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瑄王殿下的丧事……”高公公欲言又止,萧展琎的尸首已经在瑄王府停放了数日,这按照以往的规矩,也实在是该让他入土为安了,只是这几日宫里头接连发生了许多事情,衡忠像是失了魂似的,竟也没有提起一句萧展琎的丧事该如何操办。
“琎儿的丧事,让珩儿负责罢。”衡忠其实并不是将萧展琎的丧事给忘记了,而是他一直思寻着,这件事该交由谁去办。如果没有白玲珑同他说的那番话,他自然是属意萧文朗去办此事,可自从白玲珑同他说了那番话后,他便对萧文朗有意无意地疏远着,或许是他活到了这个岁数,开始感到后怕了。
“是,奴才这便去给璟王殿下传达陛下的旨意。”高公公领会到衡忠的意思,这便顺言退下了。萧展珩熬了这么多年,总算是熬出了头来了,高公公曾受过永宁王夫妇的恩惠,他对萧展珩的感情自然是特殊,只是碍于衡忠是个多疑的人,所以他才一直装作对萧展珩漠不关心,只有这样,才能相安无事。
高公公去了一趟畅安宫,很快,衡忠属意萧展珩操办萧展琎丧事的事情便传遍了整个皇宫,众人纷纷愕然之际,不免开始偷偷揣测起了圣上的意思,萧文朗虽然没有被正式册封,但大家都以为太子之位早已是他的囊中之物,加之最有竞争力的萧展琎已经不在了,按道理说,他被册封是迟早的事情,可萧展珩却像是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似乎是逆转了既定的局面,如今看来,太子之位到底会落在谁的头上,还真是说不准。
吕惠妃的眼线遍布宫中,高公公去了畅安宫的事情,自然是很快便落入了她的耳中,她本以为借着白郁芳的手除掉了萧展琎,萧文朗的面前便再也没有阻碍之物,万万没有想到,死了一个萧展琎,还有一个萧展珩,说起来这个病秧子倒真是命大,本该在七岁那年就随着他那短命的父母一块儿去了,他却偏偏苟且偷生到了现在,处处同她作对坏她好事,吕惠妃细长的峨眉紧皱在了一块,她气愤地将桌上的茶杯都扫落在了地上,伺候在一旁的宫娥们吓得都纷纷跪倒在地上,低着头生怕吕惠妃会迁怒于她们。
白郁芳坐在一旁,见了这场面,心里头不住冷笑,吕惠妃将她当做杀人工具,她虽然是错了回不了头,可她却不会一错再错,看着吕惠妃这般,她的心情倒是痛快。
“你们都退下罢!”方才一时失了态的吕惠妃眼下已经恢复了理智,她遣了遣手,将跪在了两旁的宫娥们都遣退了。“妹妹,我同你可是一根绳上的蚱蜢,若是朗儿当不了太子,你也就没了自由。”吕惠妃静了静心神,眼下还有除了比发脾气更重要的事情,衡忠的态度忽然有了改变,定是因为熹元皇后寝宫里的那株媚嗜花,当务之急,便是将那株媚嗜花解决了。
“姐姐这是哪里的话,妹妹愿意陪伴在姐姐的身旁,直至终老。”白郁芳微微一笑道,同一样的招数,吕惠妃绝不可能在她的身上使出两次。她眼下已经有了觉悟,她做了那样的错事,白玲珑不会原谅她,她也不会原谅自己,既然如此,就让她陪伴在吕惠妃的身旁,看着她前功尽弃,看着她一无所有。
“妹妹说这话可是发自内心?妹妹有这样的心意,那姐姐心里自然是高兴的。”吕惠妃听出了白郁芳的画外音,她却也不恼,反而笑得十分和蔼。吕惠妃站了起身,既然白郁芳存心同她作对,那她也不必再护着白郁芳,她若是肯乖乖当她的棋子,她自然会念着她的好,只是她若要同自己作对,那她又何必白费功夫,掸了掸袖子,吕惠妃信步走出了衡忠赐给白郁芳的暖芳阁。
白郁芳自知吕惠妃不是那么轻易作数的人,她那一番话说得是阴阳怪气的,她苦苦寻思了许久,也没想到吕惠妃到底准备怎么对付自己,可就在晚膳前,一位出乎白郁芳意料的人来到了暖芳阁,“芳贵人,陛下今晚在你这暖芳阁过夜,请你准备一下。”
白郁芳的身子震了震,若不是恰好扶在桌子上,她便险些跌坐到了地上。她这会儿总算是明白了吕惠妃方才那抹笑意,原来她竟是在打着这样恶毒的主意。
那小公公将白郁芳的反应动作一一收入了自己的眼底,正如吕惠妃所料,白郁芳不过是一只纸糊的老虎。小公公传达了圣上的意思后,福了福身,也不理会白郁芳,便径直退下了。
白郁芳身子僵硬地站在那处,良久,她都没有缓过神来,直到有小宫娥端着菜肴过来,说衡忠要过来同她一起用膳,她这才稍稍有了反应。一想到衡忠那个老贼玷污了自己的清白,白郁芳便想杀了他,可弑君是大罪,她不怕死,可她不能连累了其他人。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白郁芳的心情如同是来到了末日,在见到衡忠的那一刻,她的脸上失去了所有的光彩。衡忠见了白郁芳,脸上却是带着浅淡的笑容,听那小太监说,白郁芳今日主动要求侍寝,若不是那小太监提起此事,他都快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个新宠。
“坐罢,这数日政务繁忙,也没有空来看看你。”衡忠率先坐了下来,见白郁芳还傻站在那动也不动,他便伸手,拉了白郁芳一把,白郁芳万念俱灰,如同一具扯线木偶,被衡忠拉了一把,便在他的旁边坐了下来。
熹元皇后此番还躺在病床上生死未卜,衡忠本来是没有多大的心思来宠幸白郁芳,只是想到吕惠妃,这么些年来,他似乎是独宠她太过了,这才导致了后宫失去了可以与她制衡的人,白郁芳年轻貌美,是一个不错的人选,有此考虑,衡忠今夜才会特意来暖芳阁过夜。
“傻愣着做什么,还不伺候朕更衣?”和衡忠相处的每一分都是对白郁芳的折磨,晚膳过后,衡忠同白郁芳下了两盘棋,白郁芳心不在焉自然是输得厉害,衡忠见白郁芳的心思也没有在棋盘上,便也不跟她下棋了,将棋子往边上一放,若是换作别的妃嫔便知伺候的规矩,可白郁芳却一直僵硬着不动,衡忠忍了几番,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白郁芳心里是千百个不愿意,却不得不亲自动手伺候衡忠更衣,天气渐冷,暖芳阁里置了暖炉总算比外头暖和,衡忠脱下了外袍,仅穿着一件单薄的里衣。白郁芳的手虽然不如养在深闺里的千金那般滑嫩,可她的皮肤白皙手指细长,衡忠看了甚是喜欢,便拉着白郁芳手,揉向了自己的怀中。
白郁芳强忍着想杀死衡忠的冲动,她想斩了自己的那只手,那只被衡忠当成宝贝一般揉在怀里的手。“听闻陛下来了妹妹处,也不知道妾身是否打扰到了陛下,只是妾身有一要紧事,还请陛下听妾身一言。”白郁芳生不如死,可就在这个紧要的关头,她听到了吕惠妃的声音,如释重负般,白郁芳第一次觉得吕惠妃的声音竟是这样的悦耳动听。
“有什么要紧事非要现在说?”衡忠的表情满是不悦,这吕惠妃也真会挑时候出现,衡忠放开了白郁芳,将外袍随意地披着,这便允了吕惠妃求见的请求。
“陛下,妾身也不愿在这个时候来坏陛下的好事,可妹妹风寒才愈,御医千叮万嘱了眼下可千万不能同房。”吕惠妃的脸色凝重,她可是掐准了时机来的,为得就是给白郁芳一个提示,她,才是唯一能帮得了她的人。
“风寒,什么时候病得,朕怎么不知道?”衡忠满脸的不悦变成了狐疑,白郁芳什么时候生病了,怎么没有人跟他说一声?他不时便去探望熹元皇后,可千万不能生病!当下,衡忠下意识地离白郁芳坐远了一些。
“正是前几日的事情,陛下那时正为了琎儿的事情伤神,所以妾身便自己作了主意,没有将此事禀报陛下。”吕惠妃瞧了一眼白郁芳,那话说得是有理有据,白郁芳会过意来,便装模作样地干咳了几声,以便证明自己的确是抱恙在身。
“如此,你便好好养着身子,过几日,朕再来看你。”衡忠倏地站了起身,在吕惠妃伺候下穿好了衣裳后,便领着宫娥小厮急忙忙地离开了暖芳阁。
“你又想我替你做什么事情?”衡忠走后,白郁芳的脸色便沉了下来,吕惠妃才不会这么好心来帮她,她的心思,她是看得比任何人都要明白,吕惠妃如今便像是精准地掐住了她的命门,她想要活,她便要违背良心去替她做事。
“你知道放在熹元皇后寝宫的那株花是什么来头,你去将它毁了。”吕惠妃轻笑着,那株花不能留在世上,若是被衡忠知道了真相,即便不能一口咬定她的罪名,可一旦衡忠对自己完全失去了信心,她的朗儿便也就失去了继承大统的机会,那么,这么多年来,她苦心经营的一切也就付诸流水了,不,她决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看来,她必须要走出最后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