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回去吧。”我径直走到副驾位旁,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韦御风随后也上了车,他启动了车子,下了山后,他才问我:“怎么了?”
我抿着唇看着车窗外,好一会儿后压抑着情绪低声骂了一句:“操蛋的爱情。”
韦御风伸手过来拽了拽我的手:“不准说脏话。”
我有些悻悻的:“连说话你都要管,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你和你小姨聊了些什么?”他话题绕了回去。
“我不想告诉你,可以吗?”我烦躁起来,只要起到我妈,我小姨还有柳又昕,这些在世人中拔尖的妙人儿都为了我爸发疯,我这心里就堵得慌。
“不可以,我们之间要坦诚。”他不紧不慢道。
“行,那你先坦诚。你对阿瑛要作怎么样的打算和安排?还是任她一直呆在你身边。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给你个建议。哪天我们结婚了,你把她收做填房吧,这岂不是美事一桩。”我说得又快又急。
“你这是在拿我出气啊。”他毫不留情的戳破我,“阿瑛出院后,她要去新区那边的聋哑学校教书了,沈姨跟着去照顾她的饮食起居。这样的安排,你还满意吗?”
“总之,我是个恶人。”我强辞夺理。
“我挺好奇,你小姨和你聊了些什么让你情绪波动这么大?”他不依不饶,非逼我说出真相。
“我更好奇,你对你父亲的原配夫人是什么感觉?是不是心情很复杂?”我偏不如他愿的跟他绕弯子。
“不复杂,那是上一辈的恩怨,我和她素无交集。”韦御风道。
我又伸手去揪座椅上的流苏,揪来揪去,心里的烦躁更浓,嘴里忍不住的叨叨起来:“你知道吗?我的小姨,你父亲的原配夫人。她和她的姐姐爱上同一个男人,为了这个男人这辈子都老死不相往来。为了这个男人,梁家几乎家破人亡。韦御风,你告诉我,爱情到底是个什么狗屁玩意?它值得柳又昕也念念不忘?我小姨说我不懂,她说,当年那个男人站在台上,面如满月,双眸似星辰,一手扇子,一手酒,她的眼里就再也看不到别的男人了。她是瞎了吗?还是得了青光眼白内障?要不然怎么会看不见其他的男人呢?真的,韦御风,我是不是理解能力太差了?还是人生经验太少了?我怎么都理解不了她们的思维和想法?你说会不会有人对她们下了同一个牌子的降头,所以,她们才会为了同一个男人发疯?”
韦御风很耐心的听我叨叨完,他伸手打开了手机音乐。调了一会儿后,一首熟悉的旋律响起,然后,我听到熟悉的声音。是当年我和他一起合唱的那首“铁血丹心”,真没想到,他录下来了,还留在他的手机上。
“并没有那么多为什么,有时候,爱情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他笑笑,“我听说你父亲当年在当红时,许多女人为了他一掷千金。但他并不像你以为的那么轻佻,甚至,他比你以为更为有底线。殷采采,你心里始终将风月场所定义为低与贱,而更为不幸的是,你自己曾陷于其中,这让你加倍的介意这件事情。”
“也许是这样吧。”我颓然下来,“但你说说,自古以来,礼仪廉耻,约定俗成。千百年下来,我们绝大部分人按照这样标准约束自己。我从小到大,我爸我妈也是世俗大众那一套教我,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要自尊自强,要顶天立地,绝不食嗟来之食。可结果呢?他们背地里却那么龌龊。是因为他们,我才被坑进污泥之地,我怎能不介意?”
韦御风不说话了。
我看着车窗外冷笑,只觉得无力:“风月场所里的是什么人?迎来送来,人尽可夫,人尽可妻。是为淫,淫者,贱也。当然,你也可以说,存在的即是合理的。可这种合理,俗世中的大多数人是绝不接受的,你能接受我,只能说明你非常人。而我妈她们爱我爸爱得死去活来,那是鬼迷心窍。”
他叹了一口气,还是没说话。
车子开回四合院时,我们刚好赶紧上饭店。餐厅里只有王妈一个人坐着吃饭,其他佣人都在侧厅吃。
“小悦和辛童呢?”我问。
“小悦在佛堂呢,辛童接了个电话出去了,说是有事情。”王妈赶紧起了身,张罗着给我和韦御风拿了碗筷。
“你先吃,我去佛堂看看小悦。”我抬步往走。
“我和你一起去。”韦御风跟在了我的身后。
“你们还是别去了吧,小悦不肯别人去打扰她呢。”王妈喊道。
我和韦御风都没有理会她,穿过花园小径,拐弯,我们进了回廊,然后来到了佛堂前。大门开了一半,阳光打进去,陆只悦一动不动地跪在蒲团上,手里拈着佛珠。
我先走进去,怕扰了她念佛,我放轻脚步。然后我看到了陆只悦衣袖上有斑斑的血痕,我大骇,急步上前。这才发现,她跪着绷直,双眼却是紧闭的,嘴角还有残留的血迹。
“小悦。”我扶住她。
“小悦。”韦御风也吓到了,他掐了掐她的人中。
我揪心地看着,至少一盏功夫,陆只悦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她惨白着一张小脸,轻声道:“你们回来了。”
“快,马上去医院。”韦御风打横将陆只悦抱了起来。
我跟着他往外跑。
陆只悦蔫蔫地靠在韦御风的肩膀上。
心急火燎的,我和韦御风把陆只悦送进了医院。我心里作好了最坏的打算,楼上楼下的折腾了一圈,还好,只是吐血而已,没有得绝症。医生让住几天院,回家后好好补补气血就行。
如同劫后余生,我坐在床沿上边,韦御风出了病房。
“采采。”陆只悦从被窝里伸出手来。
“嗯。”我握住她的手,根本不忍心去问她为什么会吐血?
“你给我姑姑打电话,我想她了。”她说着眼泪就流下来了。
“好,我让韦御风现在就打。”我立刻起身往病房外走,韦御风站在远远的走廊尽头,他站在那里打电话,我朝他走去。
我走到他身后时,我只听到他说好自为之四个字,语气很重,听到我的脚步声他就挂断了电话。
“小悦想见她姑姑,你打个电话吧。”我道。
他点了一下头。
“又是一个爱情悲剧。”我仰看天花板,将泪意逼了回去。
“他们曾经有过一个孩子,都四个多月了,阿离的母亲暗中让人给小悦下了药,孩子没能保住,阿离的母亲说怕遗传她妈妈的精神病。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小悦就被伤狠了。”韦御风说道。
我从没听小悦提起过这件事情,果然,最痛苦的事情都是埋藏在心底最深处。别说拿出来晒太阳,连碰都不敢去碰。
“阿离娶孟雅秋不算被迫,他只是向现实投降了。如果坚持和小悦在一起,这辈子,小悦都得不到他家人的承认,他会更痛苦。”韦御风又道。
我怔怔的,到底是疯狂的爱可怕,还是留一份遗憾更让人痛彻心扉?谁知道呢?只有老天知道吧。
这人世间的情情爱爱,恩恩怨怨,是是非非……真是太沉重了。
韦御风给温湘庭打了电话,温湘庭听到小悦住院的消息,表示马上安排车子过来一趟。
我先回了病房,陆只悦已经睡着了。我坐在床头看着她的小脸,想着她比我还惨八分的身世,我猛然间想到另一件事情,她的亲生母亲不是一直没找到吗?如果我想办法帮她找到她的亲生母亲呢?她会不会多一点心灵上的依靠。
我激动起来,随即觉得自己想得简单了。我连自己的事情都还没搞清楚,我要上哪里去找陆只悦的妈妈?而且,向云天临终前说过陆只悦的亲妈早就死了,说是自杀的。可我总怀疑他只是为了打消陆只悦找亲妈的念头。
半个多小时后,温湘庭的助手推着她赶来了。
“姑姑。”我放轻动作起了身,“睡了。”
她点点头,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这一路上估计给急坏了。
“我们到外面说话,阿桐,你在这里看着。”温湘庭示意我推轮椅。
我推着她出了病房,远远的,韦御风还站在窗下打电话,我只好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把今天的情况告诉我。”温湘庭抬了一下手,让我停下来。
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出门的时候没见着她,回来她就跪在佛堂吐血:“姑姑,我早上出门早,等我回来的时候,王妈说小悦还在佛堂。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因为小悦一般都会准点吃午饭,她有午睡的习惯,等我过去时就发现她吐血了。”
“嗯。”她应了一声,若有所思的表情。
“姑姑,我有个想法想和你说说,如果不妥当,还请你不要介意。”我小心翼翼道。
“你说。”温湘庭看我一眼。
“姑姑,能不能想办法找到小悦的亲生母亲呢?我总感觉这是她心里的一个坎。”我问。
她怔了一下,道:“死了。”
“死了?”我重复道,连温湘庭都说死了,那是真的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