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那天夜里神秘蒙面人的缘故,大祭司住到云府。这云府上上下下把他当个神仙供着,怕他吃不好穿不暖的。那些奴婢们也不知是真担忧,还是假紧张,反正是天天有人往他那屋跑。
今儿一大早,我睡得迷迷糊糊,就觉得有人在床边。谁知一醒来,见那大祭司正坐在外屋。奇怪……难道是我睡糊涂了,方才明明……算了,坐哪儿有什么打紧。
“怎么大祭司就这般进了我的闺房?也不怕旁人知道了,传些没影的瞎话。”
“是在下失礼,却也实在有事相求。”
“求我?何事?即便是我帮不了,我倒也想听听。”
“近日府中婢女……及…大小姐频繁探望,实在是男女有别,不成体统。请音竹小姐出面,替我转达。”
“大祭司为何不自己开口?以你的身份,这不过是一句话的事罢了。何必要我出面?”
“我虽为祭祀,却是云府外人,对云府之事不便多言。”
啊~好客道。我盯着他,想透过面具看见那张让人惊叹的脸。这个人真的很客气,客气到让人觉得很疏离。加上戴着面具,看不见表情,更让人觉得有些不真实。
也真是奇怪了,难道除了我,别人都没感觉出来?
哎…身为一个十四岁的少女,我也很烦恼我的敏锐啊。
“大祭司姓谁名谁,家住何处,府上还有什么人吗?”
他似是一愣,随后缓缓道来。
“自我记事,便不记得爹娘是何人,也未曾住过什么府邸。我为寻花神踪迹,云游四方。云夫人曾赐我一名,你便叫我月寒即可。”
月寒,倒是个清冷的名字,跟他也算相称。他这话语间淡淡的,听不出喜怒哀乐。可一个孩子四处云游,这期间的苦怕是只有他自己知晓了。以前,我总觉得自己最悲惨,觉得自己生不如死。可现在与他比起来,只怕是矫情了。
“月寒,你为何总是戴着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
“面容……多有不便。”
嗯……长太好看了…所以很头疼。漂亮的人,连烦恼都这么让人羡慕。
“月寒生得美,那是天意,何必烦扰。”
“纵然是天意,但庸人自扰。”
我挑了挑眉毛,觉得这个月寒大祭司很有意思。被他这么一来,我也不困了,掀被子就要起来。
“音…音竹小姐!不妥,且慢,待我出去。”
他慌里慌张的夺门而逃,失了他大祭司的清冷疏离。何必?我又不是没穿衣服,怕个什么。真是,刚才悄无声息进来的时候怎么不觉得不妥。
琪儿推门进来,大约是与月寒遇上了,那眼神在我身上来来回回,恨不得烧个洞出来。
“你别这般看我,我跟那人什么也没有。”
“是是是…没有没有,对了,方才大小姐请小姐去一趟,说是有事商量。”
“有事?何事?”
“大小姐未曾说明,奴婢觉得……九成是大祭司的事。”
我翻了个白眼,那天云音梦看月寒的神色我就猜出来了,这个待字闺中的大小姐怕是对他动了心思,想找我去参谋参谋。可她也不想想,我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能帮她什么?再者,这个大小姐总是有些阴阳怪气,我平常能不见就不见。这次……该不会有什么门道在里头吧。
“小姐?小姐?”
“啊?嗯,听着呢,知道了,用过午膳我会去的。”
穿戴完毕,我去娘屋里用了午膳。这古代的食物就是好,素菜只是白水煮煮都鲜甜可口,那鱼肉也嫩,那些精致的糕点都让人舍不得动筷子。
“傻孩子,瞧着做什么?能饱啊?快坐下来吃吧。”
娘笑着,替我盛了一碗银耳莲子羹。
话说…我对莲子真的没爱。那东西外头的果肉还行,只是那里头的芯却是极苦。我拿勺子巴拉半天,别的都吃了,把那莲子剩在了碗里。
娘用手戳了我的脑门,伸手将那些莲子放到自己碗里。
“你这丫头,倒是跟以前一般,这莲子的芯都去了,还是不肯吃。”
我嘿嘿傻笑。
“反正娘疼我,我心里比蜜都甜,哪儿还吃得下这苦东西。”
“就你嘴甜。”
我这儿都吃完了,也不见桌上再放碗筷,不由奇怪。
“怎么?姐姐不来一同用膳吗?”
“你姐姐一早便出去了,方才去传,说是还没回来。”
我哦了一声,有些奇怪。一早出去,这会儿还没回来?不对啊,那是谁跟琪儿传的话?只怕这云音梦已在府中,不知为何,却不来用膳。我想了想,没想出什么缘由。总之午膳过后,去见一见,就知道她在玩什么把戏了。
午膳之后,我在院子里晃了晃,是百般不愿的踏进了云音梦的院子。她这院子跟我的大同小异,只是格外清雅些。我一路进院子,却没见一个奴婢侍从,心里一紧,格外小心起来。
“妹妹来了?快进来吧。”
我应声而入,见屋内只有她一人,便放下心来。想她一个弱女子,又是在自家府上,琪儿也知道我身在此处,她不至于害我性命。
“姐姐寻我何事?”
“咱们姐妹往日里何曾这般生分?可是妹妹听了什么话,有误会?”
“未曾,只是…只是那花神祭累着了,懒懒的不想动弹。”
“那…那大祭司…妹妹觉得如何?”
“嗯?挺好啊。”
“我也觉得甚好。”
她不往下说,我也不往下问。她替我倒了一杯茶,说是今年的新茶。我闻了闻,倒是挺香。我总觉得她在盯着我,似是盼着我将这茶饮下。我便留了个心眼,只是小小抿了一口,趁她不注意,便吐在了随身的娟帕上。
“姐姐这几日结交了一个公子,文武全才,样貌好人品好,又是大户人家书香门第。不知,妹妹可愿一见?”
“不必了吧,我。”
正说着,我只觉得身上有些绵软起来。而此时,一个男子忽然走了出来,跟我那姐姐对视一笑,便冲我伸手过来。
“小姐可是不适?不如我们坐下,歇歇?”
这人也不知是谁,一伸手就揽了我的腰际。我心里一惊,连忙起身将他推开。那茶水里不知有什么,这么厉害,只是沾上就已然起了作用。眼下我顾不得什么,只想离开这屋子。
“妹妹何必这般着急,多坐一会儿,瞧你脸色不好,快歇息歇息。”
这云音梦拦住了我的去路,那男子又上来纠缠,一时间我竟然走脱不了。此时门外有了声响,只听是月寒的声音。
“大小姐,你寻我何事,请出来说话。”
云音梦一听,嘴角便勾了笑,她使了个眼色,我就被那男子抱住了。我看准了,狠狠踩了他一脚,这才夺门而出。我一头撞到月寒怀里,随后就躲到了他身后。
“大祭司来的不巧…坏了妹妹的好事呢。”
我拽着月寒的衣衫,恨得牙痒痒,好个恶毒的女,我只十四岁,便要这般毁我名声。
月寒转头,似是在看我。随后,他拍了拍我的手,摇了摇头。我却不知,那是何意。
“大小姐此话不便对我一个外人说,再者这是大小姐闺房,怎能是坏了二小姐好事?二小姐的好事,大小姐也愿在一旁瞧着不成?”
云音梦脸上一白一红,干笑了两声,说是身子不舒服,改日再说事。就慌慌张张的关门进去了,门关上的那一刻,我见她瞧了我一眼,阴冷恶毒的一眼。
这个女人,总算露出尾巴了。也好,明面上的敌人,总比暗处里的好。
“你可还好,我瞧着你脸色不对,可是吃了什么?”
我点了点头,本想说自己无碍,却被他一把抱起。这突然离地,我吓得赶紧抓住了他的衣衫。云府上上下下,多少奴婢侍从瞧着他抱我走。他也不在意,一路竟把我抱回了屋子。
他把了我的脉,又伸手探了我的额头。
“无碍,那药效已然消了。怕是音竹姑娘聪慧,未曾吃下多少的缘故。”
这人风轻云淡的,想不到方才也会那般牙尖嘴利与人唇枪舌剑。倒不如,方才那般才像是活生生的人。
“音竹姑娘?”
“无事无事。”
“方才,一时情急,望姑娘不要怪罪。”
“啊?”
“就是……方才,失礼了。”
他带着面具,看不见表情,却知道他红了耳朵。这人…当真有趣。
“倘若我说我并不介意,你是否觉得这花神,这般轻浮?”
“不会。”
他待了一会儿就告辞离开了。我找了琪儿,立刻好好洗了个澡。想起那个男子对我动手动脚的就一阵嫌弃。
“小姐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要沐浴更衣?摔着了?”
“没什么,被塑料姐妹花吓着了。”
“塑料?姐妹花?奴婢不明白。”
“没什么,你不懂就对了。嗯…这样,晚上你跟娘说一声,就说我身子不适,不去用晚膳了。你让人准备吃食,我在自己屋子吃。”
“小姐那儿不舒服,奴婢即刻去找楚大夫。”
“没不舒服,你别急,你先听我的,晚些时候我跟你说。”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