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不过一天的时间,白玲珑那响当当的名字便传遍了宫里宫外,白玲珑也不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事,竟然就成为了宫娥小厮口中那样传奇的人物。吕惠妃刚从大佛寺回来,萧展琎便派了人去,毫不客气的同她要走了白玲珑,即便她心中有千百个不愿意,可萧展琎在皇上心中毕竟还是有些分量的,这些年他的瑄王府里头丫鬟小厮少得可怜,难得他主动开口要人,哪怕他要得是自己贴身的宫娥,她也得给他,当作一个顺水人情。
萧展珩在宫外,收到了林琅差人送出宫来的消息,虽然生气白玲珑竟然从兴安宫跑到了瑄王府去,但权衡了一下,至少白玲珑在琎弟身边要比在吕惠妃身边安全一些,这便也就由着她暂时先在瑄王府待一段时间,待他处理好手头的事情后,他自然会想办法将白玲珑接回自己身边。只是放心归放心,有些事情还是放松不得,萧展珩吩咐林琅道,要看好白玲珑,不,应当是看好萧展琎,别让他拐走了白玲珑才是。
这宫里头,宫娥小厮将白玲珑传得神乎其技,说她原先是萧展珩的人,可是却被萧文朗看上了,只是碍于身份,这便只能让吕惠妃当烟幕,先将白玲珑从萧展珩手中抢走再说,谁知白玲珑的心思竟不单纯,这吃着碗里的,看着盆里的,却还想着锅里的,这不,玩弄了萧文朗的感情后,这便又投到了萧展琎的怀里,若说她是蛇蝎美人也却是如此,竟然想要让那兄弟三人因为一个女子而反目成仇。
白玲珑从一个坑跳到了另一个坑,除了瑄王府,她便没有别的去处,自然是不知道宫娥小厮们竟然将话传得这么离谱,她只是觉得这瑄王府里头的人,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尤其是她出现在萧展琎身边时,那怪异的眼神让她有种莫名想要打人的冲动。
许是跟在萧展琎的身边久了,白玲珑也逐渐能够摸着他的脾性,他这个人确实有些阴晴不定,还总是爱打瞌睡,时常在院中坐着坐着便睡着了,不一会儿便又清醒过来,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般。白玲珑虽然好奇,可她也不想去触他的霉头,这便也没有说什么,两人虽然时常拌嘴,可日子过得还算舒心,自从她上回在萧展琎面前哭过一回后,他便也不会再饿她肚子了。
直到那一天,白玲珑如常推着萧展琎到院中散步,院中一块凸起的大石将轮椅绊了一下,睡着了的萧展琎便从轮椅上摔到了地上去,白玲珑吓了一跳,这便急忙将伸手去扶萧展琎,萧展琎这时从睡梦中醒来,见到自己从轮椅上摔了下来,趴在地上,这便变得十分的焦躁狂暴,好像是陷入了什么可怕的梦魇一般,自己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无论他怎么使劲,那双腿便是没有力气,他来来回回跌了数次,白玲珑看着心生不忍,这便上前,想要去扶他,却被忽然发狠的萧展琎一把推到了地上,萧展琎像是陷入了魔怔般自言自语的喃喃道:“不要救我,为什么不干脆让我死了算了……”
看着他这般,白玲珑的心里实在是有些难过,她知道他这是想起了几年前他落入敌人陷阱时的可怕回忆,她曾听师父提过,有些人受了沉重的打击,在平日里同个无事人一般,一旦触碰到与当初类似的情况,便会陷入疯狂,这样的病症无药可治,只能靠自身的意志力去克服。白玲珑不想说什么蝼蚁尚且偷生,你至少保住了性命的蠢话,他是个在马背上驰骋的战士,夺了他的双腿,就是夺了他的性命。
“哭罢,哭出来心里便会好过一些。”白玲珑顾不上方才落地时被擦破了皮的手腕,她用膝盖挪到了萧展琎的面前,将他搂进了怀里,让他的头靠在了自己的肩上,她声音轻柔的在他的耳边细声的说着,她的手轻轻的抚在他的背后,如同安抚一个受伤无助的小孩般。
萧展琎将头埋进白玲珑的肩窝中,他虽然没有说话,可他颤抖着的肩膀足见他此时的脆弱,萧展琎哭累了,这便真的沉沉的睡着了,这几年来,他第一次睡得这么安稳。白玲珑的手虽然依然抚在他的背上,可内心可是叫苦连天,天呐,她的膝盖好痛好麻,有没有人来搭把手,把萧展琎弄到床上去?
“玲珑姑娘,我来帮你罢。”易了容的林琅见自己出场的时机到了,这便忙的现了身,将靠在白玲珑肩上睡着了的萧展琎抱起,送回了他的卧室去。白玲珑这才舒了一口气,放心不下萧展琎,这便又跟了过去。
“你忙你的罢,这有我照看着。”瑄王府里头的下人不多,如非必要,萧展琎都不喜欢有人跟着他,白玲珑看了一眼睡得正沉的萧展琎,这便朝林琅遣了遣手,示意他退下。林琅默不作声的看了一眼萧展琎,主子命他一定要好生照看着两人,决不允许两人有什么过分亲近的行为,方才白玲珑那一抱,到底算不算作亲近?
白玲珑见林琅呆住不动,这便抬头看了他一眼,林琅意识到自己走神了,这才忙地作揖,退了出去。不算不算,方才玲珑姑娘那顶多叫做救死扶伤,是医者之心,是他龌蹉了。
萧展琎在床上睡得尚算安稳,白玲珑亦没闲着,时而帮他擦擦汗,时而帮他理了理秀发。萧展琎的睡相倒是好,安安静静的,动也不动,不像萧展珩,睡着睡着便将手搭到她腰上来。白玲珑寻思着他方才那般,应该找个太医来给他瞧瞧,可看他不喜欢同人接触,便又觉得他应该不会愿意同太医说得太多,这眉头一皱,这便自己动起了手,她可是医仙白正贤的徒弟,虽说她不如师父这么厉害罢,可也不是个不学无术之人,把把脉看看病可难不倒她。
白玲珑将手指悬在了萧展琎的手腕上,屏息听着脉象,她皱着的眉头是越来越皱,表情是越来越凝重,生怕自己听错了,白玲珑在收回了手指后,又一次比在了萧展琎的手腕上,越是听她的心便越是沉。萧展琎的脉象不寻常,不像是病脉,他应当是被人下毒了。
此时,萧展琎忽然动了动,吓得白玲珑猛地收回了手,待她抬头看时,萧展琎已经醒了过来,正睁着眼睛看着她。“这么快就醒啦,是不是饿了?”白玲珑敛了敛自己的神色,随即换上了一副轻松的表情,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
“你以为本王是你么,整日便只牵挂着些吃的。”萧展琎恢复了神智,倒也恢复了平日的毒舌。白玲珑见他恢复了,虽然被他给怼了,但心里头也还算高兴,便戏谑道:“不牵挂着些吃的,难道牵挂你么。”
“没良心,你不要脸。”萧展琎觉得自己好像被白玲珑给调戏了,这便恼羞成怒的骂了她一句。
“我良心都不要了,还要脸做什么!”白玲珑嬉笑着,这萧展琎撇去脾气怪怪的,倒也是个妙人。
“你……”萧展琎头一次说不过白玲珑,正你你我我的想要指责白玲珑,却见白玲珑站了起身,“我肚子饿了,先去厨房找点吃的。”不等萧展琎再说些什么,白玲珑便已经快步走出了他的卧室。
离开了萧展琎,白玲珑的神色又恢复了凝重,只见她低着头若有所思般,快步往厨房走去。眼下不是用膳的时候,厨房里一个人也没有,白玲珑闪身入了厨房后,这便顺手将厨房的门给关上了。这吃食的糕点都放在桌上,白玲珑却没有心思瞧一眼,她像是猎犬一般,细细的嗅着厨房里头的味道,这里明明有着一丝细微的怪味,可她就是偏偏寻不着,这越是藏得深越是藏得鬼祟,就证明她的猜测不是空穴来风。
在厨房里没有找到她想要的东西,白玲珑只好作罢,她随手拿了一碟蝴蝶酥,这便回到了萧展琎的房间里头。萧展琎还在床上,不过已经坐了起身,一脸的若有所思,见白玲珑回来了,便将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
“我想吃汤面,可厨房只有这个,就先将就着吃罢。”白玲珑说罢便拿起了一个蝴蝶酥咬了一口,并给萧展琎也递了一个。萧展琎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吃。白玲珑这便也不勉强,自己倒是有些饿了,接二连三的吃了好几个,直到吃腻了,这才停了手停了口。
“你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从她吃第一个蝴蝶酥开始,他便看着她,直到她吃完了第五个,白玲珑被萧展琎看得有些尴尬,这便将脸别开,可过了一会儿,她发现萧展琎还是那样用奇怪的眼神看她。她被看得有些烦了,这便直直的问道。
“没良心,你的下巴是不是漏了。”萧展琎没头没脑的忽然说了一句,不等白玲珑缓过神来,便见萧展琎的表情终于崩不住了,朝她吼道:“你的饼碎全掉在我的床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