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者试炼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落下了帷幕。
就连告别也没有,欢呼也没有,更没有狂热的观众,也没有鼓动的掌声,漫天的花海,还有那赞几乎满到溢出的赞美言辞。
就连那天的比赛现场也是。
现在什么也没有了,只留下一个空空的体育场,尽管绿茵场又被很好地维护和修剪,但是也依旧没有任何人踩踏的痕迹。
林德站在体育馆入口的一个角落,仰视着整座空荡的,寂静的水泥建筑物,下意识地感到了一阵不知道从哪里袭来的严寒,同时也将自己的衣领过紧,外套扣上。今天他并没有穿女仆装。
“你是贤者试炼的冠军吗?”
一个古怪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林德搓了搓自己的手,往上面哈一口气。
“是的,是我没错。”
“那你可真的是来晚了。”那古怪的声音逐渐逼近,最终,一个浑身上下穿着黑色长袍的家伙出现在林德面前,那黑色的长袍将他从脖子以下一直到脚全部被一种深邃的漆黑所覆盖,而他的脸色看上去毫无血色,就像是熬夜了很久一般,除此之外,他的头发也呈现出一种毫无生机的死灰色,胡乱地贴着了脑袋上。
“已经结束了,贤者试炼。”他在林德的身边绕着步子,仿佛在打量他一般,“你已经赢了,至于后面的落幕,参不参加,也没有必要。”
“落幕,那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那家伙将自己的右臂一阵,黑色的袖子随机跟着一抖,然后他便露出了一只像是枯骨般的右手,在那个右手手腕上,系着一个银色的手表。
“两个小时前,大约是在六点钟的时候吗。”他匆匆地又将自己的右臂垂下,随即了黑色的斗篷也将他右手包裹住,仿佛那是裹尸布一般,“没有关系的,校长先生最初的意愿就是,希望这场比赛,能够以非同凡响的形式展开,然后再悄无声息的落幕……”
“是这样子吗……”林德长叹一口气,接着发现从嘴中呼出来,已经变成了气体,升腾在了天空中。
天气开始变冷了。
“你没有必要自责,你也无需自责……”他说,“校长先生是一个非常喜欢清闲,就非常喜欢热闹的人,他让比赛盛大展开的原因是他希望所有的学生都带着一种激情和热情去观赛,并且也带用这种上进的情感促进自己学习,好像自己有一天也能出现在赛场上,而且无声息的落寞的原因是因为,校长先生希望所有学生都能够尽快忘掉这场让他们兴奋的比赛,好让他们更加专注和投入到自己现在的学习中。”
“他是个心思缜密的人。”
“呵……”那家伙颤抖着身子笑了一声,“他很想见你。”
林德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对着天空点了点头点。
“你要是没有什么意见的话,就请跟我往这边走吧,咱们快离开这里,还有,天气要变冷了。”
林德看着空荡荡的观众席,仿佛在留恋什么一样,但最后,这一次仅存的留恋,在黑衣人一阵催促的声调中被打散,宛如自己刚才呼出的那一口似的,升腾到了天空,逐渐消失。
他跟着黑衣人坐上了一辆白色的轿车,轿车的发动机处也冒出蒸蒸气体。
“你稍等一下,很快就到了。”
“有劳您了。”
发动机作响,车子启动。林德一个人坐在空旷的后座上,才发现这辆车的后座大得足以容下八个人,面对面的沙发,全部都是上好的材质,甚至在一边的扶手上还有小型的冰柜,而前排驾驶座的后面的也有小的显示屏。
他在皇宫三区的车库里面也曾见过许多这样的车。
“校长他其实是一个很古怪的人。”驾车的黑衣人说到,“我就拿这辆车来说吧,这其实是一辆防弹防爆等级的专车……意图还是很明显的,就是为了保护那些坐在车里面的名贵的人,但是校长的有了这辆车之后,好像并不在于它本身的防护等级,将他改成了一辆用于娱乐和商务的车。”司机醒了一下鼻涕,将方向盘拍的砰砰作响,“要我说的话,就从这一点,作为专职司机的我也看不下去。”
“你是他的专职司机吗?”
“那当然!”他自豪的说,“卡尔尼赛罗先生,是一个非常有声望和名誉的社会活动家,慈善家,更是著名的研究者……光是给他开车,我就觉得三生有幸了。”
“你只是给他开车,那你为什么还要穿这样衣服咋办呢?难道你就不能穿自己的衣服吗?或者说其他便服之类的?”
“你问的这个问题,我也很伤脑筋。”他说,“但是卡尔你在老先生规定了,凡是跟他在一起都有接触的人,都要穿上这样长长的黑色长袍,我也不知道到原因是为什么。”
这家伙不是那边的人。
林德擦了擦车窗上的凝结出来的霜,才发现,这辆车其实并没有出校门,而是在校园的车道内行驶。
但也就在他发现的这个时候,车辆开始缓缓减速,最后完全停下来。
“好了,我们到了。”司机说道,他先打开了自己的车门,然后跑到后面,从外面帮助林哥也打开了车门,“我们现在在学校中心。”他说到。
在车门被打开的一瞬间,一阵寒气涌入车内,足够让林德浑身打了个激灵,“……学校中心?”他一边下车一边问到。
“是啊,你看!”司机先生抬起自己的右手,林德的目光便跟随着他的指尖向右看去。
然后,在林德的视线之内,出现了一栋高越五十米的塔状建筑,这座高塔浑身被玻璃所覆盖,反射的天空那种独有的蓝色给人一种非常冷的感觉,就好像他是一根孤立着的冰柱一般。
“在门口,门口那里会有人接你的,你先过去吧。”
“谢谢。”
司机点了点头,接着两只手交叉的肩膀上胡乱的搓了搓,然后便重新钻回了车里,车子又发动了,伴随着发动机的白色雾气,消失在了繁茂树木之间的宽阔车道上。
林德屏住了自己的呼吸,全神贯注的看着这栋给他一种莫名其妙的不祥感的建筑物,然后深吸一口气,接着缓缓靠近那入口。
在那栋高塔的路口处,站着两个穿着长袍,也是一身黑的家伙,不过,他们的黑客是从额头一直黑到了脚下,这两个家伙戴着长长的兜帽,将自己的脸遮蔽在了暗影之下。
“欢迎你……胜出者。”他们俩的声音就像是破损的管风琴一样,“校长先生一直在楼上等候你很久了,快进去吧。”
林德点了点头,“麻烦,你俩带路了。”
那两个黑衣人没有直接回复他,而是转过身去,接着那道玻璃门便随之打开,一个宽阔的环形空间赫然映入林德的眼帘中。
这个宽阔的环形空间内全部都是漆黑的地板,像深夜的天空,四周全部都被透明的玻璃所包围,在这环形空间的中央有一根高大的玻璃柱,林德知道那是电梯。
随着两个黑衣人进入了电梯之后,它们逐渐从这一层开始上升。
也就是在上升的过程中,更多的楼层被展现在了林德的眼前,那些楼层中,也全部统一采用了黑色样式的地板,而且那些地板上同样摆满了自己一个都不认识的机器,同样一身身着白大褂的科学家和研究者穿行的那些机器之间,他们手中,有的人拿着纸张记录,也有些人正正拿着机器运算,更有甚者则坐在原地专心地研究着魔法阵。
林德咽下了一口气,他知道,这栋楼层里面的所有人都是为了校长,为了卡尔尼赛罗工作。
电梯停了下来,门随之打开。
这一次出现在林德面前的,并不是黑色地板,和玻璃组成的环形空间了。
而是一个完全密封的通道,灰色的墙壁和地面,两瓶翠绿的观叶植物,被放在巨大的花瓶之中。
林德转过身子一看,两个黑衣人已经不见了。
“搞什么……”他挠了挠头,然后向着走廊的前方走去。
没走出几步路,一扇精美的雕花木门赫然映入眼帘。
这扇门的宽度足足比两个人展开手臂还要宽,而上面所雕刻的内容,也是《创世纪》里面所记载的故事。
林德伸出手来,用手抚摸了一下木门上的精美的雕纹,接着缓缓将大门推开。
然后便是一炉温暖的火焰,最先袭入他的眼眶,并将刚才的阵阵寒意完全消散。
林德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装修考究的壁纸,名人的挂画,青葱的植物,富有几何感的沙发。
名贵的毛绒地毯,实木的椅子,玻璃的酒柜,还有一杯喝了一半的红酒瓶。
这所有的所有一切的一切,都在这屋子中央的,一炉火焰之中被照得闪耀发光。
那就在这炉子前的沙发上,有一个高大的人影,炉子的火焰将他的身影投射在了一边的地毯上。
林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到底是直呼别人的名字呢?还是先说一句校长好呢?
就在他想着如何进行下一步的时候,那个身影缓缓动了起来。
接着,那炉子前的沙发便整个转了过来。
沙发上坐着的那人的相貌也被看得一清二楚。
蓝色的长发被随意地披散在了背后,在那长发下掩盖的,则是一双和发色一模一样的瞳孔,高挺的鼻梁,简直就是一整张看起来不会超过三十岁的男性英俊的面孔。身上则穿着是淡蓝色的双排扣大衣,但是并没有扣紧,可以很明显的看到里面的黑色马甲与白色衬衫,除此之外,还能够看到怀表的银链。
他的打扮透露着一股浓郁的殖民时期绅士的风味。
“你终于来了。”他缓缓从椅子上起身,也就是在他起身的那一刻,从他的膝盖上又滚落下来两本书,“我等你等的很久了。”他将放在手边的那一杯,没有饮完的酒,一饮而尽。
“……您好。”林德不知道为什么,很不情愿的说出来这句话。
“随便坐。”他稍稍抬起自己的右手,示意了一边的沙发,“请。”
林德很不安地将自己的目光挪向了一边的名画,然后机械的走向了那边的沙发,然后坐下。
“你的名字是……莫琳,对不对?”校长一边将刚才掉落在地上的书拿起来,放到了一边的柜台上,一边用一种听上去像是关心般的语气问到。
“是的,就是我。”
“啊……这是个很不错的名字啊。”他的脸上挂着一种奇怪的微笑,看着林德,“我的名字是卡尔尼赛罗,如果你嫌长的话,直接叫我校长就好了。”
“我不会嫌麻烦的……卡尔尼赛罗先生。”
“哈哈哈哈~”也就是在听到林德的这句话之后,他脸上的似笑非笑的表情直接转变成了一阵笑声,“真是个懂礼仪的女孩子呢。”
“您过奖了。”
笑声逐渐停止,当校长再次开口的时候,语气很明显严肃了许多。
“其实,老实说吧,我原本的意愿是想让那个叫做林德的家伙来这里呆着的……”他说到,“毕竟……从那天夜宵里面的工作人员和反馈的状况看来,他还是一个很有能耐的人,一个人赤手空拳不仅击退了31个人,而且近乎还是在一瞬之间完成。”
林德在听到这句话之后,下意识地提高自己的警觉,同时也慢慢的转过了头,看着校长。
这个时候的校长,又将自己的身子面向火炉那一边。
“不过,我觉得你也不错……”他说,“毕竟,你能让她主动选择了放弃,那么就说明,你还是有一定的实力的,不然的话,我想她也不会做出这么一个号码,原先计划相差的这么大的举动。”
“她?”林德疑惑地说到。
“嗯……”合上书本的声音从校长那一面传来,“你有什么疑问吗?可以随便问呢。”
“她……她是谁?”林德颤声问到。
尽管在他的心中,差不多已经快出现一个接近真相的事实。
“这个问题呀?”校长故意拖长了自己的音调,“就目前而言,这个问题我不会回答你的,而且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她是谁?”
林德感觉自己好像被人在心口上扎了一似的,一种冰凉,又喘不上气的感受侵袭全身。
“其实说到底我还是有些怀疑……”校长站起了身子,火炉将他高大的身影投射到了橡木地毯的另一边。
“能告诉我你在怀疑什么吗卡尔尼赛罗先生?”林德故作冷静地问到。
校长转过身,面无表情的看着林德,“我在怀疑你。”
“我……?”林德情不自禁地伸出了指头,指着自己的脸,“我有什么值得让人怀疑的地方吗?”
“我怀疑你,你根本不会魔法……”他说到,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瞬间变成了很苦恼的样子,“因为我根本就没有见到你在实战中是什么样子?或者说你用起魔法是什么样子。”
林德吞下了一口气,看着校长。
“我可以证明给你看,我是会魔法的。”
也就是在领导说出这句话之后,校长的脸上掠过了一丝诡异的微笑,“好啊……好啊!”他大声说到,随即从自己的位子上拿出了两本书,霖得很清楚的辨认出了,这是刚才第一次他起身时掉落在地上的那两本书本,“那你看看你能不能将这两本魔法书上面的魔法给我来展示一个?随便那一本上面的都是没有问题的问题的。”
“悉听尊便。”林德说到。
校长满意地看着林德,然后将两本书叠在一起向他掷去,两本魔法书在空中旋转着,最后落到了沙发上。
林德随手拿起其中一本。
可就在他用手接触,那魔法书表面的材质的时候,他心中的那股不祥预感便逐渐被放大,先开始从一个逐渐的黑点,然后被无限放大成了一个黑洞。
那本魔法书表面的材质,有一种奇妙的熟悉感。
林德在自己的内心中不断的暗示自己,没有什么事情的,在迟缓了大约有一两分钟后,他便慢吞吞地将自己的视线挪动到了这本书的正面。
书本的正面,一个类似于字母“M”的东西,既像是徽章,又像是标志,赫然出现在林德的眼中。
林德终于明白了,他那股不安感,正是出自出凯勒斯教授口中的那“剩余的两本魔法书。”
还有“强大到足以毁灭,甚至颠覆一个国家的魔法阵。”
“怎么?你在墨迹什么?”校长这句话的用词听上去非常凶狠,但是说出来的口气却是无比温柔,“为什么过了这么久,你还没有给我展示里面的内容呢?”
林德努力躲避着校长那令人厌恶的目光,“这就展示给你看。”然后如此说。
校长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不要浪费时间。”
林德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他便回忆起了第一次在翻动着魔法书后的样子,书本里所蕴含的强大的白魔法,他完全不足以控制,于是便产生的失控现象,差点还将凯勒斯教授的工作室毁掉,幸好教授出手相助,才避免了悲剧的发生。
其实,林德自己很清楚,它本身是有那个能力控制如此强大的魔法的。
只不过,在所有的魔法规则中,有那么一条绝对强硬的道理。
那边是,如果一个人修行了白魔法的话,只要他一接触黑魔法,他的身体就会被强大的副作用侵蚀,甚至害死。同样,如果要长时间修炼黑魔法,在使用白魔法的时候,身体会出现极端不适的情况,也会导致自身被侵蚀,甚至死掉的结果。
“快点,好不好?”校长又一次催促了。
林德缓缓的松开了手中的魔法书,将它摊开在面前的沙发上。
然后咬紧牙根。
“试一试,就试一试吧。”他想,“反正最后都还是要撕破颜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