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美人心中又是愧疚又是感动,看着香宝林被烫的红肿的手,已经起了几个狰狞的水泡,一连片的,看着就疼。
琼英在一边冷眼相对,眼中的讽刺一闪而过,苏美人抬头一看,斥道:“琼英,怎么站着不动?”
琼英虽看不惯她此派作风,却也不能直截了当的说出来,毕竟身为天子嫔御,手上这么明晃晃的留疤却是不好。
她取出苏美人的祛疤伤药拿来,苏美人看了琼英一眼,眉宇忧愁:“妹妹这手先冰敷着,过会儿便赶紧上了药,这祛疤狠的药膏是我在府里带来的,效果不错。”
她叹了口气,很是自责:“都是我的不好,不然你怎么会烫了手?”
香宝林还是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她唇边笑意温柔而温软,善解人意道:“姐姐说什么胡话,明明是妹妹自己非要给你掺一些药叶才烫了,跟你有什么关系呢,倒是妹妹让姐姐生了愧疚,那就更是妹妹的不是了。”
苏美人泪眼婆娑,给香宝林白净的手上着药,却发现香宝林的手并不是很细致,反而有些粗糙,于是问道:“我瞧着妹妹的手还有些薄茧,从前在家的时候,是不是也过的不好?”
香宝林闻言垂目悬泪,哽咽道:“妹妹是家中庶女,大夫人刁难折磨也是有的。”
她看向苏美人破涕为笑,说道:“不过现在我有了二位姐姐,从前的事便都忘了也无碍。”
苏美人心里愧疚更甚,心中对香宝林的怀疑也在渐渐减弱,试问一个处处设身处地为她人着想,宁可烫了自己也不要让别人受委屈的,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她狐疑的瞥了一眼琼英,会不会是琼英疑虑过了头,误解了香宝林的意思。
只是如今来不及多想,她给香宝林细细的上了药后,二人又闲谈几句才算完。
待人走后,苏美人问道:“琼英,那天你同我说的,可是你自己的臆测?”
“我今日看香妹妹实在不像你说的那样,琼英,你且说实话,我不想因为一个猜测便失了一个姐妹。”苏美人淡淡叹息。
琼英往地上一跪,真心实意的说道:“您怎么能凭这一件事便质疑奴婢的劝诫呢?琼英跟了您十几年,难道还比不上这区区几个月吗?”
她抿着唇咬牙隐忍泪水,蕴满了整个眼眶却强撑着没有落下啦,她不明白,为什么小主这么轻易的便能信了被人的阴谋诡计,这明明一看便是香宝林的小把戏,小主怎么就是看不出来呢。
苏美人将琼英扶起来叹了口气,说道:“我不是不信你琼英,而是你这样突然告诉我香妹妹心机城府,可我眼里看到的都是温柔可人,善解人意,她并未对我做什么不好的事情,我是不是不该怀疑她?”
琼英走到苏美人身边,坚定道:“可小主别忘了后宫里的女人哪个是省油的灯?您跟别的小主娘娘都是为了争宠,您现在没有威胁到她,你们尚且能好好相处,可若是等她害了您,您才愿意相信她是歹人,到时候不就晚了么!”
“若是她害您性命,那岂是一时心软便能不去想的祸害!”琼英字字铿锵,说的苏美人心中迷茫。
她实在不愿意相信,自己眼中心里那么温柔善良的香妹妹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何况今日她被烫伤之时,还先想着自己有没有事,她这样轻而易举的怀疑香宝林,多让她寒心?
虎毒尚且不食子,她或许只是对别人才玩弄这样的心机,又该如何?
琼英见自己小主面容犹豫,心里虽有气却也知道急不得,便只能放她去自己思考,只是自己平时便要多注意,一旦有异常便立刻告诉小主,希望这样还不会晚。
她心中对香宝林的忌惮更甚,好一个温柔善良的香宝林,别人不知道她的面目,可她琼英却知道!
屋内的香宝林看着自己红肿的手,面容上全然没有一丝难过和疼痛,然而是带着一丝丝得意和欣喜,她喃喃道:“这样你该能打消些嫌弃了吧……我可是真真切切的疼了好一阵呢。”
柯蓉在一边笑道:“小主真是妙,一个小把戏便能打消苏美人大部分的顾虑,奴婢看她今日是真的紧张呢!”
香宝林淡淡笑道:“对我来说去疤痕是再简单不过了,可是宫里女子爱美,又多数容易留疤,所以她才如此感动,你想,若是本主侍君时手背难看可厌,皇上不喜欢我,她心里定然内疚。”
“这就是抓住了苏姐姐心软的特点了。”她轻笑,语气中止不住的欢快,可笑着笑着,笑意便定在了面上:“只是这个琼英终归是个麻烦……本主得想办法除了她才是……”
柯蓉看着香宝林也是浅笑,目中的算计是一模一样,她跟香宝林都是外边温柔内心隐忍,而背地里做的事,却不为人知。
此后静宝林得知了此事也来探望,三人关系竟比之前还要亲密一些。
香宝林心里稍稍也放了些心。
就在香宝林烫伤的第二日,万壑清风却传出来了一件大事。
公仪泽同人道:“朕病情未愈,且思念珍婕妤尤甚,特派人一路保护送珍婕妤来行宫相伴。”
不仅是行宫里人人哗然,就连宫里的人知道了消息后都惊讶纷纷,之前从来未出现过这样的情况,行宫是带了谁就是谁了,从没有说为了哪个妃嫔再大动干戈,可公仪泽这么一做,无异于告诉天下人,珍婕妤不愧为“珍”,宠爱之极。
这行宫诸人中,最高兴的便是姝美人了,她行宫一行并不顺利,一开始便只有苏美人得宠,再后来就是皇上称病不出,谁也不见,更别提侍寝,可珍婕妤来了给她的感觉就不一样了,珍婕妤向来说一不二,她们又有同宫的一些情谊在,她见了珍婕妤就像是见了主心骨,心里高兴的不得了。
她不在意再失去什么,因为不管怎么样,以后的自己双手也会沾满鲜血,倒不如让自己走的更远,爬的更高,起码风光了一回,亦不枉此生,她才不像愚蠢的姜子滟,听风便是雨。
四日后,李明瑶一行终于到了行宫,她淡淡扫视了下来的地点,正是行宫的正门,而非偏门。这足以显示出对她的重视,只是李明瑶心里一直惴惴不安挂念着的,却是公仪泽的伤势。
她知道公仪泽不告而别一定是回了行宫,可她心里也曾埋怨过他为何走的匆忙,让她没有一丝准备。
张显亲自来门口迎人,他笑道:“奴才给珍婕妤请安。”他一打手势,说道:“皇上心疼主子,赐主子住在万壑清风的偏殿。”
这话一出,李明瑶真的惊愕了,万壑清风的偏殿相当于甘露殿的偏殿,住进这里是不是有些过于引人注意了?
她镇定的淡笑:“有劳公公。”
前头站了六个穿粉着绿的清丽宫女,手中各提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冰盆,前头的还打着伞,看起来倒是贴心极了。这一路舟车劳顿,李明瑶已经很累了。
到了万壑清风的时候,张显便领着锦婵岚绮一同去了底下安排,李明瑶独自走进内殿,四周却十分空旷,李明瑶往床榻的位置走去,身后被突然陷入一个怀抱。
公仪泽近乎依恋的说:“来了。”
李明瑶被抱了个满怀,她下意识想推开,却又想起公仪泽身上有伤,若是推开怕是过于莽撞,被深深起了口气压下了心里的异样,说:“皇上伤害没好,怎么便这样下床乱走?”
公仪泽看着李明瑶的眉眼温声道:“不碍事了,结了痂,无碍。”
他牵着李明瑶的手将她带到偏殿,说:“给你备了好多书,还有棋谱,知道你喜欢。”
而李明瑶却不可置信,看向公仪泽的表情似的像要确认,却又自我否决,公仪泽怎么会知道她喜欢看棋谱?
她向来都是晚上睡前无事才看,他怎么会知道?
而且这等睡前的东西,寻常时候都是锦婵和岚绮整理,她这般想着便开了口,问道:“皇上怎么知道嫔妾的喜好?”
公仪泽这才想起,他曾经是夜间偷窥才得知的……
他不觉有些窘迫,却仍镇定的胡说:“朕知你喜钻研,而朕自己又爱棋,自然让你看棋谱。”
这谎话拙劣,李明瑶一看便看透了。她不再想这个,而是说:“皇上这样明目张胆的让嫔妾住进您的偏殿,可是为了让嫔妾遭全宫嫉恨?”
公仪泽却笑,虽身伤痕未愈,起动作却仍然风雅,他抖袖替李明瑶拂去方才发间落进的碎花,笑道:“是为了怀念被珍婕妤藏在宫中的感觉。”
他笑的如同偷腥的猫儿,道:“滋味不错。”
公仪泽自己也感觉到自己在李明瑶面前总是格外放松,就好像把自己整个人都送到她跟前一般赤裸。
说心里话,对于这种感觉,他除了甜蜜,更多的是抵触。
谁会愿意自己像个孩子一样坦诚的露在一个人面前?更何况他是这方辉国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