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一枚想也不想道:“她不适合在那儿,自然要走。”
江云书心念一转,道:“胡一枚,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但你又知道那玉虚真人是怎样的人么?他貌似和善,骨子里却是最心狠手辣之人,迷迷若要叛离师门,你可知她下场如何?”
“我,我自然知晓,但她可不是只有我一个舅爷,我族要想护个小姑娘,难道还怕玉虚那老东西不成?”胡一枚道:“况且迷迷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凡人,他一个老东西何苦死缠着不放?”
江云书将怀里的毛迷迷归置好,方对他说:“既然是个无关紧要的凡人,你又何苦死缠着不放?我倒是不知你胡一枚竟然也会对自己的亲人有情有意呢。”
胡一枚脸色一变:“江云书,我敬你是江家少爷才对你好声好气,你莫给脸不要脸!”
“这是要撕破脸皮了么?毛迷迷我今天要定了,你胡一枚说话不算数,那我自然也能说话不算数。”江云书笑道。
谁知便是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胡一枚却真的当了回事,只见他一直朝毛迷迷张开的手竟然真的缩回袖中,他道:“算你狠!”
江云书得意地笑了,但将毛迷迷带走的同时他又回头好奇道:“我瞧着毛迷迷确是凡人,怎么你却说她是你的外甥女?她娘难道不是毛家村的寻常农妇么?”
胡一枚双手揣在袖中,臭着张俊俏的脸不耐道:“她娘是我的远房,祖上与狐族结过亲。”
“嗯?”江云书并未就此作罢,而是继续问道:“姓是名谁?”
“我妹子姓什么叫什么关你什么事?你江少阁主手未免伸太长远了点吧?”胡一枚气道。
“有吗?你别忘了这斛珠楼是在谁的地界,我江家地盘上的事,我自然有权桩桩件件细细过问,我只问你答是不答?”江云书道。
胡一枚气得只想一拳糊他脸上,但他小尾巴被人家揪在手里,多少是要服点软,便道:“她叫柳卿卿,你应该知道的。”
江云书当然知道,当年柳卿卿与父亲有过一纸婚约,这是飞星逐月阁与聚华凝气派首次联姻,却因为柳卿卿单方面叛出师门最终闹得不欢而散。不过要是她当年遵照婚约与父亲成婚,也就没他江云书什么事儿了。
“江云书,你自己也说了迷迷是饮剑山的人,你既然要带她走,便不能因为柳卿卿而厌弃她。”胡一枚有些紧张道。
江云书笑笑:“这你不用担心,迷迷是我喜欢的人,我当然会好好待她,我江家与饮剑山两家亲如一家,迷迷就是我自家人嘛……再者,等沈奕与妤妤完婚之后,她早晚都是我的人。”
胡一枚若不知其中之事,还道江云书是想等江家与饮剑山联姻之后再娶毛迷迷,但他偏偏知道毛迷迷喜欢的是谁,沈奕若真与江玉妤那个暴脾气的丫头成亲了,迷迷怎么办?真要嫁给这个心怀叵测之人?“常言道牛不喝水强按头,若她不愿,你待如何?”
“她怎么会不愿?到时候她自然肯的,你这个当舅爷的还是操心操心自己的事情,旁的闲事容不得你多问。”江云书说罢,带着毛迷迷就此离去。
胡一枚眼巴巴瞧着毛迷迷被他带走,前顾后盼左思右想,到底还是没有跟上去,只得在背地里咬着手绢儿等饮剑山的臭道士找上门来。
然则沈奕与沈艳带着白冉和薛凝碧赶到云州时,天都已经黑透了。
薛凝碧紧张毛迷迷的安危,只问沈艳:“师父,我们要去哪里找迷迷啊?”
“问你小师叔,我只是来办事,不是来寻人的。”沈艳冷声道。
白冉见她冷着张脸,忙对薛凝碧道:“凝碧儿,二师姑难得回云州,自然先回沈家,既然抓走迷迷的虎妖是修仙道,断不会害她性命,你还是放宽心,咱们先安顿下来再想法子找人吧。”
薛凝碧闻言,有些不快,但她纵使天不怕地不怕,却还是怕师父沈艳的一双美目,那双暗含秋波,盈盈烁烁的美丽眼眸只消稍稍一睨,薛凝碧的腿就开始直打架。
这是同碰上自己打不过的妖精完全不同的感受,薛凝碧心里暗暗祈祷,只求毛迷迷能平安无事,这时沈奕开口了,他道:“白冉凝碧,你们跟二师姑走吧。”
“小师叔,你要去哪里?难不成你要一个人去找迷迷?”薛凝碧问道。
沈奕不语,但紧锁的眉头已经昭示着他十分担心毛迷迷的事实。
到底有多担心呢?至少薛凝碧从小上山,便不曾见小师叔皱过一次眉。迷迷虽然上山不久,可她实在是讨人喜欢得紧,即便是从来散漫惯了的薛凝碧,这会子也实在是担心得要死了。
“奕儿,那小丫头会有什么事,父亲母亲想你得紧,今天就先回家吧。”沈艳道。
沈奕摇了摇头:“你们去吧,我找迷迷。”他说罢,又唤出逐尘,独自御剑离去,头也不曾回过一下。
沈艳瞧着自家弟弟远去的背影,不知打哪儿来的一股怒意,当下冷声道:“走!”
无端受了沈艳怒气的白冉与薛凝碧面面相觑,但为了不惹她再生气,便哪个也没吭声,都乖乖地垂手跟在沈艳后头。
……
毛迷迷昏昏沉沉睡了不知多久,耳边总听到有人在低声喊自己的名字,但她被吓了一天,实在是身心俱疲,累得不肯睁眼,直到耳垂被人轻轻咬了一口,她才蓦然睁眼。
一片黑暗中,毛迷迷只察觉自己置身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那床似是由香木雕琢,靡靡之中散发出一股叫人放松的馨香。毛迷迷侧过脸去,正对上一双墨黑的瞳孔。光瞧着双眼睛她实在是认不出来眼前之人究竟是谁,毛迷迷将脖子朝后一缩,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才算把人给认了出来:“江云书?你怎么会在这里?”
江云书伸手勾住毛迷迷的脖子,将她搂到近前,含糊道:“我把你从斛珠楼里带出来的,别说话,让我歇会。”
毛迷迷闻言开始回想自己昏迷之前最后的记忆,但她越想脑子里便越是一团浆糊,便道:“你怎么会在斛珠楼?难不成你去嫖……”
江云书抬手捏住了毛迷迷两片嘴唇,吃吃笑道:“云州是飞星逐月阁的地盘,我得信说你被两个人带入了斛珠楼,这才去把你带出来的。你要非说我去那儿嫖,别人我可瞧不上,你嘛,勉强勉强。”
毛迷迷别过脸躲开他的手,抬袖搓了搓嘴唇,好奇道:“你怎么把我带出来的?”
“你舅爷说,飞星逐月阁与聚华凝气派两家世代交好,难得有我这么英俊潇洒的人肯要你,便把迷迷托付与我,你以后可不能姓毛,要姓江咯!”江云书侃道。
毛迷迷半张着嘴听江云书说完,才摇头道:“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江云书挑眉问她。
“舅爷要我离开饮剑山,他怎么会因为两派时代交好把我交出去呢?你诳我。”毛迷迷道。
江云书笑着搂住毛迷迷的腰,在她耳边喃喃道:“我自然是诳你的,跟你开玩笑罢了。不过胡一枚可不是什么好妖,我把你从那儿救了出来,你要如何报答我呢?”说罢,轻轻朝毛迷迷耳畔吹了口气儿。
毛迷迷被他吹得浑身一震,伸手便把江云书推开,岂知她用力太大,又把他从床上推到了地上。
江云书闷哼一声,好在地上铺了地毯,他这一跤没摔结实,要是摔结实了,那条花了重金接好恢复的胳膊怕是又要断了,他道:“你就是这么报答你的救命恩人的?”
毛迷迷从床上探头看他,见江云书大字状扑在地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赶紧下地去扶人,江云书哼唧着被毛迷迷扶起,还不忘补两句道:“你要是把我给摔坏了,你以后就要嫁个残废了!”
“我才不嫁残废呢!”毛迷迷嘟囔着扶江大少爷坐下,自己则在床边找到鞋子穿好,末了又问:“我的猫呢?”
江云书坐在床边看毛迷迷到处找猫,随口道:“猫儿不是在屋子里打转呢么?低着头小心又撞到。”
毛迷迷闻言抬头,露出了眉心那粒殷红的朱砂痣来,江云书心中一动,道:“迷迷,你这么大个人了脑门儿上怎么还点胭脂?”
毛迷迷抬手摸了摸,没好气道:“我那天在山上撞的,伤好以后就有了,擦不掉。”
“过来我瞧瞧。”江云书招手道。
毛迷迷不疑有他,上前支着头给他瞧,江云书伸出拇指轻轻在她眉心蹭了蹭,毛迷迷道:“你瞧,擦不掉吧?”
江云书道:“挺好看的。”
毛迷迷被他损惯了,忽然听他一夸,有些疑惑起来,她抬眼看江云书,却见他目光沉沉地,有些可怕。毛迷迷怕他说出什么奇怪的话来,赶紧道:“好看我给你也点一个?”
江云书酝酿了半天的情绪被毛迷迷成功破坏,他失笑道:“迷迷,你再说句试试看?”
毛迷迷不想也知道她要再讲一句,江云书又要被她惹毛了,当下不再找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