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瑶面上微烧,偏了头去躲他的目光,故作镇定的清了清嗓子说道:“皇上偏爱开嫔妾的玩笑,可是使不得。”
“嫔妾舟车劳顿有些想休息,先告退了。”李明瑶衣袂微拂,风华自敛。
公仪泽宽袖下的大手悄然一抓,将李明瑶的柔荑紧紧握在手心,眉目清浅道句:“等你。”
不可抑制的又是一番脸红心跳,李明瑶几乎是慌不择路的离了主殿,而原地盯着李明瑶背影的公仪泽却目光一温,又一凝,再然后便是悠然的清远淡漠。
傍晚的时候李明瑶悄悄寻了机会出门,睡了一天身子也是倦怠的很,她走着走着,突然便想起姝美人来,这行宫内所有事,她是一慨不知,可姝美人身在其中,或许明白一二。
还没走到姝美人的住处,前头亭子里却传来嘤嘤的哭声与吵闹,李明瑶拐弯过去,却发现苏美人低着头啜泣,一边的宫女面上有隐隐怒意却隐忍不发,李明瑶一瞧这样子,大概猜到了几分,施然上前,轻咳了一声。
几人发现是李明瑶后,赶紧都站好行礼,尤其是姝美人却十分欣喜,颇有一种见了靠山的感觉,让李明瑶情不自禁的皱了眉,这个时候,那个看起来十分生气的宫女直接跪在李明瑶面前,低着头,声音清脆道:“珍婕妤!奴婢请您给评评理!”
“琼英!”苏美人脸上一慌,显然是觉得这名为琼英的宫女莽撞,但是琼英却单刀直入的说:“小主不过是一时疏忽忘记了给姝美人行半礼,姝美人上来就是巴掌,请问主子,这宫里是否还有姝美人随便惩戒公平的道理!”
李明瑶因着举动唐突微微有些不悦,但听她说起话来却是颇有条理,便也高看两分,似笑非笑说道:“照你这么说,便全是姝美人的不对了?”
琼英立马低了头不说话,李明瑶心里更是觉得她聪慧。
苏美人怎可能没有错?身为天家嫔御,规矩若是忘了,可就真就死到临头了。她展裙往亭子里一坐,清浅道:“过来吧。”
姝美人面色很不好,这名为琼英的宫女就是恶人先告状!苏美人之前名不见经传的也没见惹过什么麻烦,怎么一看见她便连行礼都忘了?怕是刻意炫耀,当真可气!
苏美人双目滟滟的垂着给姝美人点了头后进了亭子,姝美人见状便也只能进去抚了抚衣裙坐下了。
李明瑶嗓音平稳,说道:“既然今日是本嫔来了,因为这事再闹到贤妃那也不大好,不如这样,本嫔替你讲和,如何?”
两人都恭敬的说听从嫔主的话后,李明瑶眸色一深,唇边的笑意淡然,说道:“照你们的话来说,是苏美人忘了给姝美人行半礼,才会惹怒了姝美人,所以姝美人直接就打了一巴掌?”
她莞尔轻笑:“本嫔说的该是没错。”
李明瑶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二人,姝美人面容怒气未敛,而苏美人长睫微垂犹沾泪,看起来楚楚可怜,而左脸的红印还清晰可见,足以说明她说的是对的。
李明瑶有意在苏美人这儿下点功夫,她同香宝林和静宝林要好,现在看来也是个懂隐忍的温和女子,那便是好下手的。
至于姝美人,她行事莽撞,虽脑子比姜子滟强一些,却到底是不堪大用。她娓娓道来:“姝美人错在动手打人,苏美人错在忘了行礼,可行礼是小,在这方辉国,打脸的罪过可就大了。”
“本嫔本想着让姝美人给苏美人道个歉,可姝美人毕竟有个封号,本嫔便做主,你们二人和好,互补相欠如何?”
李明瑶再一笑,说道:“只是姝美人可得记清楚了,这一巴掌,若是苏美人心里一直记得这个坎的话,你也是躲不过的。”
当初李明瑶等人在毓秀宫的时候,在众艺台前李明瑶便扇了姜子滟一耳光,她如此恼羞成怒便是因为,方辉国视脸面为尊严,就算是主子打奴婢,可以打身体,但是一旦打了耳光,便说明其主极为生气。
但若是放在妃嫔身上的话便可以有另一种样子了,被打的一方一旦说出去,打脸的人都是会受到惩罚的,前提是被打的一方敢,且不怕报复。
而李明瑶故意这么说也是为了提醒姝美人,最好还是先道歉,不然一旦苏美人心里有个结,何时再侍寝的时候一旦说出去,这对姝美人来说却不是件好事了。
姝美人抿着唇,目中似是淬火一般,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挤个笑脸说道:“苏妹妹,方才是姐姐不对先动手打了人,还请妹妹别计较。”
苏美人垂目柔柔道:“是妹妹不对,忘了规矩。”
这样双方都有个台阶下,李明瑶便是同时都跟两个人结个不大不小的善缘。
苏美人心中很是感念,起身行了礼刚想走,李明瑶柔柔喊道:“苏美人留步,本嫔想跟你聊聊。”
她蓦然回眸,心里思绪万千,终化为一句:“单凭嫔主。”
李明瑶执壶分别斟了三杯茶,浅笑:“本嫔来的晚,想问问这行宫内的事。”
姝美人抢在前头说道:“嫔主这是问对人了,自从苏美人得宠之后,皇上再无临幸过任何人,然后便是称病不出,行宫里啊,可太平着呢!”
“哦?”李明瑶意味不明的笑着,看的苏美人心中一颤,她是知道珍婕妤的性子的,高傲清冷,甚少有这样平和的时候,她一来姝美人就把矛头指在了她身上,让她瞬间慌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可她看李明瑶的模样分明是很温和的,温和的几乎能忽视了她眼底的疏离。
她如坐针毡,琼英又屈膝说道:“主子千万别误会,小主是生了病后便不再侍寝了,后来几日皇上才突然生病的。”
李明瑶看着琼英,淡淡道:“你倒是有一个好奴才。”
锦婵亦觉得烦心,直直说道:“该说的不该说的,怎么便控制不住自己?”
李明瑶有些不悦,这琼英护主心切她能理解,只是每每越俎代庖,好没规矩。
她眉眼淡淡的瞧了一会儿,唇角轻抿:“怎么,你是觉得你比苏美人姝美人都位尊,所以抢着说话?”
“苏美人倒是惯着自己的奴才,不知道的以为她才是主子呢。”
姝美人看着李明瑶面色已然不好,心理乌云横扫,说道:“这丫头依着妾身看就是欠收拾,不如回宫给送进慎刑司,好好代妹妹管教一番,免得再冲撞了贵人。”
苏美人脸颊登时就红了,这琼英快嘴已经惹了不少麻烦,她当时便急了,说道:“琼英!我知道你事事为我着想,可你怎么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
“回宫后便托着花盆站一个时辰,也好磨磨你的戾气!”苏美人只觉得自己得宠以后诸事不顺,头一时晕眩,就要往后仰去。琼英顾不得什么,直接上前扶住了苏美人,哀求道:“请主子帮忙唤一下太医。”
锦婵已经有眼力见的托人去请了,苏美人嘴唇发白,李明瑶见状问道:“你家小主今日来可有什么异常?”
琼英颤着声音说:“小主这一阵都食欲不振,没什么精神,加上屋内凉快外头太热,这么一进一出的还服了几剂药,虽说现在风寒好了,精神还是不大好。”
李明瑶看着晕过去的苏美人,心里难以抑制的想到了当初的自己。
食欲不振,精神不好……她会不会……
突如其来的一阵心揪让李明瑶情不自禁的扭过了头。
太医提着药箱一路小跑的过来,给人行了礼说道:“臣给珍婕妤,姝美人,苏美人请安。”
珍婕妤淡淡道:“先别拘着了,给苏美人看看。”
太医当下翻出东西给人把脉,又细细的问了琼英苏美人近况后,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珍婕妤,又看了一眼姝美人,说道:“苏美人并无大概,且是因为身怀龙嗣,才会食欲不振,精神不佳,此胎如今不过一月,脉象不稳,还需要多加调养。”
原本一脸不屑的姝美人当时便惊了一下,回头问道:“有孕?!”
太医也是冷汗涔涔,这样的喜事若是再皇上面前被爆出来,少不得提位分给赏赐,可是一件好事,可若是在别的妃嫔面前,可就是一件坏事了。
李明瑶淡淡一瞥,说道:“今日你也辛苦了,去向皇上复命吧。”
此时苏美人也悠悠转醒,琼英见状一喜,欢喜道:“小主!您有身孕了!”
此刻的李明瑶再无心见她主仆情深,共赴欢喜,旋身上了步辇说道:“回万壑清风。”
她特意命人走了慢一些,慢到足够太医去前往万壑清风通报喜讯,这宫里就是这样,谁了孩子没了都不重要,再怎么都是没了,唯有怀着的人才是真欢喜。
李明瑶走进万壑清风的时候,公仪泽看见是她,立马面色挂上一丝薄笑走到她身边一圈,说道:“让你去休息的时候朕不是说了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