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拿伞,便这么放心公主独自在雨里待着?你睁大你的狗眼看看!公主都摔成什么样了?!”楚容华怒色未敛,向来温和的她都对着一个无辜的奴才破口大骂。
可大公主却挣脱了跑到嬷嬷身边拉了拉,对楚容华说:“不怪嬷嬷,灜儿是被推了一把才摔倒的……”
楚容华美目一眯,危险而凌厉:“灜儿可知道是谁?”
“那个公主说是李容华宫里的……叫……叫岚绮。”大公主天真无邪的说,沾着泥土的小脸看着分外惹人怜惜。
楚容华蹲下把大公主揽在怀里,鼻尖一红就呜呜哭了起来,她哽咽的问:“灜儿可记住那人的模样了?母妃绝不会放任灜儿被欺负,知道吗?”
看大公主懵懂的点头,楚容华心里更为怜惜和不舍,马上灜儿就要被嬷嬷抱回金华殿了,这一走又不知道多久才能见,皇上下令让灜儿喊贤妃为母妃,她为了避嫌,不能多去看望,可灜儿才这么大,以后若是久久不见,会不会母女生疏?
最疼的是骨肉分离,虽都身在后宫,可却像隔了万里之遥,李明瑶害她母女分散,又欺辱灜儿年幼,她的孩子不能好好的在她膝下承欢,你也不能!
可年幼的大公主不知道自己母亲眼里让她看不懂的情绪是什么,她只知道自己的母妃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一定不会让她受委屈。
嬷嬷看二人哭的差不多了,估摸着时候贤妃也该出来寻了,便从楚容华怀里把公主接了回来,给她屈膝行礼道:“奴婢该带公主回金华殿了。”
楚容华拉着大公主白白软软的手舍不得放开,良久——才转身离去,大公主在身后哭的撕心裂肺,她却只能装作听不到。
自从灜儿把李明瑶推下水,她还没去拜访过,也是时候去看看了。
“主子,楚容华在外面,说要见您。”岚绮进来给李明瑶通报,脸上带着怪异之色,不知道怎么的,她今天发现楚容华看着她的神色就像有把刀子在身上刮,让她心里瘆得慌。
李明瑶放下手里的书,让锦婵给收好了,才不紧不慢的说:“请进来。”
楚容华会来是何用意她不清楚,可大公主把她推下水害她流产之事却不会这么平白无故的算了,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善良之辈,若是那天运气不好一尸两命,楚容华是会笑还是会哭?她不会留着那些没用的悲悯之心对后宫里的任何一个威胁她的女人留情面,哪怕是一个孩童。
大公主不过四五岁年纪,就能心狠手辣到推她进水,楚容华可真是教得好。
微一抬眸,李明瑶看着楚容华步步走近,唇角微微一勾,淡淡道:“楚容华今日来可有什么事?若是为了大公主道歉就不必了,我受不起。”
听了这话,楚容华眉头微不可查的一皱,明明是今日李明瑶指使手下的人去推了灜儿,怎么这样看还成她的不是了?
她上下打量一番,明明是才落了水不久,可李明瑶现在靠在软垫上的仪态慵懒,面色还比之前好上了几分,面色红润,体态丰盈。更让楚容华心里忿忿,怨怼不已。
楚容华凝了半晌李明瑶,拂袖而去,冷冷说道:“既然李容华受不起,那本嫔也不勉强。”
待楚容华走了,锦婵才上前把之前李明瑶读的书拿回来。李明瑶对锦婵和岚绮向来纵容,由着她们俩在没人的时候称“我”,可以坐在屋里。
岚绮抱着一个小框在底下坐着,想起刚刚那一眼仍然心有余悸,她随口说:“主子不知道,刚刚我在外面的时候,楚容华看我的眼神就像要把我吃了,我现在心里还慌呢。”
李明瑶一听,心里多了几分疑惑,她随口问道:“怎么会有这种感觉?虽说从今以后世人都知道我与楚容华不睦,但是明明是大公主推我在先,虽说皇上把公主从她那里送到了贤妃那儿,但总归我也是受害者,楚容华平日并非是尖酸刻薄,不好相与之人,你可是看错了?”
岚绮却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委屈道:“我绝不可能看错,那眼神害的我打了个冷战,现在心里头还难受呢。”
听完这句,李明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句知道了,便沉下心看书去了。
若是岚绮没有看错,那楚容华日后,或许是个极大的威胁,李明瑶没有错过一丝一毫了解对方的可能,哪怕是猜测。
她看书的时候,情不自禁的抚上自己的肚子,心里半是担忧半是侥幸,万一……万一公仪泽,能留给他一条活路呢?
李明瑶心里嗤笑,说不尽的轻叹宛转,这怎么可能?他疑心太重,她猜不透……
惊鸿殿内,姜才人得意洋洋的捧着一碗酸梅汤,对阮妃说:“娘娘这回可以高枕无忧了,妾身今日恰好碰见了大公主,便让身边一个不起眼的丫头去从后面推了她一把。”
她说的高兴了还放下东西比划,乐道:“可公主身边的嬷嬷恰好不在,那大雨这么打,妾身的婢女打着伞过去在身后一推,她哪儿记得住推的人是谁?”
见阮妃听的有趣,姜才人更是欢喜,赶紧说完:“妾身那奴婢推完便低头说她是李容华身边的岚绮,本想就这么留个引子,可连老天爷都帮着,楚容华竟然过了一会儿就来了。”
“这么说,你是要借楚容华的手来……嗯?”阮妃精致又妖娆的面上黛眉微挑,询问道。
姜才人连连称是,阮妃又勾笑:“这次做的果然不错。”抿口茶的功夫,她续续又言:“本宫这次提前这么久解禁也是有原因的,本宫家世前朝得脸,镇守边疆有功,这一阵若是有机会,本宫自然会提拔你。”
姜才人等的就是这一刻,她欢喜的起身谢恩:“妾身谢娘娘提携,日后定将继续为娘娘效力。”
阮妃凤眼微眯,点头轻笑。后宫高低位本就是一个利益平衡,低位办事,高位提携。相得益彰,才能长长久久,姜才人也还算忠心能干,阮妃尚且满意,可上回惜宝林流产一事贤妃又跟李容华结了善缘,她还得再收拢一些底下的人,给她办事才行。
小坐了片刻后,阮妃让淑茜淑馨端来一些赏赐交给姜才人,唇角一扬:“新秀进宫,难保有些会一飞冲天,万一能得了皇上的喜欢,能跟本宫是最好,若是跟了别人……本宫想,以你的能耐,应该是不会的。这些赏赐你拿着,抽合适的时机分出去,最好跟几个拔尖的都结交上。”
她假意拉了拉姜才人的手,轻拍:“毕竟是同年进宫的新人,就算是相处也容易一些,是不是?”
姜才人被这一说辞惊住了,她不是害怕或是不愿,而是想不到这么重大且有分量的任务能落到她头上,原本在宫里她身为一个庶女,并不怎么受人重视,就算家父三品官职,光芒也都在姝美人身上。
可这些新来的良家子不一样,她们家室皆为平民百姓,就算她是庶女,身份地位亦能越过她们不少,而且她已经是才人,那几个御女也中间跟她隔了宝林位。
她享受这种被人恭敬着侍奉,被人巴结的感觉,这让她感觉到了自己手里的地位和权利,让她着迷,她对阮妃谢了恩,欢欢喜喜的领着赏赐回去了。
金华殿内的贤妃素手执笔在宣纸上临一副山水图,画上的绿竹栩栩如生,浑然天成,最后一笔收尾,贤妃上下打量一番,淡声:“干了拿去裱起来把。”
她落座主位上,不温不火:“今日大公主回来怎么会摔成这样?”
底下跪着的人是大公主的嬷嬷,今日她抱着公主从外面回来,恰好被贤妃看见她连擦破了一条,结上了一层暗红色的血痂,像一只丑陋的蜈蚣,下巴边儿上课有一块青紫,贤妃当时什么也没说,就先让映红把公主带回去处理诊治,自己回去继续作画,而嬷嬷就在底下一直跪着,现在也不能起身。
嬷嬷伏地叩头,颤声说了一遍取伞前后的事宜,以及楚容华看见的事情,原本眉头轻蹙的贤妃,听到楚容华之后,却不经意的展开了眉头,温声:“你照顾灜儿许久,她还少不了你的照顾,本宫今日便不罚你,日后若是再有对公主不尽心的时候,可是直接打入慎刑司的。”
这话说的嬷嬷受宠若惊,她根本不敢想自己都摔了公主还能安然无恙,赶紧谢过了贤妃便出去了,留下贤妃一个人在思索。
她不罚嬷嬷是因为,这次的事做的还不错,李明瑶的孩子谁都可以下手,但是又谁都不好下手,李明瑶的身世,皇上敏感的态度。
若是下手,是顺了皇帝的意思,也是逆了皇帝的意思,是福是祸难料,她也不会破坏了才结好的善缘,楚容华她最是清楚,从前在府里她就性子内敛,若不是她帮衬着,她也不会有今日的地位。
可是她知道,楚容华对自己在意的有一种超乎旁人想象的执念和占有欲,一旦有人破坏,她哪怕是死也会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