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三郎的画像自打被分发到了酆都卫的各处,酆都城内就多了不少监察执事官在盯着这张人脸。更何况大理寺也放出话来,无论是谁能提供此人的下落,一经核实便有银钱可拿。都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果不其然,第二日便有人拿着画像上了门。
大理寺的门吏赶忙好吃好喝的招待着那人,那人从腰间掏出一方令牌,门吏一看便明了,是酆都卫的执事官。“上官在此稍候,我这便去通报我们长官。”
衙差几乎是马不停蹄的赶往兵马元帅府,方府的门房上才打着呵欠江府门开了条缝,便见外头站着一个浑身杀气腾腾的人,足将门房吓一个大跟头。
“侯爷可在?我是大理寺从六品司直,有急事寻侯爷。”衙差将自己的大理寺官文书递了进去,门房瞧见官文书,这才松了口气。“原来是差爷。”
元姒同渺渺多日不见,夜里说了不少体己私话,直到东方现了蒙蒙亮,两人这才睡了过去。结果便是第二日两人都睡到了日上三竿,小厨房里就只有成妈妈一人忙活。
渺渺和元姒甫一进小厨房,便见成妈妈插着腰正在那儿指天骂地的教训底下的小丫头。“你们一个个的小浪蹄子,一个个都长本事了是不是?”渺渺赶紧拉了一下元姒,两人低眉耷眼的混了进去,站在了那群小丫头里头等着听训。
尽管渺渺同成妈妈不对付,但怎么着成妈妈都是大夫人亲自指定的小厨房管事,渺渺就算是在少爷面前再得宠,到底成妈妈还是压了她一头。在高门大户里头,县官不如现管。
听了半晌,元姒才好不容易明白了成妈妈一大早是在发什么邪火。原来是一大早方安晏就离了府,说是衙门那里出了事,原本是想用了朝食过去,遣了人来问才知道小厨房都还没开灶,叫方安晏饿着肚子出了门。大夫人那里不知道是何时知道了这个消息,将成妈妈申饬了一顿,这会子,成妈妈把从大夫人那里受得气,正找人发泄呢。
元姒同渺渺相视一眼,不由担心两人算是被成妈妈抓住把柄了。
“总有一些人,不过是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在少爷面前得了脸,便不将我这个管事放在眼里了。我告诉你们,大夫人说了,你们这样的丫头若是有不服管教的,径直发卖了便是,不用管你们是死是活。”成妈妈的眼神扫过站在后面的渺渺和元姒,面上露出几分得意,“既是大夫人给的体面,我便不用给一些人留脸。”
渺渺低声冷哼,“这婆子好不要脸,什么错儿都往下头人身上推,偏生大夫人就信她,也不知道给大夫人灌了什么迷魂汤。”
元姒扯了一下渺渺的衣袖,“我的姑奶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成妈妈正四处想找你的茬儿,你好歹消停消停。”渺渺嘟着嘴,一脸不屑,“别听那老货混说,皓然居要发卖丫头,怎么着也是少爷来开口,还轮不到她来。”
成妈妈果然就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到底也没敢将渺渺和元姒真的怎么样,毕竟元姒现在是方安晏亲自领回来的人,就算旁人不给脸面,皓然居也得恭恭敬敬的捧着。谁知道这个小娘子日后会不会成为少爷的人,就算不是明媒正娶的正室,哪怕是妾侍,也足够成为皓然居的半主子。
再说这个小娘子现今还是小厨房的掌厨,除了成妈妈,一饭一食都须得听小娘子的差遣,她们这些底下的人实在不敢太过开罪。
方安晏不在府中,小厨房也就不必开灶,听罢成妈妈的训话,小厨房的人也都各自忙活各自手头的事情。元姒和渺渺好的跟一个人似的,自然处处都黏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好不热闹。成妈妈在不远处抽着烟袋,瞧着眼热心里惦记着迟早得收拾了渺渺和元姒两个丫头,尤其是渺渺。
渺渺蹲在水井旁洗菜,不经意间撞上了成妈妈不怀好意的视线,“瞧瞧,那婆子还怀恨在心呢。”元姒叹了口气,“他是大夫人的人,你总不能跟大夫人过不去。”主母在后院就是第一掌权者,想要在这儿以下克上,基本就跟找死没什么区别。
“我打听过了,等咱们少爷行了冠礼,说是要外出单独辟府,估摸着皓然居的大半都得带到新府里去。小娘子,你是铁定要跟着少爷走的,到时候,你能不能问问少爷,把我也一同带了去,我就跟着你打下手,咱们还在厨房里。”渺渺道。
元姒同方安晏在一起的事情,元姒没有告诉渺渺。不是信不过她,而是自由恋爱这样的事儿若是说了出去,只怕骨子里保守的渺渺看不起她。再说元姒也没有刻意隐瞒,只待渺渺自己看出门道来,到时候二人心照不宣的相视一笑,便是最好的结局了。
“那可不一定。谁知道我还能在这儿呆多久,再说了,成妈妈也看我不顺眼呢。要是她往大夫人那里吹吹风,别说发卖了你,就是我也有可能一同给辞了呢!”元姒笑道,“到时候渺渺姐干脆来我家好了,我凑凑本钱开间脚店,渺渺姐就给我当个女掌柜,客人少的时候,就唱个小曲儿吸引客人,我就负责在后厨做饭菜,保证生意红火。”
渺渺被元姒的话逗得直笑,“你呀,就知道拿我寻开心。唱小曲儿什么的,我可不行。”说罢,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得羞涩,“要论起唱曲儿,以前我可是听过沈家姑娘给南风少爷唱,那才是真正的好嗓子呢!”
元姒记得方安晏说过,方南风快要和沈家姑娘成婚了,好似婚事就在这个月。“沈家姑娘和南风少爷是从小就说成的亲事,咱们府里哪一个不是说起来就羡慕,都说沈家姑娘好福气,跟了南风少爷那样的标致人物。”
方南风长得是挺标致的,跟方安晏不同,方南风看起来有些文弱,但听闻功夫也是不错,能跟着方安晏从凤霞关那种地方沉着性子守三年,想来也是个能做大事的人。
“姐姐何用羡慕旁人,等到了岁数,侯爷指定也得给你寻个好人家。就算比不上南风少爷,怎么着也不能差太远。”元姒笑道。
女子每每提及未来的夫婿总是要羞上一羞的,渺渺也不例外。“旁的我倒是不求,只求他是个读书人,不求状元及第,能断文识字就成。我们一起回老家,在村子里开个学堂,收几个孩子,每个月就靠着那些孩子的束修过活,我再接一些活计,补贴家用。”
元姒不禁感叹,古代人民安稳度日的观念真的是深入人心啊!像渺渺,就是想找个当人民教师的老公。其实也挺好,放在现代,人民教师就是拥有五险一金,还有寒暑假,又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拥有一定的社会地位。嗯,目标还是蛮实际的。
这么一想,元姒就不禁乐了。想想自己在古代,无父无母,有房没车,找个男朋友还是个官二代,自己的工作单位虽说是私人企业,但月薪挺高,同事好相处,这种条件放在现代,好像还算是人生赢家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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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安晏叫方南风记下了那监察执事官的身份,表明只要是奏报上的消息真实,一旦抓住了余三郎,他们大理寺就一定会把银钱送过去。那监察执事官千恩万谢的走了,方安晏当即点齐了人手,打算前往奏报上所说的地点。那是郊外一处废弃的庄子,听闻是里面闹鬼,很少有人过去寻晦气。但那日那个监察执事官见到有人朝那个庄子去,就多留了个心眼儿,后来酆都卫的画像往下一传发,当即那个执事官就确定,那人就是画像上的人。
余三郎无处可去,在废井边坐了一整日。井下的人应该是死了,一直没见他再动弹。余三郎按了按心口,那里就像是突然空了一块似的,没着没落的。余三郎叹了口气,手按着废井上的石头,正想起身,谁知突然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群人,将他围了个严实。
为首的是个身着朱紫,头戴紫金冠的男人,瞧着眼生,但身上的衣裳却是不眼生,那是只有高品级的官员才配穿的朱紫锦袍,他家的国公爷就有一件这样的朝服,每回穿着就显得格外威风,他偷偷瞧了许多次,总想着有一日要是自己也穿上,一定也是特别威风。
“余三郎,你就是余三郎?”身着朱紫的男人开口,声音里带着无尽的威严,叫余三郎有些腿软。“鲁主簿、大理寺正、黄李氏,这三条人命,是不是你一人所作所为?”
余三郎向后退了一步,下意识看了一眼废井下的人。“什么大理寺正,我不知道。”余三郎壮着胆子回道。
方安晏挑眉,“那你是认了鲁主簿和黄李氏是你所为了?”黄婶儿母家姓李,闺名是叫敏娘。
“姓鲁的现在就在我脚下的井里,估计这会儿早就断气儿了,黄李氏,是那个黄大武的媳妇儿吧?我没想到她居然跟你们官府勾结了,想要套我的话,我怎么能留她。只是可惜没抓到他家的小崽子,叫他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