不安。
边说,她已经拉了夜璃焰大步向营地走去,一貂一蛇自发的钻回到属于自己的小窝,各自探出脑袋警戒起来。
看着两人纠缠在一起的手臂,寒星瞳孔微缩,抿了唇角,默默的跟在两人身后,走回营地。
议事厅里,七绝跪在正中请罪,“属下办事不利,请主子责罚!”
男人低垂的眉眼夹杂着懊恼,狩猎赛期间,猎场的巡视护卫由他负责,这次混进来刺客,再怎么解释都是他失职。
谁能想到自动请缨的十三皇子竟然包藏祸心?非但没有阻止刺客进猎场,还给他们大开方便之门。
主子自小与十三皇子是玩伴,算是众多兄弟中,唯一一个与之亲近的人。
当时他只考虑着为主子的大业拉拢一个助力,没想到却闯下大祸,差点害了雪姑娘。
坐在正中的夜璃焰冷睨着头都不敢抬的部下,凤眸中攒着万点火光,修长的手指轻摸着拇指上的扳指半晌未语。
气氛一时冷凝成冰,七绝跪在地上冷汗涔涔,连呼吸都屏住了,静静等待着对自己的处置。
同样列位的黎青雪红唇轻抿,眼神阴鸷,翘起的二郎腿在桌下不时轻抖两下,并未开口。
七绝犯的错是致命的,在军中,就是杀了他都不为过。
不过这里不是军营,他的身份也不是中郎将,而是夜璃焰的贴身侍卫,一时失察,倒也可以谅解。
她一个外人,自然不会妄下断言,只能等着首位的男人自己决断。
议事厅陷入诡异的沉默,足足过了有一盏茶时间,夜璃焰才开口,深邃的凤眸凝成了一汪水,“七绝,自行了断吧!”
犯下如此致命的大错,按军规,当处死,他怜他跟在身边多年,留他一个体面,允他自行了断。
“谢主子成全!”七绝跪得比直,没有任何怨言的抽出匕首横在项上,就要自刎。
我去,还真要杀啊?这又不是军中,至于这么不尽人情吗?
黎青雪心头一惊,看着已经要抹脖子的七绝,知道不是开玩笑,素手一抬,将手中的茶盏飞掷过去。
滚烫的热茶泼洒出来,加上寸劲,直接将七绝手上的匕首击飞出去。
扬声厉喝,“慢着!我有话要说。”
七绝后期共过两次事,还算是得她的心,有她在,怎么着也要保他一命。
同在议事厅的六卫和四大暗卫同时松了口气,他们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可素知主子治军极严,没人敢在此刻求情。
倒不是他们怕死,而是国有国法,军有军规,主子就是凭着一视同仁不偏不倚的原则,才有今天的众将臣服,他们不敢坏了主子的名声。
尽管心痛万分,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同生共死的伙伴命丧黄泉。
黎青雪一出手,他们仿佛都看到了希望,这个雪姑娘总有意想不到的办法,说不定真的能保七绝一命。
夜璃焰双眉紧皱的看向她,眼神中满是疑问,“你要说什么?”
也就是她,今天换成任何一个人,敢在此时给七绝求情,不问原因就得先挨四十军棍。
男人立体的五官在烛火中投下淡淡的阴影,披在身后的墨发散开两绺垂在身前,紧窄的领口凸显出修长的脖子,喉结滚动了两下,别添性感。
看出他的不悦,黎青雪非但没生气,还生出淡淡的欣赏。
这才是当主帅的料,要是随意一个什么人都能左右了他的意志,她倒要看不起他了。
起身站在堂下,抱腕当胸行了个江湖礼节,眸带笑意的道,“敢问王爷因何要处死七绝?”
说着话,她还俏皮的眨了眨眼,灵慧的眸子闪过一抹诡光,透着满满的算计。
她就站在七绝身旁,脚尖轻点,正踢在他的腕关节上,将他刚刚又重握住的匕首踢飞到半空,扬手接住。
手腕一抖,一阵寒光翻飞,速度快到极致,晃得人眼花缭乱,挽出数朵剑花,动作潇洒又漂亮。
最后,匕首稳稳的落在她的掌心,纤指向内一扣,直接扣在了腰间的暗卡之中,低声冲着跪地的七绝道,“你拿匕首的姿势太丑,没收了!”
她是真高估他的聪明了,都要赴死了,还这么坦然听话,这哪是聪明啊,分明是缺心眼。
夜璃焰怒归怒,可真要杀跟在身边多年的侍卫,也是于心不忍,但他不能开这个口子,一旦有了第一次,后面再有人犯同样的错,他又该如何处置?
听着小女孩咄咄逼人的发问,面沉似水的答,“身为二品中郎将,识人不清,做事不察,差点酿成惨祸,难道不该杀?”
说实话,他也希望她能编出几个歪理来保七绝一命,只要她能说服自己,让众人信服,七绝就可以不死,他也不会左右为难了。
黎青雪扬唇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足尖轻点了七绝的腰眼两下,胡诌道,“王爷有所不知,这本就是我与七绝定下的诱敌之计,想要瓮中捉鳖。目前看来,成效显著,七绝非但无过,反而有功,王爷该奖赏才是!”
呵呵,反正现在把一堆刺客给生擒了,他们算是大获全胜,还不是她想怎么吹就怎么吹?
反正知道真相的人都不会揭她的底,左不过就是为了堵住外面那些官兵的悠悠之口,给夜璃焰放七绝的一个借口而已。
垂着头的七绝眼前一亮,眼神中闪过万道光彩,内心对她是一万个感激。
能活着谁都不愿意去死,他也深知主子不想杀他,是不得已而为之,现在有她做证人,胡诌出这么个借口,说不定真的可行。
抿唇低头,脑子快速转动起来,一会该怎么圆这个谎。
这鬼丫头!可真有她的,这么精彩绝伦的借口都想得出!
夜璃焰心底轻笑,脸上却是半点声色不露,目光有意无意的看向厅外探头探脑的官兵及议事厅内几个京畿守备军将领,眸光寒凉。
故作疑惑的“哦”了一声,“既然是计策,为何不事先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