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高贵的诺斯费拉图家族的一员,我首先感到的是无比的荣耀与自豪。
能够再次将这个支离破碎的种族团结起来,真的是我做梦也想不到的事。虽然不得不承认,我所使用的手段就连我自己都觉得异常厌恶。但这是在我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做出的事情。
无论何时,作为吸血鬼,冷静,克制,优雅,高贵,无嗔是最重要的处事原则。
而作为一名伟大的血族亲王,最重要的则是仁慈,强权,明知,理性,无贪,均衡。
吸血鬼一族,也就是血族,在最开始的时候便注定了要自相残杀的命运。
那便是弑亲。
在残酷血腥的混战之中,只有胜者才能为王—诺斯费拉图成为了最后一个血族。自然也成为了最强大的血族。
时至那日,再无斗争。
和平是我们这些剩余的所有诺斯费拉图家族的人的共同财富,既然生于同一土地,就要一起和谐生存,这不但是简单的道理,也更是我们大家之间互相尊重的“自然法则”。大家各自干着大家的事情。
因此,我们一直和其他的种族和谐共存。
一部分诺斯费拉图家族的人混入了人类社会。但那些为了满足自己欲望而背德吸血鬼很快就会被家族的人杀掉。
捕食猎物并不是错误。
但背德…对于吸血鬼来说…是最大的罪孽。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
美好的事物果然就像泡泡一样:只需轻轻吹一下便会化为上一秒在空气中闪耀的那个球体。
下一秒便会破裂。
欲望是一种恐怖的东西,特别是当他滋生的时候。
先是东方的妖怪…
接着欲望滋生的兽族开始学习东方那群妖怪
—入侵人类的生活。
带着几分未知与冲动,他们开始了在北方领土的狩猎活动,为了和那些叫做“人类”的种族抢夺生存资源。
那些蠢货。
不知道东方那些妖怪的下场吗…
我们这些在人类口中被称为“魔族的家伙”还蛮多的…有矮人、妖怪、活死人、巫族、龙人,骨人、兽人………
也许是他们感受到了威胁,更感到了危险,他们开始反击。
喏,就和一开始我想的一样。
从此,无论是我们“魔族”口中的和平,还是人类口中的和平,彻底破碎。
人魔大战即将拉开序幕。
我们原本以为这场战争只会有兽族受损。
但令我们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些人类,那些自私,愚蠢的人类,居然连不属于兽族的其他“魔族“一并杀掉。
许多大规模的屠杀无辜事件开始发生。
这不是我们所想的,更不是我们所见的。
尽管我们诺斯费拉图一族非常地避世,但看见无辜被杀死,并且数量本来就很少的同胞被杀,心中难免会非常激愤。
但当时的亲王并没有下令让我们参加到这场可怕的混战中去。
是的,可怕的混战。
数不尽的人力,刀剑,魔法。
以及后来兴起的科技。
一整个了无生机,令人绝望的黑暗世纪。
魔法与科技带来的侵蚀作用。
战争带来的损害。
黄色的大地被染成了殷殷的鲜红色。
被暴虐的,被屠杀的,被推翻的…
以及彻底消失的。
残缺不全的圣殿,消失殆尽的血脉。
不过这都不算什么,
在魔法师的魔法风暴中,死在猎魔人银色的箭矢下,骑士的剑刃上,炮火的轰鸣里。
我们魔族一次次倒下。
一次次爬起。
又一次次倒下。
绝望的阴影就像是涌动的暗潮一般淹没了这个尸横遍野的魔族世界。
我们曾天真的以为自己可以重新夺回属于的和平。惩罚该被惩罚者。
但我们错了。
一开始就错了。
各大种族的开始合并。
“魔王”因此诞生。
奇迹发生了。
我们先是胜利。
再到不断胜利。
胜利的希望开始在魔族中蔓延。
我们开始思考胜利后的事情了。
那就是和平。
最好是永远的和平。
但说来可笑。
我们的胜利并没有带来我们所期望的和平。
而是带来了我们所有人都亲眼见证的一个噩梦。
一个我们一致得到了一个答案,一个亲眼见证的答案。
他们开始…
团结了起来…
那些贪婪残忍,自私卑鄙的人类居然团结了起来!拥有了统一战线!
他们合并了一个等级分明的军团?
不。
那些被称为“最强人类”的家伙出现了。
千万人类们兴奋高呼那一个名字。
万千魔族们咬牙切齿憎恶的对象。
—“勇者”
我们已经意识到了,如果不能再有优秀的魔王去打倒这可怕的杀器,整个魔族世界将被贪婪的人类所吞没。
命运之神再一次次戏弄着我们。
是的。
胜利,失败。
胜利,失败。
一次次魔王陨落的讯息。
一次次勇者死亡的消息。
仿佛就像一场持续很久的人拉锯战。
随之而来的是我们魔族的节节败退。
再到整个魔族战线的败落。
排除很早就被东方阴阳师消灭掉的东方的鬼王“酒吞童子”
联合起来的人类们一共击败了四位魔王—北方的“狮心王”斯克拉德、南方的“湮灭领主”泽洛、中土的“骷髅王”戴恩·席勒、西方的“龙之首”梵多克。
以及他们欲图攻打的…不,是消灭我…
消灭第六代魔王……
诺斯费拉图·莫里亚斯·林德伯格的作战。
……………
说一句实话。
在长久的战争中。我们魔族的节节败退直接导致了我们后来战役的力不从心。
我们希望投降。
但我们发现,在人类毫不留情的杀戮之中,根本不可能。
战争或许早就已经结束了。
我们开始躲藏,隐退。
但终究逃避不了命运的制裁。
是的。
魔族已经彻底衰落了。
历代魔王所经历的战役都让魔族的人数骤减。
人类的时代即将来临。
但说来可笑。
人类…
五国的那些家伙。
索罗亚斯德帝国的那些家伙。
我还没有见过他们的面孔。
准确来所,我没有见过人类的面孔。
但在那些恐怖的…魔族流传的,诗人口中的,疯癫的患者中的,死者孤寂灵魂低语中的种种讯息来看…
他们异常强大,且冷静、残忍、嗜血、狂暴。并且时常伪装成人类,混进人类社会中。
一旦发现猎物,他们就会用那可怖的,凶残的刀剑,劈砍“猎物”的全身,剁碎他们的皮肤,割裂他们的血管。
然后他们的鲜血遍被淋洒在他们的全身。
整个暴力残忍的过程令人毛骨悚然。
然而他们的本体,据说也非常的恐怖。
他们浑身没有一点毛发。
皮肤白的像是蜡做的一般。
獠牙,指甲都分外的长,耳朵末端也格外的尖,并且大多瘦弱,驼背,但是力量格外强大。
他们的残忍贪婪,暴虐无前,我无法用文字语言来表达。
只能用我亲身经历的几件事情来告诉你,我的朋友。
那是一次发生在叹息森林的突袭事件。附近巫族的一个村落。
惨遭屠村。
老弱病残,男女老少,一个没有留下。
他们还拿走了这个可怜村落的唯一一点可以被搬动的有价值的东西。
在听到消息时,我几乎失去了理智,满脑子想着如何将这些家伙的心脏挖出来。
但是我很快冷静了下来。
就算我真的这么做了,也能改变那些可怜的巫族人死去的事实吗,能改变魔族衰落的事实吗。
当晚,我瞒着身边的仆从,悄悄地走出诺斯费拉图堡,接近那些家伙的营地。
在叹息森林浓厚的,令人窒息的迷雾,是我和那些巫族人的杰作,因为我们不想有外来者打扰这里。
我慢慢地靠近营地,果然就在不远处看见了那一支可恶的军队今天在突袭战中“缴获”的“战利品”…杀戮的结果。
愤怒再次涌上心头。
脚下的土壤分外的潮湿,踩上去的感觉异常松软,像是吸饱了水的海绵,同时也给人一种很无力的感觉。
阴影中的树枝看起来就像是恶魔的触手,庇护着我在微弱篝火下投出的阴影。。
哀伤的乌鸦独唱着安魂曲,伴奏的还有不知名的昆虫。
我被发现了—
但可惜的是我并没有看见他们的真容
当然在这种迷雾中他们也看不见我的。
在被察觉到的那一瞬间我也明白了什么。
我希望这些家伙永远远离开这里—
在上古吸血鬼中唯一的永生者,该隐留下的黑魔法手稿中曾记载过一种传送术。
不远的河流处或许会是这些家伙躺下去的好地方。
难仿佛要戳穿耳膜般的慌乱的惨叫声从他们之中传出。
伴随着放大的瞳孔。
紧闭着双眼。
鼻子中充斥着浓郁的湿润感。那是森林中的迷雾。
惨叫声在持续了将近七八秒后逐渐消失,连回荡在叹息森林天空的最后一点声音也化作了消失在山坡下的夕阳,越来越渺小。
他们消失了。
薪火还在燃烧。
我该走了…
这一次,也是我唯一一次,和残忍的种族人类,如此接近。
我本以为就此之后,我就能安心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过着安然悠闲的日子。
但我发现我要做的事情还很多,不止这一次。
而是两三次,三四次,甚至更多。
前一阵在叹息森林北部的呢喃岭的“穿刺林”事件…一支行军部队在突袭了当地的矮人,夺走了它们的矿洞与田地,为了惊吓他们,我将树木弄成尖锥的外观,用稻草人挂在上面。果然哪些蠢货士兵以为那是真的死人,远远躲开了,没有进行下一步进攻。
在汉斯堡和凛冬镇之间的那片丛林,可恶的人类居然不停地摆设架子,伤害栖息在哪里本就为数不多,且从不作恶的兽人。
闪亮的钢夹夹断了它们的骨头。
他们的医疗也并不发达。
最后是我带领着一小批矮人和医药物品救治了它们,并带领着他们紧急撤离那个是非之地。
毕竟在我的好友中,也有一位是兽人。
诺顿河上游在某一天被人发现哪片川流全部变成了殷红的血色。那也是我干的。他们夺走了尸生人,也就是不死人一族酿造的红酒。那些可怜的尸生人还指望用这些东西来换取过冬的粮食。在被我率人抢夺回来后的他们内心也收到了极大的伤害,委托我倒掉这些东西……
还有索罗亚斯德都城边境森林的那场冲天大火…他们砍伐掉了千年古树…但是他们并不知道哪些古树砍倒之后,树干内部会释放有毒的气息…如果不焚烧,这气息会让所有闻到的人昏迷过去,最后抽搐死亡…
种种现象直接证明了一个道理—人类不单单是我们魔族的敌人。
更是这个自然的敌人。
他们的贪婪,冲动,残暴,嗜血。
但这都不算什么了。
因为今天。
就在今天。
五国的讨伐军队,五位传说中的勇者,以及整装待发的二十万精锐士兵,包括已经克服恐惧的我在内,即将要参加位于叹息森林的诺斯费拉图宅邸的歼灭战。
针对我的歼灭战。
针对最后一个魔王。
就在我的家门口
我将正面迎战他们。
根据矮人带来的情报,他们这次一共带来了20多万的兵力,以及一代又一代…时至今日已经是第五代的六位勇者。
专门用来对付我。
死亡?
死亡已经不能带给我恐惧了。
因为我根本无法与他打交道…
我…不会死。
我是第十三代诺斯费拉图,拥有最纯正,最强大的血统。
阳光…圣银…十字架…
我只能被比自己更强大的吸血鬼杀死。
但可笑的是。
自从我当上魔王的那一刻。
我就已经是最后一个吸血鬼了。
1784年12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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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打响的比我更快。
当我醒来时,看见的是芬格里慌张的面孔。
芬格里是个很忠诚的仆从,也一直是我的管家,也正是我上文提到的那位“兽人”朋友。
我粗略地布置好了一切。
我想创造一个自己被击败的假象。
而就在我和那些人类纠缠的同时,我指示芬格里带领整个叹息森林的魔族离开这里,逃离这个地方。
这些最后的魔族早就聚集到了这里。
而我…最后我会独自在诺斯费拉图古堡的地下深泉中沉睡。
我相信深眠就是一种死亡。
但愿我能睡到永远不醒来。
我退去了属于血族亲王荣耀的长袍,这件长袍属于每一位在我之前血族的亲王,当然还包括我的母亲,12代亲王梅菲斯。
我换上了一件黑色的斗篷。
阳光分外的刺眼。
在阳光下闪烁着的冷兵器,热武器。躁动不安的战马,放射着光泽的护盾,以及盔甲,翻滚的战旗。
以及哪些狂热的士兵…
五位勇者。
不知为何,我似乎对其中一位感到莫名的眼熟,不知道是我自己的幻觉,还是我已经处于谵妄状态。
当然。
这一次,我直面了人类。
贪婪,冲动,残暴,嗜血的人类。
他们原来和我们长得一摸一样!
和我们魔族长得几乎一摸一样!
除了兽人有独特的耳朵和尾巴,活死人会有些腐烂,矮人有些矮之外,近乎一摸一样。
包括我们血族…
除了他们瞳孔颜色各异,可就是没有我们血族这样独特的红瞳。
无法描述的悲伤在我心头缠绕着,我释放出了专门准备用来吓唬他们的法术。
梵多克那个家伙…亏他还被称为龙之首。
果然他的本质就和这些人类一样肮脏…
出卖了自己灵魂和自己信仰的人,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一团巨大的,浓稠的黑雾漂浮在天我的周围,伴随着周围飞舞的一群群嗜血,狂暴的蝙蝠也随着斗篷的边缘飞舞。
而在那迷雾中样的,则是一个看起来空荡荡的,但勉强看得出是个人形被裹在里面的斗篷。
在盔甲之下,人类的双眸闪烁出战意。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轻举妄动,也包括我在内。
“准备进攻!”
突然位于列阵部队右侧的一个人,她好像是勇者,也是我看上去觉得很眼熟的人突然喊道。
原来他用白魔术束缚住了我的身躯。
白魔术。
我挺好奇这种东西的,它和黑魔法互相抵抗,并且专门用于对付魔族。
但可惜,对我没什么用。
可为了制造惨败的景象我不得不解除法术。
那团黑雾开始渐渐退散,周围飞舞的蝙蝠也在此刻混乱了起来。
我想这会我需要做的,就是祈祷了。
希望芬格里能带领他们尽快撤离这里。
“上啊!!!”
顷刻间,包含着愤怒,暴戾,狂热的将士们的怒吼声爆发在了整个诺斯费拉图古堡门前,回响在叹息森林的上空。
其余四位勇者用尽平生所学。
仿佛在之前诸位魔王的下场一样。
在魔法师的魔法风暴中,在猎魔人银色的箭矢下,在骑士的剑刃上,在炮火的轰鸣里。
我用异常痛苦的音调附和着他们的动作呻吟了一下之后,化为了一团黑色的阴影,消失在了古堡的门口。
最后溜进了古堡的隐藏地下通道
我知道,他们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他们还会劫掠这所古堡的。
但这都不重要了,看这副样子,芬格里他们已经撤离了。我也安心了。
面对着湛蓝的深泉,我退去黑色斗篷。用黑色的火焰焚烧殆尽。
溶洞马上就会被封闭起来。
我也将自己身上所有的东西焚烧殆尽,除了一具饱受创伤的身躯与一颗想要停止却一直跳动的心脏。
如果处于一个所有人都想处于的位置,那么随之而来的一定是绝对的责任,紧接着就是绝对的。
孤独。
泉水渐渐盖过我的头顶,黑色的长发飘散在水中。
渐渐下沉。
今天…
我最终还是迎接了那一个命运,被我自己宣告的命运。
1784年12月28日
第六代魔王、
第十三代血族亲王—
诺斯费拉图·莫里亚斯·林德伯格
死亡。
最后一丝光芒也像夕阳中的余晖一般渐渐消失。
疲惫。
无尽的疲惫。
紧闭的双眼换来了宁静的降临。
夕阳过后,便是黑夜。
而黑夜是吸血鬼活动的时刻。
但我,却在此刻永恒地沉睡。
我默念着每一个血族都会记住的一首诗歌
白昼苍茫,黑夜染殇
十字之下,来日方长
朝生夕丧,原无旧乡
皆为所妄,绝不彷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