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这都是一场误会,那王元,不,那个王霄,既然不是王元,那他为什么不否认呢!他若是早些开口,岂会发生后续的这些误会……”白玲珑忐忑的捕捉着白正贤的目光,想要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一些侥幸。
“那依玲珑你的意思,你是让为师跟璟王府的人道一声误会便算了结了?”白正贤的眼睛直直的看着白玲珑,看得她心越来越慌,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就连师父也不宠她了。
“玲珑鲁莽,是玲珑错了,请师父责罚。”这天上地下,唯独师父最大,白玲珑自是拗不过她尊敬的师父,她在心里重重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要认错的,姑不论这错认得是真心还是假意。
“霍公子,这件事确实是我徒儿鲁莽冲动了,璟王府的一切损失都由我们承担,你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一声便是。”白正贤见白玲珑这头小倔牛终于肯低头认错,语气当场也缓和了不少,他侧过头,表情十分谦和的代替白玲珑跟霍启一致着歉意。白玲珑猛地抬起头,恍惚间觉得师父对他竟然比对她更好。她一脸委屈的看着白正贤:师父,您看我一眼,我可是你最疼爱的小徒弟白玲珑啊。
“白师父,因为您徒弟这一闹,我璟王府一下子伤了十八个侍卫,我家殿下接了圣旨不日便要启程上京了,这些本该陪同殿下一同上京的侍卫如今是一个也去不了了,上京路途遥远危机四伏,白师父您说如今我们该如何是好?”霍启一虽然占着理,但表情还算谦卑,只是在他说话的同时,他的眼光却时而在白玲珑的身上打转,似乎在打着什么主意,白玲珑恶狠狠瞪了他数眼,生怕善良的师父被他占了便宜,不等白正贤开口,她便抢先他一步开了口:“人数多又有何用,你们的侍卫这么弱,随随便便就被人打趴下了,你有这时间在此与我师父讨说法,不如赶紧去武馆雇几个能打的,一个有用的便能顶上你那十八个无用的了。”
“玲珑姑娘说得极有道理。”万万没想到,霍启一听了白玲珑的一番酸话,非但没有生气,竟然似乎还十分认同她的话,只见他点着头,目光却又不知不觉的飘到了白玲珑的身上去。
白玲珑被他这怪异的举动弄的有些摸不着头脑,心里正纳闷着呢,这霍公子也不知是神是鬼,怎看怎怪,忽的听见师父唤了她一声,道:“玲珑,你的想法与为师不谋而合,既然祸是你闯下的,由你自己去弥补也很是应该,你这便收拾了行装,同霍公子一同下山吧,这是为师交与你的重任,你定要将殿下安全无恙的送到京师。”听了白正贤的一番话,白玲珑不敢置信的抬头看着白正贤,她实在不敢相信这番话竟然是出自师父的口。
“如此霍某便先谢过白师父了,得玲珑姑娘一人定是胜过我璟王府那十八名侍卫的。”霍启一得了便宜还卖乖,那话说得,分明是在揶揄她!
“师父,我……”那霍启一分明是在占她的便宜,白玲珑不依不饶的看向白正贤,顺带一脸着急的向大师姐白郁芳打着眼色,她若是不替她在师父跟前替她求求情,她恐怕就真的要跟着这个霍启一走了。
“玲珑,你跟在我身边也已经十六载了,是时候出去历练一番,吃吃苦头磨磨你的性子。”不管白玲珑如何苦苦哀求,白正贤都视若无睹,他这是铁了心思要将她撵下山去过苦日子了。白玲珑的心里实在是委屈,实在是不相信她的师父竟然会这样对她。
“玲珑谨遵师父教诲,这番下山定然会好好历练一番,不给师父您丢脸。”白玲珑朝白正贤恭谨的行了一个拜礼,心里琢磨着一定是因为霍启一还在这,师父碍于面子才不能明目张胆的护短,也罢,她便随着师父演演戏,待那霍启一走了,她再找上了师兄师姐一同央求师父,他老人家铁定会心软。
“霍公子,我这小徒儿顽劣,因是我门下最小的弟子,她的那些师兄师姐从小便都宠她纵她,才教得她性子这般骄纵。此番她随你下山,怕是要给你添不少麻烦,为此我便赠你一个法器,你且将此法器转赠于殿下,必能保她一路护送你们到京师。”然而,白正贤紧接着说的一席话如同亲手粉碎了白玲珑那美好的幻想熄灭了她那希望的火苗。
知子莫若父,知徒莫若师,白玲珑是他亲手抚养成人的,他怎么会猜不到白玲珑的心思,怎么会看不透白玲珑打得如意算盘,为了让他这个顽劣的徒儿收心养性,他决定祭出治这顽劣徒儿的最强法宝,他朝她露出了一个直击她心灵的笑容。
“师父!”白玲珑又惊怕又生气,生怕白正贤真的会拿出那个她痛恨至极的破烂玩意。
“如此霍某便替殿下谢过白师父了。”闻言,霍启一不禁眼前一亮,脸上闪现过一丝笑意。
“这一双铃铛,你且交于你家殿下,届时他有何吩咐,只需摇动此铃铛即可。”容不得白玲珑拒绝,白正贤便已经拿出了她讨厌至极的破烂玩意——唤铃。这唤铃在玄清山待得时间比白玲珑要长很多,听说这唤铃是一个修仙的道人感激白正贤的救命之恩而送给他的一个法宝,对于白玲珑来说,这唤铃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噩梦。
白正贤在十多年前便已隐退江湖,两袖清风无欲无求,修仙道人赠的这法宝对他自是没什么用,于白玲珑之上的那些师兄师姐个个是听话乖巧,深得师父赞赏,自然也是用不上这法宝。放眼整个上清玄门,只有她这么一个倒霉鬼,被这唤铃给缠上了。
年幼时的白玲珑很是调皮,常常落下功课便到处玩去,白正贤怕她终日玩乐会变成一个无用的人,便在不知道哪个角落找出了这个压箱底的法宝,并将其中一对唤作应铃的铃铛缠在了她的脚上,此后,白玲珑便再也无法偷偷溜走了,这应铃不仅限制了她的人身自由,甚至还剥夺了她的童年时光。每每下课时,白正贤便会摇响那铃铛唤她乖巧的坐在那儿写功课,该做的做了,不用做的也做了,亏得那应铃,白玲珑在课堂上没少被夫子夸奖,如今想来,被应铃束缚的那些年,白玲珑还真不是一般的刻苦用功,不是一般的凄凉无比啊。
“玲珑,你这番下山,可要谨记切莫又惹了什么麻烦。”
“玲珑,没有我们护在你身旁,你可要切记不许贪杯,最好是滴酒不沾。”
“玲珑,这些盘缠你且收好,待你将殿下护送到京师后,便速速回来吧。”
“玲珑,这些药丸你收好以备不时之需,外面的药材比不上我们上清玄门的顶好药材,那药效总是要差许多的。”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白玲珑收拾行装便已磨蹭了半天,霍启一虽然没说什么,可白正贤却按捺不住,亲手把她撵了出门。白玲珑的师兄师姐们纷纷到山门处送她,每个人的手里总是有些什么要吩咐她带上生怕她在外面受了委屈,这才轮到九师兄献上他的一番心意,白正贤便已经忍无可忍了,黑着脸将一众师兄师姐都轰走了。
终于是到了离别之际,白正贤一身白衣飘飘站在了白玲珑的面前,师徒俩人四目对视。从这到京师,少说也要走上个把月有余,白玲珑虽然不是没出过师门,可离开师门这么长的时间离开师门去这么远的地方却是第一次,想到这霍启一也不是一个这么好相处的人,他那主子肯定也不是什么善茬,白玲珑心里一时感触,便有些红了眼眶。她看着白正贤,看他也似一脸的不舍,便认为此事或许还有转机。
白玲珑满心期待的望着白正贤,见他张了张嘴,终于是要说话了。白玲珑在心中暗自窃喜,师父他,终究是后悔了。师父他,终究是舍不得她。
“你们快些走吧,太阳要下山了。”熟料,白正贤只是淡然看了她一眼,便匆匆将视线转向了那霍某人,交待了这么一句后,他便头也不回的,施然离去,连一句嘱咐她路上小心的话都不曾说。
白玲珑的心在此刻碎成了天边的那朵散云,碎成了脚边的那朵粉色花菊,师父的心肠真是硬如石,硬如铁。
“走吧,玲珑姑娘。”霍启一忍住了笑意,轻念了一句,便率先行了一步。而白玲珑还沉浸在师父没有挽留她的悲痛中,愣在原地一动不动。那霍启一已经走了数十步了,回过头见她还迟迟不出发,这便也停了下来。只听得见他细声的念叨了一句什么,便从怀里掏出了白正贤交给他的法宝——唤铃。
“走吧,再不启程回到璟王府便晚了。”他摇了摇手中的唤铃,缠在白玲珑脚下的应铃便猛地有了反应,她没挪动半步它却自顾自的发出清脆的铃声,听得人心里顿时杂念全无,白玲珑幽怨的看了那霍启一一眼,这便终于迈开了步伐,万分不情不愿的随着他下山,一同往那璟王府去。
“启一你可算是回来了,咦这姑娘是……”白玲珑才进了璟王府的门,远远的便看到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缓慢的朝他们移动过来。亏得他这一声,白玲珑这才总算知道了霍某人的全名,白玲珑上下看了王霄一眼,他的复原能力倒是不错,虽然拄着拐杖,但脸上的伤都好了五六成了。
“白玲珑,上清玄门白正贤的弟子,她将会同我们一同启程前往京师。我尚有事要与殿下汇报,你且先带玲珑姑娘到客房去,不要怠慢了。”霍启一将她扔给了王霄便急冲冲的走了,余下她跟王霄四目相对。白玲珑看王霄不免有些愧意和尴尬,他看着她,好半天,终于想了起来——她不就是……
“竟然是你!”王霄的脸色忽然大变,看着白玲珑时,愤怒的连眼皮子也不住震动了起来。他这辈子也忘不掉这双眼睛,这辈子他也忘不掉白玲珑对他的那一番虐打。
“王霄大哥,那夜之事都是误会一场,是我太冲动了,误伤了你,实在是太抱歉了。”师父经常教导她,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铁板铮铮的错她是推脱不了了,这便也只能认了,不过这王霄也实在是让人想不明白,既然不是王元,又为何不向她言明呢,造成这样的误会,也不能将所有的过错都怪到她的头上吧。
“哼!”王霄大抵没这么容易消气,他冷哼一声,便扭头走去。白玲珑心里无奈,却也只得跟上他的脚步,只是,这越是往里走心里她的心里就越是不安,白玲珑忽然想起了其余那十七个折在她手上的侍卫,这蚀肉粉虽不至于要人性命,可却也让人生不如死,初始只觉得痕痒难当,随后便觉得疼痛难忍如同皮肉被腐蚀一般,非常人能够忍受,想来便觉得有些后悔,早知道出手就轻些了,这虎落平阳,还保不准被怎么欺负呢,白玲珑心情寡郁的踢了踢缠死在她脚踝上应铃,那应铃随着她的动作而发着清脆悦耳的铃声,却听得她的心里一阵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