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允一直期待着祁至苼的消息, 比任何时候都期待。
如果喻秋楠没有说的话,原本祁至苼肯定会在五个小时后给她发消息,就算五个小时候没有,祁至苼也不可能三天都不给她发消息的。
“曾允!出去把我去买点黄酒回来,我抽不开身。”曾妈的声音在楼下响起。
曾允收拾好情绪下楼,装作轻松自在的样子,一边下楼一边问:“你要阿东家的还是西边胡婆婆家的?”
“婆婆家的,快点!”
曾允快走到胡婆婆家了,忽然看到景萧也在,他手里提着黄酒,正准备离开,一转身看到曾允,两人四目相对,曾允停下了步子。她不知该如何是好,没想到见面会这般猝不及防。
景萧又转过身去,和婆婆说话,曾允硬着头皮走了进去,拿了一瓶黄酒,习惯性地摸口袋,只有手机,没有钱。
“那个……婆婆……你们家可以用支付宝吗?”曾允难为情地问。以前在北城大学都是用支付宝,手机转账就可以了,所以她基本都没用过现金了,可是在这小巷子里,怎么可能会有呢?
胡婆婆睁大了眼睛看着曾允,仿佛根本就不知道支付宝是什么,她还未开口,曾允马上就摆摆手说道:“那个婆婆……这样吧,黄酒我先拿回去,你记个账,等会儿我就回去拿钱来。”
“婆婆,我替她付了。”景萧说罢把零钱放到桌上,又对曾允说道:“回去吧,等会儿你直接还给我就行了。”
“谢谢。”曾允低下头,拿了黄酒就离开。
景萧追上去,和她并肩走,问道:“放假了?”
“嗯。”
“什么时候回来的?”
“三天前。”曾允中规中矩地回答。她忽然间觉得怎么路这么漫长?明明来的时候五分钟都不要的啊。
“你……还好吧?”景萧又问。
曾允抬头看他,“很好。”
眼神相触碰,曾允就觉得自己输了,景萧眸子里带着淡淡的忧伤,她做不到,做不到那般冷漠地去对待他,可他们之间又好像已经横亘了一个漫长又复杂伤痛的岁月,让曾允不敢再越禁区一步。
她多希望,景萧这辈子都不要理会她。可是景萧偏偏没有。
“我到家了。”还没有到家前,曾允就急匆匆地说了这么一句,然后飞快的跑上前走了,景萧站在身后,落寞无比。他的眼神一直定在曾允瘦弱的身板上,不知如何是好。
曾允把黄酒拿进厨房后,就对曾妈说了一句:“妈,我刚买黄酒忘记拿钱了,景萧替我付了,你等会把钱还给他。”
“这么点事你自己还不就好了?”曾妈脱口而出,忽然间又想到什么,马上说道:“好,我等会去还。”
从头至尾,妈妈都不希望他们在一起。
曾允回到房间里,想到刚才看到的景萧,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一切,都还是过去的老样子,而自己的内心却依旧汹涌澎湃,尽管她表现地很好,一点儿也没有背察觉出来,可是他们回不去了。
她再也没有半年前告白时那种心情了,激动又紧张又甜蜜。青春至此,真的百炼成钢了。
曾允敲开了景萧家的门,她的心都要跳出来了,这个房子,她的初吻就是在这儿没有的。
“进来坐坐吗?”景萧问。
“不了。”曾允摇摇头,把钱还给景萧,就匆忙逃离了。
回到家以后,曾允和父母一起吃饭,曾爸突然问:“曾允,你和景萧不对劲,是分手了吗?”
曾允点点头,她发现自己的眼眶竟然已经快湿了,避免出糗,她连忙扒了一大口饭。
“分了也好。”曾爸叹叹气,“那小子脾气古怪得很,你吃不消的。”
曾允又是点点头,没有反驳。曾允父母的眼光是没有错的,曾允也的的确确发现了。
她眼里的一样和心情的异样,哪里瞒得过她的母亲呢?像感情这种事情,曾爸不好问曾允,晚上的时候,曾妈敲开了她的门,端给她一杯牛奶。
曾妈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她拍拍曾允的背说道:“曾允,难受是吗?”
是的,非常难受。曾允点点头,眼泪一下子就上来了,她抱住曾妈的腰,大哭了起来。楼下的曾爸听到了动静,也没有上楼,只是在楼下踱步,这是第一次,看见自己的女儿如此伤心难过,也是第一次,感觉她长大了。
“没事,没事啊。”曾妈安慰着她,“过一阵子就好了,人生的路还长呢,会遇到更好的,曾允,你年轻,经得起去经历更多的。”
曾允摇摇头,“妈,我难受,不仅仅是因为景萧。”
而是因为祁至苼吧,她郁闷了好久,也想了好久。
曾允想了想,还是没有把自己和祁至苼的事说出来,不是不愿说,是牵扯到景萧,她真的不想再让自己的父母知道了。
她找了个借口把自己母亲搪塞过去了,自己一个人闷在房间里打开手机,祁至苼的头像是亮着的,但依旧没有给她消息,喻秋楠也是,喻秋楠也生她的气了。
这是曾允的第一个寒假,也是曾允大学的第一个新年,在回家后的一个星期,她查到了自己的成绩,全系20名,照目前的形势,保研无望。
她觉得自己真的非常努力了,也非常尽力了,但是还是不遂人意,她忽然间觉得自己这阵子真的糟心。
因为大学里的成绩都是保密的,只有自己能查到自己的名次,曾允也没有多想,反正她也不想知道寝室里其他三个人的成绩,倒是和元溪聊了些,元溪是全系36名,不好不坏的成绩,她把自己之前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元溪,元溪惊讶了一小会儿才说道:“曾允,你之前有男友的事情竟然没告诉祁至苼?”
“曾允,我一直以为祁至苼就算知道这一切还依旧对你非常好呢,以为他真的喜欢你到痴狂了呢。”
曾允语塞。
“没事儿,现在也不好解释,你就熬着点吧,等开学之后见了面好好解释嘛!祁至苼人那么好,肯定不会怪你的,再说,你也不是故意的啊,你喜欢低调,他了解你的,这个喻秋楠也真是的……”
元溪是不会说喻秋楠坏话的,干脆就在后面直接用省略号代替了。
北城大学向来挺严格的,这个韩家竟然只是一个月的假,过完了新年,不久就要开学。
她在海城不是没有遇到喻秋楠的,她们俩在沃尔玛遇见的,当时曾允陪着曾妈买东西,喻秋楠自己随手拿着几包方便面和饮料,若无其事地目光扫了眼货架,却正好和曾允四目相对。
曾允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对曾妈说:“妈,你先走吧,我看到了我一个学长,有点事情和他说。”说罢就自己走了。
她来到喻秋楠身边,当时喻秋楠正好在买酸奶,曾允又略微退缩了一点,她只是冲动,完全没有准备好语言啊。
“曾允,”喻秋楠却先开口了,“炭烧酸奶好喝吗?”
曾允点点头,她觉得比原味和红枣都好喝。
喻秋楠就拿了几包放进去,边推着车边说:“怎么?见到景萧了么?”
“见到了。”曾允不打算隐瞒,如果喻秋楠要问,她就全部招供。
“你怎么想的?”喻秋楠停住车,回头注视着曾允。
曾允一怔,顿住脚步,咬了咬下唇,她不明白喻秋楠的意思。
“我问你,你喜欢祁至苼么?”
他的声音穿透有力,却带着一些冷漠,让曾允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我……我不知道。”
“那是备胎无疑了。”喻秋楠冷笑。“不过曾允,他真的喜欢你,你也不是个坏人,别欺骗他了好吧?”
“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欺骗他……”曾允感觉自己的心都要窒息了。这件事,根本解释不通。
“他知道了这件事情,是我说的。”喻秋楠说话也很直白,“我挺替他不平的,他是我最好的兄弟,如果不是你,而是其他人,我不会放过的。”
“为什么?”为什么他放过她呢?
“先就这样吧。”喻秋楠说完,推着车就走到收银台去付钱了。
曾允心里五味杂陈,祁至苼真的知道了,所以,放假这么多天以来,他再也没有联系过她。原来一个再热情的人,要是冷漠起来,也真的可以不顾一切了,曾允越来越烦冷战。
这个年曾允过得很窝囊,她好像一下子就毁了同祁至苼和喻秋楠的友情,甚至包括阿龙,阿龙也没有再联系过她,曾允试探性地问过元溪,元溪说阿龙经常找她聊天啊,曾允心里一下子凉了半截。
“那你和喻秋楠祁至苼联系过吗?”
“我可能和喻秋楠联系吗?”元溪反问。又很快说,“祁至苼没有联系过,以前他联系我都是因为你的事。”
她生病的时候,她被别人告白的时候,她消失的时候……
元溪叹了口气,只好再安慰曾允:“曾允,好好过年吧,年一过完,就又要回北城了,到时候你们好好说,祁至苼其实对你很宽容。”
曾允难过地关掉手机,距离过年就只剩三天了,回家也快二十天了,她怎么还是这么难过?
过年的那天,巷子里舞龙灯,家家户户挂灯笼贴对联,做年夜饭,热闹极了,曾允好久没出门,一直把自己关在家里看四大名著,一来是因为学习,二来是避免出门遇上景萧,三来是想让自己的心安静下来。她被曾妈曾爸拉出门看舞龙灯,却在河的对岸看到景萧,他身旁站着一个女孩,两人似乎在拉扯,景萧推搡着她,好像是让她离开,但是女孩不肯。
曾允倒吸一口凉气,她认出来了,那个苗条的身影,是苏婉。
最后景萧和苏婉一起消失在巷子里,曾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想知道。
她们这儿同北方一样,也有守岁的习惯,熬到12点,巷子里响了锣鼓和炮竹声,曾爸和曾妈也出门去放开门炮了,曾允家灯火通明,她拿起手机,鼓起勇气狠下心,对着祁至苼的对话框就打下“学长新年快乐”六个字,然后立马发送。
硬着头皮干得事情,曾允第一次如此害怕,害怕他不会回复,害怕他回复一些让她伤心的话语……
她的胡思乱想还没两秒,手机就震动了,是祁至苼打来的电话,曾允有些犹豫,最后还是接了。她关上门窗,爆竹声仍然很大。
“学长?新年快乐!”除了这句话,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曾允,新年快乐。”祁至苼说道,他那边很安静,安静到让曾允知道,原来,不是所有地方过年都这么热闹的。
双方沉默,曾允知道自己的手和心,都在同一振幅颤抖。
“你那儿冷吗?”曾允问。原来,祁至苼并没有事找她,只是给她打个电话,也没有找话题打破沉默,最后打破沉默的是她。
“冷,北城又下雪了,堆积地很厚,可以堆雪人。”祁至苼的话语,似乎在提醒她。
“啊那应该很漂亮吧?海城这边没下呢,今天还是晴天,不过,这样的天气适合海城过年。”
“你那边吵得很,都快听不到你声音了。”祁至苼的话语很温和。
“嗯,刚好零点,外面都在放开门炮。”曾允趴在窗户旁又看了看,“再过一会儿估计又有舞龙灯的过来了。”
“挺好的。”
“那个……学长……”她不知道要不要在这样喜庆热闹的日子提她的过去,她对他的欺骗和伤害。
“上次听秋楠说你们在海城碰面了。”祁至苼的声音有些沙哑,在曾允家的开门炮放完以后,安静了一些,她才听出来了,他似乎感冒了。
“嗯,我和他家,住的也不远……”
“其实曾允,我是生气的。”他坦言,“可是你,你为什么不找我?为什么不主动?为什么保持沉默宁愿让别人来代替说这一切?为什么你从来不在乎我的感受?为什么你让我一个人这样主动地往前走自己却步步为营?”
“你明明什么都知道。”
曾允屏住呼吸,如同奔驰的马忽然飞奔到悬崖边,她手足无措,尽管隔着电话,隔着很远很远的距离,她还是害怕。
她从没见过祁至苼发火。
“可是曾允,我不打算说的,从来都不想说。”祁至苼说,“以后我也不会说的。”
“学长……”
“曾允,新年快乐,新的一年,新的开始。”说完他挂了电话。
他明明可以把一切都揭开的,可他偏偏不,曾允不知道他安得什么心,也不知道他以后会对她怎么样,进退维谷,她的眼泪又无奈地涌上来,内心翻江倒海。
祁至苼才是一颗毒瘤。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