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沉珠自数百年前出世至今少有音讯,并不是因为隐而不出,而是持有者惧怕受到闻讯而来的妖魔及人族群起攻之而选择了隐瞒。
毛迷迷对此并无太多了解,只是茶余饭后听胡一枚吹牛扯皮时才知道的,她一开始以为浮沉珠是用来诞下身怀灵根的后代之途,岂料那日胡一枚吹胡子瞪眼了老半天,才跟她解释起这玩意儿的逆天之处。
世间万物修炼,没有一个不想走捷径的,世间的天材地宝有限,且越来越少。正是因为这样的背景,各族将各自的宝贝藏好掖好,互相牵制。岂料大约三百多年前,江家掘地宫聚灵养息,一名修士不知何故身死,怪就怪在,她死后体内已成气候的内丹脱体而出,将整条地脉的灵气吸了个干净。
自此浮沉珠横空出世,成了江家数百年不敢对外张扬的天地至宝。
直到数十年前,聚华凝气派修士柳卿卿借两派联姻之便盗走了浮沉珠,这件事情才算是抖落出来。
浮沉珠呀!那是什么东西?活死人肉白骨,老妖变美女,朽木成栋梁的宝贝呀!不要说是在座的各位女妖,便是那些四千年道行的大妖怪,也是求之不得的东西!
这样算来,那蔫儿坏既是柳卿卿女儿的剑,想要找出剑主下落得到浮沉珠,跟没日没夜吸取月华修炼相比,那简直就是太容易了!
清月拿着蔫儿坏的手有些发抖,她虽然是道姑打扮,却并非凡人,而是一只修炼三千余年的豹子精,论道行,或许在场的哪一个都不是她的对手。
毛迷迷见她拿着不肯撒手了,也不着急,只问:“这把剑有人要吗?”
她话音一落,喊价声此起彼伏,清月抬手道:“之之姑娘,小女子敢问一句,你今日前来,是来卖东西的,还是来买东西的呢?”
“此话怎讲?”毛迷迷镇定问道。
清月说:“你如果是来卖东西,我出钱问你买,你如果是来买东西,我可以跟你交换。”
毛迷迷道:“那岂不是生意都给你做了?你都不问问人家要不要?”
清月一双媚眼横扫一圈,原本沸腾的筵席上顿时一片鸦雀无声,她笑道:“你看,这不是没人答应么?”
毛迷迷噗嗤一声笑出来,她道:“我要卖的话你出多少钱?我要买的话,你又拿什么跟我换呢?”
“我集宝斋收集世上一切宝物,三年一会,今年会上只卖女子所用之物,你来得有点迟,只剩下最后一件。”清月道。
“什么东西?”毛迷迷眼看她得意洋洋介绍,心里不猜也知道这清月是想强买强卖,仗着自己修为高没有别个妖敢来作乱,连自家的金字招牌也砸得下手,果然不是好东西啊!
清月伸手揭开最后一只托盘,露出当中一只精工雕刻的玉盒,那股奇甜无比的香氛越加浓郁,毛迷迷道:“这是什么?”
“你不知道么?集宝斋每会都会以一盒百花醉红颜胭脂结尾,妖界多少女妖求也求不来的,不但美容养颜,而且有益自身修为增长,我用它跟你换。”清月道。
毛迷迷啊了一声,想不到找来找去,红翎要的百花醉红颜胭脂竟然是妖怪们拿来拍卖的宝贝?她道:“这胭脂真有那么好?”
“那是自然,这胭脂要做,需得耗费三年心血,三年人力,不是什么妖怪都用得起,你瞧瞧在座列位,哪个不是等着买这一盒胭脂的?我拿它跟你换,便宜你了!”清月说罢,将胭脂盒交到毛迷迷手里,毛迷迷看着手里那巴掌大的胭脂盒,喉头那股欲呕的感觉越发强烈,正当清月准备散会,毛迷迷问:“敢问清月姑娘,这胭脂是怎么做的?”
清月转头看她,两眼弯弯如同新月:“你问这个做什么?”
“这胭脂很特别,但我不会把来历不明的东西涂在脸上,方便说一下是用什么花做的吗?”毛迷迷问。
清月闻言哈哈大笑起来,她缓步靠近毛迷迷,一双琥珀色的眼瞳在灯光映照下格外渗人,她道:“之之姑娘,你莫不是来砸场子的吧?百花醉红颜胭脂有名之处,就在于用的是每年三十名少女的鲜血炼制而成,其香可传千里之遥,三年就是九十人!要杀这么多人很费神的,更何况要驱使蛭妖为我效力,何其艰难,能到你手里的这一盒,更显其珍贵!”
毛迷迷沉默了,哪里知道她手上这一盒子,竟然是九十条人命!
清月道:“那么我散会了?之之姑娘?”
毛迷迷抬起头,眼中有些怜悯之情:“原来黎州城内干尸案都是你办的?”
清月脸上的笑容渐渐退去,她道:“怎么,你果真是来砸场子的?”
毛迷迷摇了摇头,只说:“我不是来砸场子的,只不过这盒胭脂太重了,我拿不起。”
清月哈哈笑道:“你这丫头真是有意思啊,是狐族哪位大仙的子女?回头一定要好好聊聊!”
毛迷迷没吭声,也没有离开,随着众妖离席,黄矮山上渐渐安静下来,清月入土地庙整理衣冠,随即领一班童子出门,却见毛迷迷还站在空地上,她问:“怎么?你还有别的事?”
毛迷迷说:“集宝斋每三年一会,也就是每三年要杀九十人,你以此来赚钱,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两脚兽遍地都是,人命不值钱,那九十人能为提高功力修为而牺牲,也是她们的造化。”清月如此说罢,便要御风而去,谁知有两妖前来拦住去路,她不免挑起眉头来:“你们想造反?”
“造反不至于,只是你伤天害理,非要抓你不可!”那女妖揭下面纱,赫然是薛凝碧,她道:“你若是乖乖束手就擒,我可以饶你不死!”
“大言不惭!我还道是什么人,原来是人修?吃了你正好给我增长修为!”她说罢一拂尘朝薛凝碧摆去,薛凝碧疾退三步,潋滟出鞘,朝那拂尘雪白的须子斩去!
清月冷笑一声,拂尘如蛇般灵动,缠住潋滟剑身,蜿蜒而上,直朝薛凝碧门面刺去,叶归见状,立即出手挑开那白蛇似的拂尘,朝一直从旁观察的沈奕喊道:“小师弟!”
还有人?清月大怒,然她三千多年道行不是白长的,未等沈奕出面,便一掌当胸拍在叶归身上,叶归口吐血箭,断线风筝似地飞了出去!薛凝碧着急地追了过去,岂料正中清月下怀,背后走空!
“受死吧!”清月喝道,飞身而去,薛凝碧正扶起叶归,后者眼见清月逼来,急道:“躲开!”
薛凝碧哪里肯听,挡在他跟前提剑迎向清月,短兵相接之事,她脚下一个踉跄,被叶归推到边上。
薛凝碧在饮剑山学艺十余年,和叶归从来都是一对冤家,她很少下山执行任务,能和叶归一起,这才是头一遭。
她根本没想过他会把自己推开。
“叶归!”薛凝碧一声嘶叫响彻山头。
清月与叶归对掌,自己却被震开数丈远,眼见这个年纪不过二十几岁的男修已经重伤了,怎地她一掌还不能把他打死?
叶归也颇为诧异,但下一秒他便回头看自己身后,毛迷迷朝他莞尔一笑。
“你,你是……迷迷?”叶归喃喃着念道。
“迷迷?你是什么人?”清月捂着心口,只觉一股锐痛自心脉蔓延开来,她自两千岁起便再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这个自称狐逸之的女妖究竟是什么来头?
“怎么集宝斋的老板娘见识如此浅薄?你听说过柳卿卿,怎么不知道她闺女就叫毛迷迷呢?”毛迷迷朝她歪头一笑,抬手掐诀,清月怀中的蔫儿坏便震了一震,直从她怀中蹿出,落回到毛迷迷的手中。
“是你?哈,那正好,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还想着要怎么找这把剑的剑主,原来你就在这里!”清月脸上才算有一丝笑意,但正当她与毛迷迷对峙的当儿,叶归与薛凝碧已自行对付与她同行那班童子,那班外貌粉团看似可人的小孩儿实则便是清月口中所说的蛭妖,肉嘟嘟的小嘴一张,便是尖尖利齿!叶归中了清月一掌,有些吃力,薛凝碧只庆幸他捡回一条命来,因此只守不攻,两人先已被团团围住。
清月道:“你同修已经被包围了,你不去帮忙么?”
谁知毛迷迷却摇头说:“谁告诉你我跟他们是同修了?我毛迷迷是独来独往,与谁人都不相干的。”
“那么他呢?”
毛迷迷顺着清月手指看去,却见沈奕自远处而来,她道:“他也不是我一伙的,你管他那么多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使诈呢?人都喜欢坑骗,要是你们两个联合起来对付我,我岂不是吃亏?”清月道。
毛迷迷想了想,点头道:“确实有点吃亏,那我告诉他别出手不就行了?我今天来本就是要替丫头找杀害父母的凶手,你得跟我走。”
“那也要先问问我答不答应啊!”清月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