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迷迷与卓不群赫然，后者完全没弄明白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只有毛迷迷心里清楚，阿霁可是自己放跑的，这祸是她闯，可她现在半句话也不敢讲，只能闭着嘴站在边上默默地看。
“迷迷，这几日事情比较多，我不能总是照顾你，你一定要乖乖地，不要到处乱跑。”江云书向毛迷迷叮嘱完，才神色凝重地出了门。
毛迷迷站在门口送他出去，等了一会儿，才想也跟着走，却被卓不群拎住了后领一把拉了回去：“怎地？人家刚跟你说了不要乱跑，前脚走你后脚就想溜？”卓不群似笑非笑道。
毛迷迷垂头丧气不吭声，这实在是不像平日里的她，卓不群倒觉得有些奇怪起来，问她：“怎么了？这么无精打采的，是不是被吓着了？”
毛迷迷道：“师父，如果我闯了祸，你会教训我还是让我去收拾烂摊子啊？”
卓不群失笑：“这个嘛，有师父在还轮得到你收拾么？你现在只消乖乖地跟师父一起照顾你小师叔便好了，天还没塌呢。就算真塌了，也有师父给你顶着！”他说罢，松手将毛迷迷搁在一边儿，自个儿老神在在在屋里头踱了几步，寻来两块蒲团，对毛迷迷道：“我听你二师姑说，你修为进境是一日千里，为师自认不够称职，今儿既然你小师叔都在旁边，师父就教教你如何归气。”
“归气？什么是归气？”毛迷迷问道。
卓不群张口想要解释，但他不是记性很好的人，便清了清嗓子，对沈奕道：“小师弟你来解释。”
沈奕坐在床头，方才江云书所说的话他从旁在听，这会儿神情也有些凝重：“先前我曾教你如何炼气，修道之法并非只有炼气一门。所谓天地万物之气，凝练只是入门的基础，归气是在基础之上将你丹田内所成的灵气归纳整理，这一步至关重要。你先前曾走火入魔，是因为初入门槛，却进境过快之故，若将归气练好，则走火入魔的可能将大大降低。至于如何融会贯通，则要看悟性了。”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卓不群点头附和道，又叫毛迷迷坐下：“你先运转几周天。”
毛迷迷心里惦记着阿霁那事儿，有些忧心忡忡地，她道：“师父，江云书不会出事吧？”
“他带着那么多人，怎么会出事啊？别给人家添乱了！专心打坐！”卓不群在毛迷迷肩头一拍，毛迷迷赶紧盘好双腿，开始运气。
二更天时，天上的月亮逐渐被乌云遮住，毛迷迷睁开双眼，卓不群靠在桌边打着瞌睡，反倒是沈奕这个病人坐在床头聚精会神地看着手里的书籍，见毛迷迷睁眼，他道：“怎么了？”
毛迷迷道：“小师叔，我心里有些慌。”
“你在担心阿霁的事？”沈奕问。
毛迷迷点头：“即便我们知道她是江月，可她已经不是当年的江月了，她在地宫里头也是茹毛饮血过日子，莫云已经失踪了，若是再出人命……我于心何安啊？”
沈奕叹了口气，抬头看她：“事已至此，自责又有何用，你虽然资质好，去了又能如何？不过是多添一条人命，更何况莫云只是失踪，你又如何知道她真的死了呢？”
“人命……多添一条人命么？反正我早晚都是要死……”毛迷迷喃喃着念叨，谁知沈奕却问：“为何这么说自己？”
毛迷迷赶忙摇头：“没有没有！我只是随口说说罢了。”
沈奕皱起眉头：“你过来。”
毛迷迷在蒲团上僵持了一会儿，终是敌不过沈奕锐利的眼神，从蒲团上起身，唯唯诺诺朝沈奕走去。
到得床边，沈奕伸手握住她的腕子，却甚至都不必把脉，只消卷起毛迷迷的袖子，便见到她手腕上那道伤口。被布条包扎的手腕上一线碧蓝之气沿脉络向心脏而去，越靠近心脏处，便似网般张开，越来越密集恐怖。
“怎么回事？”沈奕严肃地问道。
毛迷迷有些慌乱，赶忙要放下袖子，但沈奕的手捉得死紧，如同铁钳一般，她挣不脱，便有些哭丧着脸小声道：“你别问了好不好？”
沈奕却充耳不闻，仍旧追问道：“你中了什么毒？”
毛迷迷生怕将卓不群吵醒，她知道自己身上这种毒只在江家后山的地宫里才有，若是暴露了，江远山自会知道把阿霁放出来的人是谁，她急道：“你放手，我慢慢告诉你。”
沈奕似有愠怒，但终究还是慢慢松了手，毛迷迷放下袖子，又回头看了一眼已趴倒在桌上睡熟了的卓不群，才道：“这是在地宫里染上的，原本是生长在地宫里的一种菌类。”
“有解药吗？”沈奕问道。
毛迷迷愣了一愣，点了点头认真道：“有的有的！不是很要紧的事情。”
沈奕没再多言，却说：“阿霁可有解药？”
毛迷迷道：“她要是有解药早就给我吃啦！不过是小毛病罢了，不打紧的。”
沈奕垂眸闭了闭眼，再抬头看毛迷迷已经有些尖了的下巴，轻声道：“是我害了你。”
毛迷迷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只臭着脸道：“你害我缺胳膊断腿了还是害我这辈子嫁不出去了？就算不嫁给你……也不是没人要我嘛。”她说着说着笑起来，但眼中却盈盈烁烁，沈奕不语，毛迷迷陪他又说了两句话，便到桌边给他倒茶，还未够到茶壶，原本虚掩着的大门忽然被风吱呀一声吹开一边。阵阵迎风自脚下直蹿天灵，毛迷迷不禁打了个哆嗦，再看门口却站着个人，因着屋里灯光弱看不太清她的面容，但看衣着，却像是莫云。
“云姐姐？”毛迷迷问道。
来人似是被她逗笑，一阵细碎笑声传来：“你这丫头怎地还是这么傻？样子都没看清就乱叫人？”
毛迷迷心头一阵毛刺刺：“阿霁？”
“不然还会是谁？”阿霁站在门口却未入内，只朝毛迷迷招手道：“你出来，我有些话要同你说。”她那一双枯骨般的手掌映着屋中微弱火光，着实有些让人害怕，毛迷迷放下杯子，正要上前，却听屋内沈奕道：“不许去！”
“小师叔？”毛迷迷回头，见沈奕已掀被下床，想要上前扶他，阿霁却说：“悄悄话自然是我跟你讲的，你小师叔就别凑热闹了吧？”
毛迷迷见状，忙点头：“你等会，我马上过来就是了。”
阿霁不再多言，退步隐入黑暗之中。
毛迷迷进到内室，扶住沈奕：“阿霁不过是要跟我说话，她不会害我的。”
“她在地宫数百年，就算没有生前的记忆，也早就不是人可以相提并论了，迷迷你不许去，快把你师父叫醒！”沈奕有些吃力地叫道。
毛迷迷见状，却松了手：“不，我不能让你们跟她再有接触，有些话是要讲清楚的，小师叔你就不要再管了。”
沈奕抬头看她，却见毛迷迷手里的蔫儿坏迎头而来，他脖子上结结实实挨了一下，便眼前一黑歪在床边。毛迷迷将他扶回床上盖好被子，临出门确认卓不群睡死了，才悄悄关上房门走进院子里。
阿霁并未站在回廊的灯影下，只是站在灯影外，看着围在灯上飞舞的蛾子出神，见毛迷迷出来了，才对她咧嘴一笑：“怎么这么久？”
毛迷迷有些凝重：“莫云呢？”
“死了。”阿霁耸了耸肩道，仿佛谈论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馒头一样轻巧。
毛迷迷道：“你不是说答应过阿霁不杀人的么？”
“我答应过她在地宫不杀人，可没答应过她出来不杀，我若是不杀人，吃什么？尝过活人滋味以后再让我去吃死肉，我可不干。”阿霁说罢，招手道：“来，让我瞧瞧你的病。”
毛迷迷没动，站在原地道：“你不是说没有解药么？”
“我是在关心你，怎么防我跟防贼似地？”阿霁见毛迷迷不动，便自发上前，挽起毛迷迷的袖子看了看，点头道：“又厉害了些。”
毛迷迷说：“我刚出地宫时还好，但刚才打坐归气，越练这毒便越厉害。”
“你用一般的炼气法去修炼，自然是越练越伤，你那师父也不过是草包一个，教不了你什么。”阿霁说道。
毛迷迷闻言，愤愤然起来：“不许你说我师父不是！”
“我说错了么？他能教你的不过皮毛，你真正要学的，他是教不出来的。”阿霁说罢，抚了抚毛迷迷的顶发，像是个长辈的模样。她比毛迷迷高出许多，此时换上莫云的衣裙洗干净脸，忽略那死灰般的肤色，倒真是个容貌秀丽身段婀娜的美人了。
“你什么意思？我师父若是教不了我，难道你能？”毛迷迷本想呛一呛她，阿霁却笑道：“哈！除了我还有谁能教你？你以为我是个死人，就不能教你点儿什么了么？我告诉你，这世上除了躺在地宫里那个半死不活的柳卿卿，够资格教你的人，只有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