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曲长廊,宓妃与珍贵嫔一前一后走在长廊内,默然无言。
刚过一个拐角,四处无人之时,宓妃才淡淡开口:“珍姐姐。”这一声开口,李明瑶才对她侧目起来,这个时候的宓妃同刚刚在甘露殿的样子截然不同,她虽仍旧看起来娇蛮,却明显不是无脑。
如此,李明瑶也不禁对着宓妃有些好奇,她抬眼一瞧,平静的回道:“宓妃娘娘,不知特意叫嫔妾出来有何要事。”
宓妃扶了扶头上的步摇,面色不大好。她心里如今是有怨气的,刚刚在甘露殿内和公仪泽本来一切都还好好的,偏偏一句话不对便消弭了所有的气氛,她本该是公仪泽心头肉,可这情况怎么看都不像这么回事。
她丹唇轻吐:“珍姐姐,本宫想知道一些皇上的事。”
这句话说的倒是奇怪,李明瑶本以为她应该兴师问罪,毕竟刚刚李明瑶的话的确不中听,什么YIN欢夫人,败坏离骚,若是这宓妃能听得懂,那便说明她真的是气量大了。
在皇上面前无脑娇媚,在她面前沉稳冷静,李明瑶不禁觉得宓妃太过聪明。
宓妃身为平民之女,一朝得了如此大的恩宠,树大招风的道理,她不会不懂,可公仪泽生性多疑,她若是事事聪慧,叫公仪泽看了反而觉得忌惮,倒不如这样稀里糊涂,事事不通,反而让人放心。
公仪泽是她唯一,也是最大的靠山,她将这个度把握的极好。
而刚刚在甘露殿种种,李明瑶也看出了几分苗头,公仪泽和宓妃之前分明有故事,宓妃看向公仪泽时眼睛的光,骗不了人。
再加上公仪泽对宓妃的抬举和高看,温柔和宠溺更是前所未有,更让李明瑶确定了心里的猜测,可是她不过一个平民,和九五之尊的皇帝会发生什么故事,她猜不透,也无心去探究其中的原委,只知道这宓妃有宠爱,有智慧,日后许是个劲敌。
她是李家送进宫的预备皇后,她要的是这后位,要的是李家的荣耀,要的是公仪泽的心。
所有要跟她抢的人,都不能挡路。
这般算起来,她也该是时候琢磨昌贵妃的胎儿了……她生不下来的,贵妃自然也不能。
思绪回转,李明瑶反歪了脑袋,一派迷茫模样问道:“皇上的事?嫔妾不知娘娘说的是什么事。”
宓妃定定的打量着李明瑶,一双杏眼内似有繁花春水,她语气平静沉稳:“还想请姐姐知无不言。”
“报酬呢。”
李明瑶淡淡笑着问,她一向对这种恩怨分明,宓妃不提刚刚的事,她自然不会蠢道主动去问,只是她不清楚的是,宓妃究竟想知道什么,那些宫里人尽皆知的她定然也是清楚的,她偏偏拉了自己出来,想知道的想来是她跟公仪泽之间的事。
只是李明瑶还未开口,宓妃已经抬步往前先走了两句,不轻不重的说道:“别的女人本宫不知道,你不一样。”
此话没头没脑,李明瑶顿生疑惑,跟上说道:“为何这么说?”
步子一顿,宓妃缓缓回身说道:“你看不出来么?泽哥哥看你的时候,眼睛会笑。”
她继续说着:“去甘露殿之前本宫以为,泽哥哥宠你不过是因为你是李家的嫡女。可是见了你们,本宫才觉得大错特错。”
宓妃一瞬不瞬的看着李明瑶,目光深沉而又落寞:“你是怎么得到泽哥哥的心的,他之前说过会娶我妻。”
李明瑶听了这话觉得可气又可笑,公仪泽的心何时是她的过?她不是感觉不出来公仪泽对她的敷衍,若是真是把一个人捧在心尖上,那该是一心一意,该是阅尽繁华只要一人,该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岂是这样?
“皇上的心从不在嫔妾这儿,娘娘大可放心了。”
她只觉得可悲又又可笑,公仪泽的心在她这儿?若是在,她何苦会活的这般束手束脚,公仪泽是个怎么样的人,冷静,多疑,怎么会把心甘愿交给一个人?他可以倾尽所有对一个人好,也可以将一切都收回。
身为皇帝,还不是动动嘴的事?她想不到公仪泽爱上一个人的样子。
宓妃却没了说话的兴趣,面上难掩失望之色:“本宫真是不明白,泽哥哥怎么会喜欢上你。你根本不懂他……”
李明瑶看着宓妃独自离去,心里滋味难辨,宓妃分明是喜欢公仪泽的,却会对她如此客气,不知道在搞什么把戏?这样一个心智极高的女人,怎么可以小觑?
“锦婵,往长欢殿插个人。”
长欢殿,白茶小心的将茶水往桌上一搁,问道:“娘娘今日对珍贵嫔怎么那么客气?奴婢以为您找珍贵嫔,是想好好教训一番……”
宓妃睨了白茶一眼,蔻甲点了点桌子:“教训珍贵嫔?本宫怕不是个傻子吧。今日一番言论无非是想乱一乱珍贵嫔的心,只是本宫看的清楚,她心悦泽哥哥,可不是假的。”
而公仪泽心悦珍贵嫔……也不是假的。
可是今日珍贵嫔那惊诧的神情她也是看清楚的,这就说明二人并没有说清楚,想想也是,皇上和珍贵嫔,世界上最不可能相爱的人,她担心什么呢?泽哥哥回到皇位吃了不少的苦,自然不会因为一个功高盖主的权臣之女误了江山。
只是连喜欢她也不想要,她要他心里只看得到她一个人……
宓妃晋位后,后宫像是一壶沸水,流言升到了一个顶点,又在一夕之间悄然回落,奇怪的是除了德妃上长欢殿闹过以后,所有人都并没有什么过多的反应,就好像都在等待什么一般。
转眼十月中旬,深秋天凉了,苏贵人和昌贵妃的孩子也都已经三个月余了,前头的胎动期顺利的过去后,这一阵便能放下些心了,香美人对苏贵人的胎,目前还是观察阶段,贵妃特意让人给带了话,说是勿动她的胎儿,也不知道是有什么别的打算。
可香美人也乐得自在,这两个月内,除却盛宠的宓妃,便是香美人,睿才人次之。反而之前盛宠的珍贵嫔淡了下来,静才人也没有动静了。
宫中的风向瞬息变化,没人猜的到皇上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他想宠谁,想对谁好,都不为人知。只是个宓妃得宠算是人尽皆知了,赏赐隔三差五的往长欢殿送,凤鸾春恩车时不时的去接,早已让众人心里坐实了她宠妃的地位。
金华殿。
昌贵妃的身子越来越重了,肚子已经显怀,微微隆起的小腹看着就让人喜欢,这一日阳光正好,外头风卷庭前落叶,萧萧瑟瑟,倒也别有一番静谧的意境。
映红袖子里揣着东西,疾步走进殿里,附耳低声说道:“娘娘,府里送来的消息。”
昌贵妃本来懒懒的靠在软塌上,一听是府里的消息,立马来了精神,将纸条一展,一边抬了抬眼问道:“确定没人看到吧?”
见映红确定的点了头才敢去瞧纸上的内容。
映红见贵妃唇边含笑,也放松下来,问道:“娘娘,可是府里有好消息?”
贵妃温声笑着:“哥哥要安排一位秘术的太医进宫来,请他专门为本宫保胎,或许还可提前知道腹中胎儿是男是女。”
“奴婢先恭喜娘娘。”
昌贵妃笑的淡然,又说道:“苏贵人那边的,让香美人看好了,本宫不下命令的时候,她就别动手。”她抚上自己的肚子,喃喃道:“万一……”
剩下的那句被吞进肚子里没再说,这是最后迫不得已的一条路,若是可以,谁又愿意拿自己的孩子去换?
七日后,太医院新进的太医王氏给昌贵妃诊脉,王氏进殿先是一跪,说道:“臣给贵妃娘娘请安。”
昌贵妃客气的笑笑,映红忙去将人扶起来,说道:“王太医客气,哥哥将你安排进来定然也是看中你的医术,本宫肚子的孩子还要多多仰仗王太医。”
她往映红那使了个眼色,映红立马就带着宫里的闲杂人等退去了,等人走了个干净后,昌贵妃来开门见山道:“不知道本宫若是想看孩子是男是女,需要到什么时候?越快越好,本宫怕时间不够,来不及完成哥哥的大计。”
那太医低头说道:“娘娘莫急,只要足了月份,臣现在便可看。”
一番整顿,昌贵妃面上淡定,心里早已是紧张的不行,她浸淫后宫数年,从未有像今日般忐忑。
王太医时不时的看了看昌贵妃,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娘娘,臣唯恐此胎……是个公主哇。”
“公主”二字一出,昌贵妃只觉得自己身子一抖,险些瘫在贵妃榻上。若是此胎是个公主,那就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苏贵人的孩子身上了……
可是这是她的亲生孩子,她甚至不能抚养她长大。
看出贵妃的犹豫,王太医起身躬身一拜,说道:“将军有话,说是还请娘娘莫要误了大事,皇长子只能是您肚子里出来的孩子,您可别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