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瑶刚点了头,柳嫔便已经往正殿走过来了。
一身天青的柳弯弯还是那副明艳模样,如鹿的杏眼明亮,似含了一抹春日的暖阳。她的脸上没有笑容,那就那么郑重的走来,端正的行了个礼,说道:“嫔妾给珍婕妤请安。”
李明瑶忽然觉得有些心痛,这是她此生第一个朋友,其实若是柳嫔将事情抖落的干干净净,她又怎么会不原谅她?
就算是她再恨极了李明瑶,要得宠,又岂敢胆子大到进她的摘月堂灌那一整碗的药。
柳嫔淡然的起身说道:“妾今日来是有一事相告,齐才人曾有心去投诚妾身。”
说完这句复而屈了屈膝,说道:“嫔妾告退。”
柳弯弯俩的快去的也快,这一句齐才人曾想投诚倒是大有深意,齐泠本就是个不安分的主儿,若是只是一句简单的警告,其实大可托个丫头给她捎个信,何苦这样大张旗鼓的跑来。
宫里谁不知道她跟柳嫔已经是势同水火,这样一见面,诸人少不得又流言纷起,谁又知道具体的情况应该是什么样子?
想到这儿,李明瑶淡淡的笑着,说:“去,将咱们的齐才人请来,让本嫔也瞧瞧,这眼高于顶的齐才人究竟是个什么样儿。”
岚绮笑着去请人,明显的,齐才人是知道柳嫔来了的,只是她万万没想到,柳嫔和李明瑶这般势同水火的关系,她居然也能这样大动干戈的跑去专门通知李明瑶一声,怎么,她们之间的血海深仇居然还没她区区一个才人要紧么。
虽然想是这样想,但是齐才人还是不得不去,她低着头勉强一笑,说道:“省得了,妾马上就去。”
她刚一进门槛,门口的太监宫女们便将大门一关,李明瑶正站在院子里的大树下,仰头去看里面的斑驳泄出的阳光,见齐泠已经被关在门口,才弯了弯唇角,凉凉道:“来了?”
这个态度让齐泠心里又惊又怕,难道关起门来旁人就不知道了不成?她长着一张嘴,若是受了委屈自然会讨回来,难不成白白受气?
李明瑶连看也不看她,淡淡道:“想什么呢?可是在琢磨本嫔怎么就把门关上了,也不怕你自己出去到处说,多此一举么?”
“呵。”
齐泠被这话吓的心凉,赶紧跪下给人请安赔罪,说道:“嫔主!妾身没有!”
可李明瑶却笑,话里凉薄:“齐泠,你真是越来越蠢了。”
她缓缓又道:“贤妃处你不行,跟着本嫔又静不下心,想投奔柳嫔柳嫔却不要你,你说,你在这宫里一无背景,二无靠山,你还能成事?别说什么宠爱,齐泠,你早已是皇上厌弃的人了。”
齐泠跪着的姿势缓缓瘫软在地,她不得不承认的是,李明瑶的对,宠爱背景靠山她样样没有,可她却不甘于只做一个小小才人,她该怎么办?
李明瑶既然肯费心思跟她说这么多,便一定说明她还有利用的余地,那就说明还有希望。齐泠蹭到李明瑶身边去晃她华贵的衣角,说道:“求嫔主给妾身指一条明路!”
“明路?本嫔可给不了你什么明路。”
李明瑶笑的很浅,眯眸去看树上的某一个角落似乎有一块木料不同寻常,她没在意,垂了眼睫道:“中秋将至,本嫔之前曾跟你说要你回昌贵妃那儿去,你若是做得到,本嫔便保证你再中秋宴上能惊艳四方。”
她慢悠悠的说道:“安让,这树上似乎有东西,去找人上去看看。”
齐泠面上一僵,明显是犹豫了一下,只听李明瑶长长的嗯了一声以示疑问,她便赶紧说道:“妾明白,妾一定不让嫔主失望!”
李明瑶扶起齐泠温和的笑起来,说道:“随本嫔进来。”
一方散发出幽幽檀香的锦帕递交到齐泠的手中,锦婵在一边说道:“小主可拿好了,这帕子上的香味儿可不简单,您将帕子藏在袖子里放好,等到了昌贵妃处再拿出来,左右这么一扇,只要使者香味儿一散出去,别的都不用您做,便成了。”
齐泠接过帕子愣了一会儿,锦婵便啧了一声:“这才刚刚说过可拿好了,小主便忘了?您便将它好生的揣进里襟里,等您去了贤妃处,再拿出来就好了。”
那方手帕香的不得了,齐泠没敢多想,就被锦婵推着出去了,她也觉得奇怪,这香味这样浓郁,可她经过的每个宫女却都好似闻不到一样。
只是她现在算是寄人篱下,什么都不敢多想,东西就揣在怀里却也不敢拿出来多考究,只是整了整仪容便赶紧往昌贵妃处去了。
等齐泠一出门,李明瑶便淡淡问道:“出去了?”
锦婵面上有些愁云,轻声问:“小主这么做真的无碍么?那毕竟是昌贵妃……”
“那又如何?本嫔早便打点好了,区区一个齐泠,还不足挂齿,出了这样的事也只是会封锁消息罢了,不会怎么查。”
路上的齐泠一直心惊胆战,她被她怀里浓郁的香味熏的脑子昏昏沉沉,怎么都觉得恶心难受,只是这香味都说了是个要紧物,她也不敢将香味儿都拿出来散了,只能自己一直受着,她扶着旁边的婉如说道:“婉如你闻着这香味可觉得浑身难受?”
婉如被这问题弄的摸不着头脑,使劲嗅了嗅鼻子,说道:“是有香味,但是很正常,没有说有什么不适的啊?小主您可是不爽利,不如咱们回去歇着,奴婢给您请了太医来瞧瞧?”
齐泠想了想自己的前途,说道:“不可,本主忍忍也便过去了。”
但是却走她就越难受,好不容易看见了金华殿的大门,让人通传了一下以后,齐泠撑着身子进去给昌贵妃行了礼,说道:“妾身给您……”
请安二字还没出口,齐泠便已经自己晕倒在了地上,等再把她翻过来的时候,已经眼鼻皆肿,面目红涨的不像样子。
昌贵妃是直面看见这一幕的,顿时吓的往后挪了一步,心里提的高高的,尖叫了一声:“来人!”
照青映红也被这一幕吓到了,好好地人怎么会倒个地的功夫翻过来就成了这副模样?更何况还是当着昌贵妃的面,要知道这一幕若是吓到了娘娘和她肚子里的龙嗣,那可是大罪!
照青指挥着人将齐才人搬到偏殿去,又着人去请太医来瞧,昌贵妃被吓了一跳,现在面色也很不好的样子,而外面的齐才人还生死不明。她们群龙无首,一时也没了主意,只能将昌贵妃扶到床上去,让她先好生缓缓。
等二位太医到的时候,贤妃已经没什么事了,她幽幽睁眼,想起齐才人被翻过身子的一幕仍是心有余悸,她问道:“齐才人如何了?”
映红说道:“太医刚刚说齐才人现在很不好,似乎是中了什么毒,但是又不像是中毒,也是束手无策呢。”
昌贵妃沉静下来,淡淡说道:“去请皇上,告诉他齐才人在金华殿门口突发奇症,惊了昌贵妃的胎。”
映红点点头便去了,照青再扶着昌贵妃起身往外头走,跟太医说道:“齐才人是什么问题?好端端的,一转身便成这样了?”
这时候一个小宫女颤巍巍的说道:“这是犯了煞了!”
“奴婢从前还小的时候便听说过,若是谁家孩子是含着煞气的,有些命格薄弱的人见了便是这样的!跟我娘说的一模一样……!”
周围本是十分安静的,这宫女的话再众人心中便被无限的放大了,煞气入体?昌贵妃的孩子都说是祥瑞之兆,怎么会带着煞气?可这齐才人这反应却又……
未等诸人反应什么,昌贵妃已经盛怒,斥道:“金华殿内也容许你们说这些怪力乱神之说!若再有人说这些无稽之谈,本宫便将谁打入慎刑司!”
这个孩子在昌贵妃眼里是得之不易的珍宝,什么煞气入体?根本就是笑话?怕是哪个妃嫔再身后搞什么小动作,想对她的胎儿不利才是。
这个时候,前面的人来传消息,张显亲自带人来说道:“齐才人冲撞了昌贵妃的身子,便降为采女,关进紫荆楼不得出,余下宫人看护昌贵妃不利,全部仗责,以死来宁金华。”
昌贵妃没想到皇上给出的反应是这个样子,皇上要将前面这些将齐才人放进来的宫女奴才统统杖毙在金华殿门口,可是这样滥造杀孽,对腹中的胎儿可是不好?
她刚想说什么,门口的值班宫女便绝望的哭起来:“翠儿说的果真不错,煞气入体,齐才人的过失竟要奴婢这么多条人命……贵妃娘娘,您平日最为仁慈,求您网开一面吧为腹中的孩子积德吧……”
昌贵妃被吵的头疼,底下的人全都附和着哭起来,更是一片嘈杂,什么煞气入腹,什么中毒,扰的她心烦,便一手捂着小腹,直接温声道:“现在就拖出去乱棍打死,便听皇上的,以死来宁金华。”
仿佛说出去的话根本物管人命一般轻描淡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