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候的好了，重重有赏”之类的话，元姒没敢说出口。不过这样类似的台词，实在是在现代的影视剧里都用烂了，几乎烂大街，人手一个那种。但尽管如此，元姒的话也足够叫方安晏生出一种“她怎么这么熟练”的不安感。
饶是方安晏这样的纯种古代男人，还都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呢。元姒并不知道身后的男人还是个纯情小处男，三言两语就已经和教坊司的春娘姐姐，就是最先招呼元姒进去瞧瞧的花魁娘子熟络了起来，两人有说有笑，你来我往的，倒是将真正的“金主”忘在了后头。
方南风假扮的车夫将马车赶到了街巷后头，自寻了一处避风的地方，静静等候。
兴许是来的时机正好，兰娘和荣娘前脚刚回教坊司，还未来得及将方安晏在永昶伯府不尊重教坊司行首的事迹到处宣扬，后脚方安晏居然就来到了教坊司。原本该受到全体“文艺工作者”联合抵制的方安晏，这才能大摇大摆的进来，还能受到花魁娘子的热情招待。
春娘将元姒他们引到了成字厅，里头倒也静雅，只是熏香气重了一些，闻了叫人有些头疼。方安晏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从身上掏出一方帕子，递给了元姒，“劳烦春娘换一炉香，我兄弟身子不大好，重味道的闻不得。”春娘自然应承下来，来到教坊司的什么客人都有，各类奇葩的要求满天飞。换一炉香而已，算不得什么难事。
“昨日里来了两位酒醉的客人，熏了一屋子的酒气。若是小郎君闻不得，奴家这就换了香，苏合香小郎君可受的住？”元姒对香料什么的没有研究，“只求姐姐换个淡雅些的就好。”
春娘也不恼，从一处小柜里拿出一个造型质朴的小罐，上面雕了一个兽头，倒是叫方安晏挑了挑眉。“红袖添香”说的正是这个时候，瞧着春娘站在香炉旁，一双芊芊玉手轻轻拨弄香炉的模样，就算是元姒这样的女孩子，也不禁生出一分我见犹怜的感慨来。
“两位郎君是来走亲还是访友？奴家瞧着二位不像是本地人。”干瞧着不说话实在不是来教坊司这等文雅之地该做的事，春娘也算是个合格的官伎，主动挑起话题，也不令元姒和方安晏觉得厌烦。
元姒嘻嘻一笑，“姐姐好眼力，我同兄长都是自西北来的，我家亲戚在此处做官，自然是来投奔亲戚的。”元姒也不提及她家亲戚是谁家，只是脸上带着一抹得意，就叫人不禁开口想问是哪家高门大户了。方安晏只在一旁淡定修他的闭口禅，越发令春娘好奇这对兄弟的身份。
春娘盖上香炉，袅袅的轻烟悠悠的在空中打了个旋儿便消失不见，元姒凑近闻了闻，似是淡淡的茉莉香，但又不全然是茉莉香，想来里头也掺了别的。
“二位可有喜欢吃的茶？昨儿才得了几两小种，不知客人可吃的惯？”吃茶这样的风雅事元姒还是不懂，只瞧着方安晏，才想起方安晏这种在军营里泡着的也不大懂。“就全凭姐姐作主，小种便小种，我就是个粗人，不大懂的。”显然“粗人”二字愉悦了春娘，掩唇一笑，“小郎君真是有趣，瞧着小郎君的行事做派，哪里像是个粗人呢？只怕那些个真正的粗人跟小郎君一比，羞也羞死了。”
在春娘看来，这二位客人长的芝兰玉树，一表人才的模样。小的尚不好说，身量不足，还未长开。倒是年长的那个，“丰神俊朗”兴许说的就是他。样貌虽不是现在京城内流行的敷粉戴花的小生模样，但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来的气质，却是足够令人神魂颠倒。
若是日日接待这般的恩客，春娘想，她只怕是每日醒来都是笑着醒来的。
春娘偷眼瞧了一下方安晏，就是性子冷了一些，出了刚进门时和小郎君说了一句话，就再也未见他开口。小郎君倒是性子活泼，日后长成了若是整日的混在脂粉堆里，定也是个混世魔王。
泡好了茶，春娘娴静的侍立在一旁。“不是什么好茶，倒是叫二位见笑了。若是二位下次再来，春娘必定寻些好茶来招待二位。”元姒给方安晏选了一杯，自己又挑了一杯，刚抿了一口，一双眼睛就眯成了弯弯眼。“好香！我这去过这么多处地方，还从未喝到过这般香的茶。姐姐可是有独门秘方，教一教我，回头也好孝敬孝敬家中长辈。”
元姒的嘴就像是上了发条一般，各种恭维的话不要钱的往外蹦，哄得春娘心花怒放，越发拿元姒当知心人看待。二人从茶聊到首饰，又从首饰聊到女子妆容，正当方安晏快喝光一壶茶，再不走就得去寻茅厕的时候，元姒却是话锋一转。
“姐姐，实不相瞒，我此来是来开眼界的。不是都说京城酆都的教坊司乃是引领风潮之地，便是宫中贵人娘娘的也都要比照着教坊司的几位行首来打扮。不论是妆容还是衣裳式样，都先经教坊司流传出来。姐姐实话告诉我，到底是那位行首这般有本事，我心中好生心痒。”
春娘侧目，“小郎君莫不是被人骗了？教坊司的娘子哪里有这等本事，我们都还仿着宫里娘娘们，哪里有贵人娘娘仿着咱们的道理。不过论起穿着打扮来，整个教坊司最能说出个一二三来的，就属张行首和兰娘了。”
女孩子说起衣裳或是妆容最是有共同话题，方安晏无奈的在一旁陪坐。“张行首，可是张倩浓张行首？我听说过这位，听闻这位行首好生厉害，倒是兰娘，却不知是哪一位了。”
“小郎君这都是从何处打听来的消息，能打听出来张妈妈厉害，却不知咱们这里赫赫有名的兰娘？张妈妈倒是许久之前在酆都也算是个出名的花魁娘子，只是若真论起风头来，还及不上现在的兰娘哩！”当然了，最近新近大热的荣娘也是不及的。
元姒挠了挠脑袋，“我也都是道听途说，姐姐也知道，西北那地方蛮荒，哪里比得上京城的繁华。”春娘倒是爱极了元姒这般实诚的性子。“小郎君若是真想见见，只管天黑了来就是。张妈妈一般都在下头的厅堂里招呼，兰娘今日去坐堂会，兴许晚上才出来。”
能让一个花魁娘子主动给旁的花魁娘子招揽生意，元姒也是个会聊天的。
方安晏静坐了片刻，似乎是融不进去他们“高深”的对话。“阿姒，你就在此处别乱跑，为兄出去走走。”元姒挑眉，这是要去寻弘王的下落了？
春娘似是察觉到冷落了这个兄长，“郎君可是觉得奴家伺候不周？”
方安晏淡定而疏离的微微一笑，“非是春娘伺候不周，劳烦春娘指一指何处更衣。”此更衣非彼更衣，你竟一个大男人在女孩子面前说出恭、上茅厕之类的实在是不风雅，便一律用更衣代替。
春娘了然，“沿着二楼走廊一直往前走，尽头右手边便是。”
去厕所是不可能的，身为男主角怎么可能去厕所。方安晏出了成字厅，先是将教坊司上下观察了一番，整个教坊司是上下三层木制建筑，回字结构，四面俱是挂牌接客的花魁娘子房间，彼此相望。方安晏瞧清楚了地形，如今他们正处在二楼，临近楼梯口。
走了两步，方安晏在楼梯口站定。现在整个教坊司没什么客人，厅堂里都是一副静悄悄的，想来若是现在搜寻教坊司，指定就会被人当场抓个现行。方安晏有些佩服元姒的能力，想来她想到此时不是找人的最佳时机，提前给他们晚上过来寻了借口。
三楼通向后面小楼的走廊口，张倩浓的打奴就守在那处。自方安晏从成字厅出来，打奴便眼睛一错不错的注视着方安晏，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看他在楼梯口欲走不走的模样，打奴不禁皱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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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倩浓一起身，弘王便从意乱情迷之中抽离出来。侧身整了整衣襟，好整以暇道，“张行首今日兴致不高。”张倩浓借着转身理了理云鬓，“王爷，青天白日的，叫人瞧见了不好。”
弘王不禁笑出了声，“白日宣淫岂不正好。多少人都盼着本王荒淫无度，他们就可以安睡了。”一双大手在张倩浓身上捏了捏，“府里的那些女人哪一个不是惦记着把本王往床榻上引，倒是你，次次不顺我的意，偏生我还拿你没办法。”说罢，在她耳边吹了口气，倒是叫张倩浓浑身一震。
“王爷也知那些女人都是为了绊住王爷手脚的女人。旁人可以放弃王爷，可王爷万不能自己放弃自己。”张倩浓服侍着弘王穿了靴子，“今日妾身同王爷说的，万望王爷铭记，酆都险恶，弘州也不是什么良善之地。王爷四周也是群狼环伺，若是想从如今的局面走脱出来，王爷就必须步步谨慎。妾身能力有限，唯一能做的就是帮着王爷守好教坊司，也算是为王爷守好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