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迷迷被江云书一路拖到四下无人处,但见再无旁人,江云书才松了手。毛迷迷缩回蹄子揉了揉,上头红彤彤的,可见江云书拖人力道之大。
“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走?我惹你不高兴了吗?”江云书低声问道。
毛迷迷眨眨眼:“你没有惹我不高兴啊。”
“那为什么?你要出门散心也好,找你师兄也罢,跟我说一声总可以吧?”江云书道,说到动情处,又忍不住想将毛迷迷拉到跟前,毛迷迷怯怯地退了一步,他见了,苦笑道:“你就这么怕我?”
“不是怕,我很喜欢你的!”毛迷迷道,见江云书眼睛亮亮地,嘴上声音又小了下去:“你可能误会了。”
“误会?误会了什么?”江云书喜道:“喜欢就是喜欢了,还有什么误会?”
“我……”毛迷迷只见江云书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顿时语塞起来,她当然知道江云书对自己很好,可喜欢是喜欢,喜欢又不是爱。若跟他讲清楚,也不知道江云书会如何反应,毛迷迷一时犹豫起来,而那边厢白冉已经带着花黎找了过来,远远见他二人站在僻静处,也不避讳,只喊道:“师妹!”
毛迷迷抬头见白冉来了,忙叫道:“白师兄!你怎么来了?”
白冉将怀里的花黎露了出来:“这小睡猫你落在亭子里了,我给你送来。”说罢便将花黎交到毛迷迷手上,临了还不忘了再揉几把揩揩油。
毛迷迷将花黎接到怀里,左右看了看他,见他还是睡得软绵绵地,便对白冉道:“有劳白师兄了。”
“不麻烦不麻烦,这小猫儿抱怀里真是舒服,天冷了还能当手炉,你带着吧,我要回去找凝碧儿说说话,你和江少阁主散散步也好,省得乱跑又闯祸端。”白冉拢着袖子笑道。
毛迷迷臭着脸哼了一声,揣着花黎转头就走,江云书见她又一马当先,便朝白冉点了点头,又紧巴巴跟了上去。
毛迷迷特意走得快点儿,甩开江云书一段距离,朝后看他还未追上来,便小声问道:“黎黎,你醒着吗?”
窝在毛迷迷怀里假寐的花黎睁开眼来没好气道:“自然是醒着了,何事?”
“你在沈家也见过那种洒金漆线了吧?帮我去找找看,谁那儿有。”毛迷迷道。
“那你怎么跟江云书解释?我应该还是昏迷着的啊。”花黎抬起头,粉色的鼻尖上沾了一粒花粉,毛迷迷信手擦去,对他道:“你等会假装醒过来,挠我两下再跑就是了,江云书不至于追个猫子满大街乱跑。”她说罢急道:“他来了,你快闭眼!”
花黎闭起眼来,只听见江云书的脚步靠近,他仍旧躺在毛迷迷的臂弯里头,少女身上淡淡的馨香着实好闻,叫他一时之间有些舍不得离开。
“迷迷!你走得这么快做什么?兽园就在不远处,你一个人进去很危险。”江云书道。
毛迷迷耸了耸肩,嘴上说道:“白师兄太讨厌了。”
江云书笑笑:“哪儿有这么说自己师兄坏话的?走吧,我带你瞧瞧飞星逐月阁的兽园。”他说着拉住毛迷迷的手,将她引至一座朱红色紧闭的大门前。
那门上钉了拳头大小的圆钉,看上去便十分厚重敦实,似是要防止关在内的野兽出逃,毛迷迷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她还记得从饮剑山兽塔出来时的情形,也不知这飞星逐月阁的兽园会是什么情形。
江云书伸手摸了摸那馒头似的门钉,对毛迷迷道:“虽说我在你身边,可这儿到底有猛兽关押,你可不要再任性乱跑了。”
毛迷迷只得点头,事实上她甚至不想进去,但来都来了,不进去没得驳了江云书的面子,她道:“我可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呀。”
江云书将门推开,只听吱呀一声,大门缓缓开启,里头黑洞洞地一片,伴随着外头空气涌入,传来些微动物的体臭。
毛迷迷手腕微不可查地抖了一抖,花黎霍然睁眼:“喵嗷!”
江云书正要带毛迷迷进门,谁知花黎这个时候醒来,惊慌失措下,毛迷迷手背上被挠了两下,手一松,花黎便掉在了地上,几下便逃没了影儿。
“迷迷!你没事吧?”江云书冲上前抓起毛迷迷的手背翻看,只见她手背上浅浅的几道红痕,油皮都未曾划破,便松了口气:“我就说要找大夫来给他去去势,野性如此难驯,怎可养在身边?”
毛迷迷道:“不要紧的,我皮厚嘛,这些日子身上挂的彩也不少了,不差这两下子。不过这兽园里头怎么黑乎乎的?”
“进入兽园前,要先在这间屋子里熏香掩盖身上的味道,只是这屋子简陋了些,为防袭击,四面并未开窗。”江云书说着,从怀里摸出一粒夜明珠来,带着毛迷迷进门,等大门一关,夜明珠便散发出阵阵清冷光辉,将整个屋子映得亮堂堂地。
毛迷迷瞧着屋中陈设,不免瞠目结舌,说是屋子,这儿倒更像是个仓库,只是里头设施齐全,谷物蔬菜皆备,熏香的地方以屏风和道道纱帘与之分隔,可以说十分有派头了。
江云书带毛迷迷进入纱帘之后,毛迷迷只闻到一股宁神香氛,她道:“这香熏了有什么用啊?”
“这是宁神香,园中不乏凶兽,闻了生人味道会躁动,几年前有个新入门的弟子被园中凶兽活活咬死吃掉,那以后入园便要先熏此香。你可不要随便应付,出来少了胳膊少了腿的,我跟你师父可交代不起啊。”江云书笑着调侃道。
毛迷迷平平两声干笑,虽说江云书讲得云淡风轻,可这事儿是人命关天,不能马虎啊!她便道:“那我要多待一会儿!”
江云书环着手臂玩味地看她:“屏风后头有椅子,你坐会便是。”
“那你呢?”毛迷迷问。
“我有些事情要吩咐下人,去去就回。”
“我跟你一起去吧?”毛迷迷问道。
“不必,你在这儿坐着,我保证很快的。”江云书说罢,折身便朝外走。
毛迷迷赶紧喊住他:“等等!”
“怎么了?”江云书回头看她,见毛迷迷一脸紧张,不由得眯起眼来。
毛迷迷脸色有些难看,甚至在她叫住江云书的刹那,额角都有汗珠落下,见江云书回过头来,她道:“你把夜明珠留下!”
江云书失笑:“我倒忘了这茬,你怕黑吗?”
毛迷迷没好气地点了点头:“我就是不怕黑你也得把夜明珠给我留下啊!我在这里等你,你多久回来呀?”
“放心,很快的。”江云书将夜明珠放到毛迷迷掌心里头,朝她安慰一笑,便大步流星离开了屋子,随着大门重重闭合,毛迷迷脸上紧张的神情逐渐转弱,直到变得有些无力起来。
她不用猜也知道江云书要去干什么,却原来自己跟花黎和白冉百般商议出来的事儿,在人家眼里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江云书如此急着要走,必定是要找人捉出逃的花黎,花黎要是藏不好,只怕是凶多吉少。
毛迷迷握紧了手里那粒夜明珠,珠子通体圆润细腻,映得她的手一片光亮,,毛迷迷有些提心吊胆起来。一方面在想,若是江云书当真只是出门有些事就好了,这样不至于牵连到花黎。另一方面又想,若是阿霁姑娘失踪之事跟江家有关,那事情可就大发了!人为制造僵尸害人性命之事,已是天理不容,虽说事情尚未查明,可她就是隐约觉得那白僵绝非寻常,江家若果真害人,怕是牵连甚广。
她这般想着,又抬头去看自己所在的空间,这屋子从外面看并不显得多高,但当进来时,只见一根巨大的横梁横亘东西,悬在头顶,仿佛大厦将倾之危,瞧得毛迷迷两眼发直。她抖了抖腿,发现这种独自一人时的焦虑并不能轻易缓解。
江家确实是不可轻易开罪的存在,即便聚华凝气派,也是要赔着笑脸去结识的,更何况她毛迷迷一个既没有身份,又没有背景的人呢?可是,花黎如果真的出了事,她又怎么能不记恨自己?
总不能为了查一个至今是死是活也不晓得的阿霁姑娘,让花黎把性命搭进去吧?
毛迷迷想了又想,前后犹豫,终究起身握着手里那粒夜明珠走到大门口。
虽说花黎未必当她是朋友,可这些天相处下来,她也总不能弃他不顾,毛迷迷欠花黎的人情可是不少了。还记得明叔说过的,这世上唯一欠了必须要还的,就是人情。
毛迷迷叹了口气,伸手拉住门环朝外一拉。
大门纹丝不动。
毛迷迷傻眼了。
飞来阁前的空地上,花黎被几十人圈在当中,江云书站在外头,半眯着眼睛用慵懒的声调道:“你这腌臜的贼猫,也配踩在我江家的土地上?”
花黎环顾四周,只见周身被围得密不透风,哼了一声:“我不配踩在你江家的土地上,却配躺在毛迷迷的怀里头,你怕是到死也得不到她一个拥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