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没有秘密的密室
缘浅2018-05-07 08:003,162

  我以为他那一刻拿着利刃是想杀了我,可没成想,他只是拿它出来耍帅。

  “这东西是别国的贡品,说是可削金如铁。你瞧这刀刃,极薄,又带着寒光,锋利无比,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嗯哼?”

  “音竹总是这般会惹上烦心事,留着防身用吧。”

  我伸手接过,不由得有些吃惊。这么好的东西,他给我?我才打开了他楚王府最隐秘的密室,他不杀我,居然还送我东西防身?是我脑子不够用了,还是这个人真的没逻辑?

  “这里头,你想去瞧瞧?”

  “不…不不不想,不想,完全不想。”

  “你怕什么,这里头没什么可怕的,只是……我许久未进去了,不如,音竹你陪我下去一次吧。”

  他也不等我回答,就先行一步,往下走去。

  我在上面走开也不是,待着也不是。叹了口气,干脆也跟着走下去。反正,我都打开这密室了,若是他真要我死,死前去看一眼,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我跟着他,缓步走进那个漆黑的地道。我闭了闭眼睛,过了一会儿才算适应了这样的黑暗。他的手在墙边一抹,整个通道就亮了起来。这是个人为制造的通道,石阶的宽度和长度都十分合适,所以即便没有光线,人也可以很顺利的往下走。两边的石壁上,依照规律凿出了几个空洞,里面放的一种闻起来有些刺鼻的粘稠液体。他刚才那一抹的动作,显然是点燃了这些东西。我凑近瞧了瞧,只觉得异常难闻。那东西看上去是金色的,烧起来的火焰是奇怪的橙红色,也不知是什么。

  再往下走,眼前豁然开朗。我愣愣的站在原地,只是想不到这地下有这么大的空间。这里的布置瞧着像是一间女子的闺房,只是十分破旧。这绯红色的窗幔已经失去了颜色,显得暗淡泛黄,只有那顶上还瞧得见曾经的艳丽。被褥是月白色的锦缎,蒙上了厚厚一层灰。铜镜隐隐带着黑色,早就瞧不清容貌了。那些胭脂水粉已经腐坏,有股子难闻的味道,十分呛人。几件首饰瞧着十分精致,只是时间久了,也失去了往日璀璨的光泽。

  这屋子里,还放着好几件女红,锈功并不好,虽然很是认真,却十分死板。其中一幅,像是要锈鸳鸯,却不知为何,只锈了一只。针和线还在其上,还有些奇怪的斑斑点点。

  “你曾问我,夜鸢……她的过往,连同这些一并被我藏在此处。藏了很久很久,久得布满尘灰。既然你想听,我便说与你听。”

  他带着我往后走,这闺房的后头也是一间屋子,里头放着各种各样的东西。有些陈旧,有些却是新的。有字画、有首饰、有绢布、还有破了的衣衫和娟帕。有碗筷、有杯盏,还有一整面墙的书。他用衣袖为我擦了一张椅子,而他自己却毫不在意,就这么坐在了地上。

  “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她曾用过碰过的东西。你可见这位青冥国的楚王爷是何等闲散,时日都花在收集这些东西上了。”

  我不说话,等着他说。

  他没动,没出声,像是一尊死去很久的雕像。他的沉默,让这地下的屋子里,空气沉重、压抑。

  “抚远将军,是武将,是朝中的一品大员,也是两朝重臣。抚远将军老来得女,这也是他唯一的女儿。而她,就是柳夜鸢。我出生皇族,自幼长在宫中。我所见过的女子,都是那般小心翼翼、虚与委蛇。她们的口和心,永远相差万里。那一日,我随着父王围场狩猎。我第一次见她,她小小的,跟在抚远大将军身后。她一个人骑马,骑得飞快,却一点也不怕。她随意的笑着,头发乱了也不在意,拉着弓,射了一箭,却是射在了我的猎物上。我和她当时都是只身一人,她并不知道我是皇子。她将我的箭折断,丢在了一边,拿着猎物十分得意。那是我初次见她,我从未见过那样的笑,从未见过这般的女子。”

  他的脸上带着笑,那笑容是真诚的,十分迷人。

  “后来,抚远将军带她入宫觐见皇后娘娘,我也在,她见了我,只是愣了愣神,随后就笑了。那日说了些什么,我已经不记得,我只记得她的一颦一笑,记得她临走时,对我扮的那个鬼脸。我与她饮酒对诗,她笑我的字丑,我笑她的女红差。我们曾一同春日里放风筝,也曾在秋日里一同骑马围猎。冬日我们坐在同一个廊下,瞧那满天的飞雪,直到二人都白了头,也不愿离去。后来父皇驾鹤西去,将皇位给了北冥。这本是件毫不相干的事,我对王爷的位份也知足。可……可是。”

  他的眸中,流露出了一种彻骨的恨意。那眼神里带着寒意,双手紧紧攥着,整个人……让人心慌不安。

  “他成了皇帝,下的第一道圣旨,就是将夜鸢许给了状元。我与北冥自幼交好,我什么事都与他说。哪怕是埋怨父皇的严苛、埋怨宫里的死气沉沉,埋怨皇子府的教引。我……从避讳过他任何事。我喜欢夜鸢,从我察觉那一刻,我便告诉了他。旁人些许还不清楚这些缘由,可他确是知道的。他分明就知道得一清二楚……可那圣旨,还是下了。我去找他争辩,他却只是冷冷的回了我。天下女子众多,再寻一个便是了。那一刻,我便恨透了他。”

  这里的光线时明时暗,映衬着他的脸,有些可怕。

  万分信任的人,却这样明目张胆捅了他一刀,这滋味……想想都苦涩。

  “她出嫁的那一日,我去了。我在街上,骑着马,跟着她的迎亲车马,整整跟了一日。我眼见着,她的轿落在了状元府,我见了她的一身红装,我见了那如火一般鲜红的盖头。她曾说,她最喜欢红,若是哪日她嫁给我,就一定穿最红的衣衫。如今……她穿上了,可娶她的,却不是我。日后,与她对饮吟诗、与她廊下谈笑、与她执手偕老的……都…不是我。只是因那一道圣旨,我和夜鸢……从此陌路。我们,连说一句,都要万般小心。我再不能多看她一眼…而这一切,不过是他北冥听信了臣子间的一句话,若是楚王爷娶了抚远将军的女儿,那可真是如虎添翼。只是这一句,就那么一句,他北冥就视我为肉中刺,恨不能除之而后快。既然,他北冥总觉得我是要谋朝篡位的,那我便做了又如何?!”

  他忽然起身,一把抓住我,力道不小,让我皱眉。

  “若是我坐上那龙椅,夜鸢……夜鸢她…”

  “她也不会回到你身边。”

  他手上的气力越来越大,我咬牙忍着,额头上却已是冷汗连连。

  “你说……什么?”

  “夜鸢不会回到你身边…你不为自己想,也该为她想想。如今她已嫁做人妇,若是你成了皇帝,难道要强娶她入宫?你可以不顾那些臣子百姓如何议论,可她呢?她一个女子,也能如你不管不顾?世人只会说,她是个红颜祸水,说她祸国殃民。却不会多说你楚王爷半个字!你这般爱她,你又怎能这样狠心对她!”

  他的手……松开了。整个人像是没了魂魄,跌坐在地上。这一刻,他全然没有王爷的尊贵,他只是个普通人,身不由己的普通人。我心里一软,蹲在他身边。我嘴笨,不知怎么劝说,我只好伸手像是安慰孩子一般,一下下拍着他的后背。

  爱了一个人,真的能说放就放?他不能…我……亦不能。人常说,时间可以治愈一切,可惜……它不过是个拼命努力的庸医。

  我待了一会,决定离开。他现在需要的,是一个人,谁也别来打扰。

  我出来的时候,总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主子……带你进去了?”

  梦若的神出鬼没,我似乎……已经有些习惯了。

  “恩。”

  “主子……说什么了?”

  “只说了一个人,夜鸢。”

  “那就是什么都说了。不早了,歇息去吧。”

  “恩。”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梦若的态度似乎与先前不同了。这一夜知道得太多,我脑子里有些乱。原来楚王爷从来都不想谋反,他……是活生生给逼出来的。那当今皇帝呢?又是怎么想得?楚离如今回宫了,过得……又如何呢?

  我呢?

  我的命运,日后又会如何?

  这样的夜,注定无眠。若是月寒在就好了,只要是他的笛声在,再多的惆怅烦忧,也都抵不过。我忽然……有那么一丝…想念。但,仅仅一闪而过。

  我远远地看着那座假山,看着那个怕是楚王府上上下下都知道的密室。那是个没有秘密的密室,那是楚千笑狠狠藏起来的心。

  我忽然很羡慕夜鸢。她已经嫁为人妇、相夫教子。可在这里,在那个密室里,还有一个人,几乎疯狂的爱着她,而且……以后也会继续爱下去。

继续阅读:第二十章 灵魂画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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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中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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