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雨府君本是西海龙君之女，如今身居九天，连天帝都拿其没有办法，也只能怪当年西海龙君做的太绝情了些。”
子梨上神唇角笑意缱倦，“此番入西海，一是因为司雨府君之事，二却是因为帝座曾养在西海的水麒麟，那麒麟原本是长清大神的梨苫宫中灵兽，当年长清大神沉睡，这水麒麟便被帝座送去西海豢养，这几年来东海气焰嚣张，唯有西海安守本分些，天帝自也要看重些。”
“你素日来与四海水君交往甚密，可曾知道，西海龙君手中有块水玉？”天尊手中拾着干净的桃花茶盏摩挲着，子梨上神略是皱眉，“西海龙君那里着实有不少好东西，水玉仅仅是本神见过的就有一个小山那么多。”
我情不自禁的揩了把口水，真是想不到，西海龙宫竟然有这么多好东西……
天尊道：“那枚水玉和旁的差距甚大，那枚乃是上古龙族元神所化，平日中瞧着，只是一泓清泉的模样。”
子梨上神挑眉，憋了一会儿道：“这个西海龙君竟然有这等好的东西，亏得爷爷整日在帝座面前给他说好话。”
“看来你也没有见过那东西。”天尊大人扣下杯盏，子梨上神问道：“敢问天尊大人，那东西是何物？”
天尊唇角微动，“破红莲业火阵的东西。”
天尊大人去见龙族女君，也是因为这个能破红莲业火的水玉，天下至阴至柔之物。相传当年天帝陛下击碎了纯阳玉之后，妖君大败，祖神现世，将妖君封印在红莲业火之中，妖界殿下不惜要与天尊大人同归于尽，还有他口中的解救妖君之好法子，难不成是因为真的有办法破阵救出妖君？
“红莲业火？”子梨上神倒是被噎住，半晌儿才道：“之前本神曾在天后的口中听说过天下至阴至柔能破了红莲业火，不过娘娘不是说那东西已经消失了万年么？”
“并未消失，本尊料想，妖界恐是也有人知道了这个法子，四处寻找这东西。”
“难不成这东西就在西海？”子梨上神唇角抖得厉害。
天尊颔首：“嗯，就在西海。”
纵然这妖君是被祖神亲自关起来的，可若寻到了破解之法，妖君还会有可能出来，届时定会天地大乱，天尊身为上清境之主，定然也是不会放手不管，更何况，他还是妖君的兄长……
子梨上神有些激动，“好这个龙君，有这样好的东西竟然想要私吞，本神算是看清楚他了，赶明儿就织个天罗地网将他的西海一溜儿给罩上。”
天尊清然揽住广袖，提起茶壶斟茶：“本尊也觉得，西海还是罩上才好。”
子梨上神顿了顿，约莫也清楚了天尊话中的意思，只握住茶盏狂饮了杯，默不作声。
青石小案，灯盏稀少，我提了油灯在手中，天尊已经歇息了，我便与子梨上神兀自出了水月院子，我见他步履踟躇，道：“我见天尊大人很在意那个东西，你也有些愁眉不展，不过是在西海，同西海水君想法子讨过来不可么？”
子梨上神肃然道：“若是这样容易的话，天尊大人位分比本神不知要尊贵多少，他大可一句话让西海呈入上清境，也不用让本神着手去调查了。”
我讶然：“红莲业火若是破了，是不是下场很骇人？”
他顿下脚步，昂头惆怅道：“你未见过三百年前那场大战，自然也就不知道，帝座当年险些栽在那个妖君的手上。不过好在当年妖君作乱，是因为有那枚纯阳玉，帝座沉睡多半的原因也是因为纯阳玉。祖神将妖君封印在红莲业火阵，便是看在他曾经为神仙的份上，用业火阵去净化他的妖气。若是现在红莲业火阵破了，也只有一个法子，找个旗鼓相当的神仙去与他大战一场，然后继续封印。”
“许是因为我还不晓得妖君是个怎样厉害的人物，听你这般说倒是挺简单的。”
冷不防子梨上神又是一扇子敲在了我的头上，目光中携着诡谲，皱了眉心：“你难道不晓得那妖君原本是天尊大人的同胞兄弟么，若是妖君再出来一次，且不说不是那样简单便能将其封印，天尊身为上清境之主，断然不会让妖君再作乱，妖君虽然不抵天尊功法高深，但是天尊若是想再毁灭妖君，估摸得搭上个满身修为，说不准还会性命不保。”
“竟是这样厉害？”我提着手中的灯盏晃了晃，他道：“这不过都是后话罢了，天尊大人既然知晓了东西在西海，那天界肯定会竭力去寻找，不到迫不得已，是不会让这件事发生的。”
我垂首，其实天尊大人这神仙还是极为和善的，虽然，有时候会腹黑，但是若真的魂飞湮灭了，我料想，那时候我的心一定会很痛，嗯，很痛。
子梨上神见我一副愁容，负手浅声道：“不过你现在不用担心，天尊既然还有心思陪你来这精灵族还业债，那想必天尊大人已经有了五成的把握。”
当年天尊大人用了半身的修为去加持红莲烈火阵，这估摸便是天尊给妖君的最后一个机会，红莲业火阵破，无论如何天尊都会亲手了结了妖君，我倏然觉得心口沉了沉，但回味子梨上神的话，倒也是不无道理，天尊既然知晓这一切，还愿意陪我下凡报恩，那应是没有什么大问题。
手中提着的青灯被风摇曳个不停，子梨上神轻声问道：“对了，那个精灵族的少君，你可是熟悉？”
我换了只手提灯：“嗯，很熟悉，说起来我们俩可真是有缘分，许是因为我上辈子便欠他的，我初次见他的时候，以为他真的不行了，就要给他灌仙丹，可是没想到他竟然被我吓的跳楼。这倒是第一则，第二则，他初见我的时候，我本是想上前与他打个招呼的，但他失手误伤了我，还差些把我推到水泽子中，好在天尊大人相救，才不会狼狈的掉下去。他因为那件事愧疚着我，就几次上来主动同我说话，如今呢，也算是和他那个小公主打的火热。”
“你说的，是精灵族的公主？”子梨上神含笑道，我应了声，想起一桩事，又怪道：“今日天尊大人看了那纸鸢，说纸鸢上的画并非出自蓁余公主之手，我还有些纳闷，若不是蓁余公主所画，宫中还有何人会与玉明传纸鸢。”
其实这样想来，也着实奇怪了些，之前我第一次见到那纸鸢的时候，曾在地上拾到了一张小字，那字迹是相思的，我以为那东西许是前日夜中府中挂花灯的时候相思落下的，所以便没有多想。这样琢磨来，精灵族的圣女也在王宫居住，难不成……
子梨上神面色缓和了些，道：“这蓁余公主可是精灵王的掌上明珠，自幼便仰慕天尊丹青笔功，她父君便请了不少画师来教她作画，这几千年来没有妙笔生花的神韵，倒是也小有作为，更何况公主是个女儿家，颇好面子，这纸鸢上的画风改上一二掩人耳目，倒也有可能。”
“你这样说起来，倒是也对。”灯盏拢着淡光，洒下树丫的轮廓来，我昂头看他：“还有一件事，我猜你一定知道。”
他低下清澈的眸光，顿时笑意盎然，“哦？说来听听。”
我道：“龙族的女君和天尊大人，是不是颇有渊源？”
他果真是脸上笑色僵了僵，而我也果真是猜的对了，他道：“所谓的渊源，太深了，你这个小丫头未必也能听得懂。”
我知道他是不想告诉我完整些的，便只询问道：“太深了我着实听不懂，但是你简单说上两句，我心中透彻便知道了，免得日后被追杀。”
他看着我道出了前半句的答案：“龙族的女君，乃是天尊大人的同门师兄妹，暗恋了天尊大人八万年，这便是渊源。”
八万年，我哑然，久久不能说出一句话来，他又接了下一句：“你与龙族的女君向来没有交涉，她怎么会来追杀你。”
我尚在哑然着，缓了许久才满眼婆娑道：“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若是让这厢晓得了原委，指不定要如何编排我，这等伤心事，还是让我自个儿惆怅去吧。
子梨上神展开梧桐扇面，也未追问，只是同我在林子中散了步，感叹番月色不错的云云。
翌日天色大好，万里无云是个睡觉的好时机，只不过那个天杀的玉明少君一早便赶来拜见我，碰巧遇见了子梨上神，又碰巧遇见了天尊大人，于是子梨上神便与其一见如故的在花藤子下下棋，天尊大人棋艺精湛，早便到了杀遍天下无敌手的地步，所以便连降了两道天雷将我从梦中给震醒。
彼时我正顶着一双熊瞎子悠悠然的听着玉明少君欣喜道：“司命果真是料事如神，见多识广，昨夜王宫设宴，蓁余公主赞扬下神的诗作不错，邀下神一同去赏牡丹花。”
我揉了揉眼睛，囫囵道：“这不是挺好的么？”
玉明少君道：“今日前来打扰司命大人，只是想同司命大人请教请教，这幽会可是有什么注意的地方，下神好掂量着，免得让公主殿下不高兴。”
我拢了拢袖子，咳了声，老成道：“你自是想着法儿的讨着女孩儿的欢心便好，然后一个劲的给她说甜蜜话儿，她让你向东你绝不向西，她让你作诗，你就千娇百媚的尽管夸赞，既是喜欢公主，将你的心意都给说出来便是了。”
他眉飞色舞顿然道：“小神明白了，多谢司命大人赐教。”转身便是欢喜离开，行了两步又返了回来，抱拳郑重道：“司命大人的恩典，小神自当感激不尽，告辞！”
我颓然的摇头，“啧啧，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笨的神仙。”
然那藤花下还剩半盘棋未了的子梨上神啪的一声合上折扇，徐徐道：“误人子弟啊。”
天尊大人则也是不晓得从什么地方握着茶盏慢悠悠的走过来，唇角噙着一丝笑意：“年龄不大，倒是懂得挺多，嗯，看来本尊教导的还不错。”
天尊他怎么也在，我脸蓦然便红了一大片，子梨上神还在深呼一口气：“可惜了这盘好棋，还有几步便要成了。”
天尊大人手中掂着茶杯转，挑眉道：“要不要本尊帮你下完这盘棋？”
子梨瞬间脸黑，一把护住棋盘，颤颤道：“小神认输，大人手下留情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