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诱敌之计,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否则一旦走漏了风声,便功亏一篑。没有回禀王爷也是为求逼真,外松内紧,让敌人感觉我们毫无防备,鱼儿才会上钩。”黎青雪回的头头是道,一点慌张之色都没有。
这点小Case于她来讲根本不叫事,别说还有这么个借口,就是没借口,凭她的三寸不烂之舌,也能辩出七分理来。
见她回的滴水不漏,夜璃焰不住的点头,为了能让所有人信服,他又将目光转向跪在地上的七绝,“苏小姐所言可属实?”
当着众人的面,称呼上他也格外注意,以往的亲昵不见,倒有了一种公事公办的意思。
七绝迅速抬起头来,斩钉截铁的答,“正如苏小姐所言!属下觉得此计可行,这才刻意隐瞒了主子,特来请罪!”
自家主子和雪姑娘都有意包庇他,这个情他不只要领,还得领的漂亮,绝不能让旁人看出破绽,日后拿此来诟病主子治军不严。
黎青雪得意的一挑眉,心里开始掰起了手指,她现在连救了三条人命,夜璃焰的情算是彻底还完了,余下的只当送做人情。
常在江湖走,难免哪日就狭路相逢了,到时他也挑不出自己的错处。
她忽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杏瞳弯成了月牙,暗道一声人情债果然沉重啊。
夜璃焰大手一挥,语气铿锵有力,“你且起来吧!念你良计诱敌大获全胜,未经请示便自作主张的罪责本王就不予追究了。功过相抵,不予表彰!”
一条胡诤的理由瞒天过海的骗过众人,尽管有人尚持怀疑态度,可一见正主都发话了,也不敢再多说,只能将不满藏起来,虚与委蛇的赞七绝干得漂亮。
七绝微感心虚的接受众人的赞赏之语,眼角余光不时瞟向神色淡然的少女,说不出的感激。
如有所感的黎青雪侧过脸,玩味的一勾唇,并未言语。
一场风波就此结束,议事开始进入正题,她左右看看觉得了无兴趣,抱腕告辞,“王爷,军机要务,臣女不便旁听,先行告退!”
她之所以跟来,无非两条理由,一是事关自己,不得不露面,二是想看看能不能从刺客嘴里审出点什么。
谁想到,她到了议事厅方知,那几名刺客疯的疯,死的死,根本审不出什么结果,好在第一个任务她是完成了。
原本她还想着,哪些闲极无聊的人会再逼问她为何会招惹来刺客追杀,没想到有一个煞气凛然的夜璃焰坐在那,根本没人敢多言。
现在没她什么事了,自然不愿多留。
腿刚抬起来,便被一声磁性的嗓音打断,“苏小姐留步!”
夜璃焰看着要落跑的少女,满心的不悦,俊容微沉,精致冷傲的凤眸眨也不眨的看向她,一本正经的道,“本王军中正缺一名得力的军师,苏小姐慧黠灵秀,武艺高超,即日起便留在本王身边做参谋副将,参与议事。”
这就想跑,门都没有!
寒星就等在帐外呢,这一出去非又缠上她不可,现在给她一个闲散的职务,刚好他可以近水楼台,一举两得,何乐不为?
一听这话,黎青雪肺都要气炸了,虎着一张小脸转过身,故作为难的道,“王爷,赤龙自开国以来,除了女将祈惊华外,再无女子参议军务。圣祖皇帝也明令女子不得参政议军,此事怕是不妥!”
就因为他不时的“提点”,她几乎将皇亲国戚得罪个遍,现在又把她给拉进军营这趟浑水,当她是蒸不熟煮不烂的铜豌豆呢?
她就算有些本事,也架不住这么得罪人吧?双拳还难敌四手呢,她就孤家寡人一个,这是让她水深火热呢!
“妥…妥,再妥当没有了!”一旁的副将钟诚笑着拍起了马屁,“苏小姐是有大智慧的人,又是将门之后,谁能道苏小姐就不是第二个祈惊华呢?”
没长眼睛的都看出来北定王的心思了,更何况是他们这些混迹于朝堂,耳聪目明的京官?
赤龙现在风声鹤唳,各方势力犬牙交错,无论哪方他们都得罪不起,特别是这个手握重兵的北定王,自然是他喜欢什么,他们就拣什么说。
有了第一个开头的,马上阿谀奉承之声不绝于耳,整个议事厅都乱成了一锅粥,端坐于首位的夜璃焰眉梢眼角都带着得意,戏谑的看着骑虎难下的少女。
看来有时候这些善于逢迎拍马的人也不是那么让人讨厌,就像此刻,有些事情他不好太有倾向性,可这些人就替他把话给说了,不失为一件好事。
黎青雪脑袋都被吵大了,感觉心头奔过几万匹骏马,踩得心脏扑通扑通的狂跳不止。
双手压了压,俏脸黑沉的道,“诸位大人且静静,苏浅何德何能担得起诸位如此赞美?莫要再说了,苏浅已经无地自容了。”
尼玛,被虚伪的热情逼到这份上,她绝对是第一次,真不知道怎么应付。
她这一自谦,声浪更高了一层,唯独处在角落的一个孤独的男子迟迟不肯上前,看向她的目光复杂又心虚。
黎青雪纵是有千般理由也无法推脱,怨怒的看了一眼稳如泰山的男人,咬着后槽牙道,“臣女遵命!”
她要是再拒绝是不是就不识抬举了?这么多人拼命往她的脸上贴金,这个说她聪明绝顶,那个说她武功高强,她怎么没有飘飘然的感觉,反倒觉得很恶俗呢?
“给苏小姐看座!”夜璃焰浑不在意她凶狠的眼神,淡然一笑,直接给了最高等待遇。
要知道,整个议事厅,除了他是坐着的,其它人可都是站着的。
虽说给了她一个参谋副将的职务,可这里哪一个的官不比她大?这明显就是区别对待。
这些老谋深算的京畿将领眼睛比毒蛇还毒,焉能看不出来?心里暗自得意,他们是抱对了大腿。
黎青雪嫣红的小嘴皮笑肉不笑的扯开,都能听到磨牙声的回道,“谢王爷赐座!”
真尼玛够了,他这是打算把自己和他给捆死了,时刻监视她是吧?
殊不知,他越是这样,她越有逆反心理,全然没有私人空间的感觉让她望而却步。
议事正式进入主题,夜璃焰虽然在她面前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愤怒的心情略缓,可说到底,源头没解决,还是心里憋着一股火。
待众人静下来,他修长的指尖轻敲着桌案,不徐不缓的道,“十三皇兄,你是不是该给本王一个解释?”
一开口便是兴师问罪,端得把夜璃澈吓得一个激灵,额角的冷汗霎时落了下来,从角落中缓慢的走至正中。
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的说,“本皇子不知北定王是什么意思。”
夜璃焰邪肆的嘴角扬起浓浓的讽刺意味,“就说说重兵围守的狩猎营地是怎么混入刺客的!”
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他可真是辱没了老相国的门楣。
“营地的护卫是你挑选的,现在出了事,十五弟便要将责任推到为兄身上,恐怕不大合适。”夜璃澈自小就没撒过谎,说出这一番话时,因为心虚舌头都直打结。
一张正直忠诚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嘴唇不时翕动两下,很是紧张。
“推?十三皇兄可真是巧言善辩!”夜璃焰冷得仿佛是一尊冰雕,不阴不扬的道,“来人,请老相国过来!”
七绝此时是戴罪立功,闻言抢出一步,飞快的跑出了大帐,“属下遵命!”
一听说要请老相国,夜璃澈腿肚子都要转筋了,他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个外祖父。
他老人家若是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非打折他的腿不可,最轻也得挨一顿臭骂。
别看他身份尊贵,可老爷子一旦发起火来,连父皇都敢数落,更何况是他?
气恼的起身便要去追回七绝,脚步还没挪开,便被七杀和七破给拦住了去路。
两个男人面无表情,一前一后将他夹在正中,神情微讽,“十三皇子请止步!老相国是十三皇子的外祖父,为人极为公正,请他老人家过来,也只是探问直相。十三皇子又何必惊惶?”
七破的嘴本就碎唠,为此不知被黎青雪教训了几次,可还是记不住。
不过这次的质问,却深得黎青雪的心,轻抿了一口侍卫端来的热茶,唇角若有似无的扬起一个极浅的弧度。
少女精致的五官仿佛上天完美的杰作,美得不可方物,偏眼角冷光四溢,仿佛把整个议事厅的温度都降了下来。
不知为何,一看到她杀气腾腾的俏丽模样,夜璃焰就感觉心情舒畅,似她这般果敢又充满灵气的女人,举四国也找不出一个来。
边关的程素宁也算是女中豪杰了,却还少了她身上那股永不言败的气质。
夜璃澈半转着身子,如芒刺在背,缩了缩脖子,沉吟良久才找了一个说得过去的借口:“本皇子只是担心,哪有你说的惊惶?外祖父年事已高,能不惊动他老人家,自然不要惊动,你们有什么权利去惊扰他?”
一番话说得义正辞严,却极没底气,特别是抽起的青筋,再再显示着他的紧张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