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我不懂
温温啊2018-04-10 17:223,262

  我心里很激动,梁梦昭和我妈也很像,我多想亲亲热热地喊她一声小姨。可她这么冷静,冷静得近乎冷淡,我那声小姨就叫不出口。来之前,我也猜想过见面的情景。再怎么说,我妈和她是亲姐妹,在韦御风和柳又平讲述中也没有提到她和我妈有过节。我想,她即使不那么激动,至少,她也会有所感触,毕竟,在隔了几十年的光阴后,我们见面了。

  “你们坐吧。”梁梦昭施施然往茶座的主位走去,坐下后,她伸手按了一下茶座上的一个按钮。

  韦御风抬步往侧面的沙发走去,我跟在了他身后,挨着坐到了他旁边。

  少顷,一个大约十八九岁长得非常清秀的姑娘上来了。

  “梦姐。”姑娘很恭敬的喊了一声,然后她就忙碌起来了。先拿着壶去柜子后面装满,开始烧水后,姑娘从柜子里拿了茶叶。

  梁梦昭靠在椅背上看着我和韦御风,她的神情始终那么淡淡的,我在她的眼里看到了疏离。这让我想起很小的时候看过的皮影戏。现在,我和韦御风就像是台上的两个戏偶。

  “听说你妈妈过世了。”梁梦昭看着韦御风。

  “是,听说过世快十年了。”韦御风淡淡道。

  梁梦昭微微蹙眉,道:“可惜了那么有才情的一个人,我从前就和她说过,不要将情寄予你父亲身上,他的心跟着死人早就死了。她若听我的,也不会过得那么苦。”

  “造化弄人。”韦御风也不多言。

  梁梦昭轻笑:“不过,你妈妈也算争气,直到你父亲过世,他也没能见你一面。”

  韦御风没说话。

  茶座上的水已经开了,姑娘拆了茶包开始泡茶。只见她纤长的手指拿着茶夹,用头泡茶洗了闻香杯,然后用茶夹夹着杯子一一放到我们面前。

  我原本是不喝茶的,来了G市后,跟着有样学样。这闻香杯,我看陆只悦一个人做起来最像样。其他人,我都觉得过于做作,所以,我从不愿意东施效颦。

  韦御风循了礼节,拿过闻香杯闻了闻:“是九尾山上的极星吗?”他用了疑问句,但语气却是肯定的。

  梁梦昭的脸上露出一抹会心的笑容:“你倒是见过一些世面。”

  这话要是换了一般人说得多狂妄,但从梁梦昭嘴里说出来,莫名的变成了一种赞许。我庆幸我没去拿那闻香杯,我哪里闻得出来什么茶,最多能品一品茶的好坏。

  “阿柚,你把剩下的盒茶打包,待会让阿风带走。”梁梦昭吩咐道。

  “是。”姑娘诺诺应道,说话间,她已经给我们都斟好了茶。随后,姑娘又拿了点心出来,用精致的小碟子装好,一人一碟。

  我这才敢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不上来什么这茶和一般茶有什么不同,但想再喝一口。这大约跟买奢侈品是一个道理,属于玄学范围。总之,物以稀为贵,物以贵为珍。

  我放下茶杯后拿了块点心,点心入口,这时候就感觉到了什么叫舌尖上的极致享受。我的心不由得颤了一下,显然,梁梦昭用了最好的茶招待我和韦御风。这么说来,她对于我的到来还是很欣喜的?

  喝过茶,吃过点心后,梁梦昭搭眼看了看外面的天气。然后她扶着椅子起了身,道:“今天的太阳挺好的,到楼下走走吧。”

  我和韦御风和她一起下了楼,她沿着开满野花的石子路缓步往前走。

  “你去吧。”韦御风推了推我。

  我有点紧张,但他拿着手机已经往旁边的车子走去了,我只能硬着头皮往梁梦昭的方向走去。拐过屋角,梁梦昭坐在路边的木椅上。

  我攥了攥手心,慢慢的走到了她的面前。

  她望着路边的竹子出神,半晌后,她道:“你总该叫我一声小姨吧。”

  我实在是受不了她这样装神弄鬼的高姿态,在我看来,这人世间,不管高低贵贱,那都是人。是个人就有七情六欲,开心的时候笑,难过的时候哭,活得那么累做什么呢?

  “按理说,我是该喊您一声小姨。但您的似乎并不太想认我这个亲戚,思来想去,我觉得我还是不要自讨没趣了。”我没管住自己的嘴,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她抬头看我,眼神有讶然之色:“这话听着很新鲜,殷采采,你样刁钻的话,你时常对人说么?”

  “当然不,只对您这样的人说。”我干脆跟她一拧到底,这亲不认也罢,反正我爸死了,我妈也疯了。以前没有她们,今后也不必有她们。

  梁梦昭从木椅上站了起来,我心里吓了一跳,脚下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

  “按你的意思,我应该把你搂到怀里哭一场,诉说这几十年的分离,问问你妈的情况。是这样吗?”梁梦昭的声音里终于有了起伏,她的内心不象她演的那么波澜不惊。

  我抿着唇不说话,她终究是长辈,我不能过于放肆。

  她往前走了两步到我面前,我们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几乎要鼻尖顶鼻尖,我又退了一步。她伸出手来,一把抓住了我的肩膀,我哆嗦了一下。

  “你为什么要那么像他?”她目不转晴的盯着我的脸,眼中隐隐有了泪意。

  我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在说我像我爸。反应过来后,我心里涌起莫大的悲哀。我这才明白,她为什么对我始终保持着疏离,为什么只字不问我妈。能让一个女人念念不忘以及耿耿于怀,大约只有爱情了吧。两个亲姐妹,出身名门,同时为了一个风月场中的男人欲罢不能。想想,真是个大悲剧。为此,兄妹大打出手,害死大嫂腹中孩子。我要是我外公外婆,应该会直接从厨房里拿刀吧,劈死一个算一个。教出这么两个不争气的女儿,不如生块叉烧了。

  “他怎么死的?”她又问我。

  我笑了一下,把她的手从我肩拿开:“小姨。”

  她别过脸,抬头擦掉眼角的泪水。转回头再看我时,她的神色已经正常了。

  “你真的要听吗?”我问她。

  “你说吧。”她抬步往前走。

  我将我爸离开我妈,又和柳又昕在一起,最后横死床上的事情详细的跟她讲了一遍。不知不觉中,鹅卵石路已经走到了尽头。我只顾自己讲得痛快,无意间转头看梁梦昭时才发现,她的面色惨白的。

  “小姨,你没事儿吧?”我扶住她。

  “没事儿。”她回答得有些困难,推开我的手,她往前面的长椅走去。

  我跟着她的脚步,看着她坐到长椅上才松了一口气。

  “你妈疯了?”她低声问。

  “是。”我应。

  “那她就不再认得我了。”她苦笑了一下,“本来还想让她看一下,现在的我过得有多好。”

  “外公外婆还好吗?”我问她。

  “还好。”她应。

  “我想去看看他们。”我说。

  “看什么?他们见了你,只怕又要捶胸顿足哭一场,他们老了,让他们过几天安生的日子吧。”她道。

  我想了想,觉得她说得有点道理。在这计算不清楚的冤孽故事里,最无辜最可怜的莫过于我那从未见过面的外公外婆。

  “你给我说说,你爸的事情吧。”沉默片刻后,梁梦昭带着几分请求道。

  “小姨,我说几句你不爱听的话。我是没办法选择,否则,我不愿意我的身体里流着我爸的血液。当年我妈把他捧在手心里当宝,连洗脸水都给他端好时,我就一直想不明白,我妈为什么会对我爸那么好。我爸从来也没有为她做过什么,我妈一个女人在生意场上辛辛苦苦打拼,赚来的钱供他挥霍。一辈子到头,我妈破产,他抛下我妈,抛下我和我弟,连最基本的人伦都没有,挥挥衣袖就走了。要知道,连动物都有护崽的本能,他却没有。我怎么也想不明白,我妈,柳又昕,还有你,爱他什么?他身上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你们一个一个跟得了失心疯一样不顾一切。他不见得多帅,比他帅的大有人在,也不见得多有才,站到你们梁家门前,他就是一个粗人。他到底有什么好?小姨,你今天能解解我这个长久以来的困惑吗?”我激动起来。

  梁梦昭也不生气,靠着椅背,她眼神空洞地望着竹林,好长时间后,她哽咽道:“当年,他着一身月白色长衣,打着扇子拎着酒坐在窗台上。那时的他面若满月,眼中装满了整个星空。你不知道他的好,你不懂。”

  我没法懂,我只知道他陪了我二十年。这二十年的时光里,他是我的父亲,是一个俗得不能再俗的男人。也要吃饭,也要睡觉,也要拉屎,也要放屁。她们心心念念的少年,只在当年,我没见过。

  也许,这人活进了回忆了,才是最无敌的。

  “你回去吧,改天我们再见。”梁梦昭下了逐客令。

  “好。”我立刻转身,走了两步又有些不忍心,顿住脚步回头:“小姨,你保重。”

  她摆了一下手,抬起衣袖遮住了双眼,我看到有两行泪顺着她的脸庞淌了下去。我收回了视线,快步往回走。

  韦御风站在车旁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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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人间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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