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秀么……
我在楚王府待了几日,就离开回了云府。回来拿到的第一个东西,就是那明黄色的圣旨。我皱着眉头,一个字一个字的看着。这选秀是四年一次,选得大多都是朝臣之女,又或者是那些将领富商之女。可云府一不涉朝政,二没有富甲一方,怎么选秀的旨意就到了云府呢?
我想起那个似笑非笑,眼底却凉如水的帝君。兴许,是他在背后捣鬼。如果真是他,只怕我随便敷衍都会被选入宫。成他的妃?还不如弄死我算了。
我把那圣旨丢到一边,躺着,脑袋垂在床边。
好烦……
“这样…身子不觉不适?”
月寒不知何时来的,不过这回我倒是半点也不惊讶了。这人的神出鬼没,我竟已习惯了。
“不觉的,我心烦的很,你说帝君为何将选秀的旨意下到了云府?他这是想得到什么?”
“你…花神。”
“我?你若是皇子王爷或者别的人这般想,我也不觉得什么。可他是帝君…这青冥国江山都是他的,还要我做什么?难不成他还有什么想要的不成?倒真是贪心。”
“贪念总是大过天…即便是君王,也有求不得的苦。”
我坐起身,看着他。
“月寒,若是入选,怎样……才能不为妃?”
他平静的眼里微微颤动了一下,转过头,看着我。
“你若不愿,我倒有法子。”
“你说。”
他的眼垂了下去,声音低低的,很轻。
“若是秀女身上有伤,便过不了,即便留用也是宫女,不会为妃。”
我想了想,一咬牙,抄起那柄短刃往手臂上狠狠划了一刀。兴许是这刀刃太过锋利,伤口很深,留疤不成问题。我捂着伤口,才想叫琪儿,整个人就落进了一个怀抱里。那只是很轻很短的拥抱,很快就结束了。
“我来。”
月寒的手有点凉,他拉住我,小心的处理伤口。他随身带着纱布和伤药,像是早有准备一般。那药粉洒上来的时候,疼的钻心。不过效果很好,血很快就止住了。包扎完毕,他却没有松开我的手,手指轻轻的摩擦着我的手臂,让我的脸烫了起来。
我对月寒,始终是说不清道不明。
他对我,也始终看不清猜不透。
“小姐……呀!这是怎么了?!”
“没事没事,琪儿,你去把我姐叫来。”
“奴婢这就去把楚大夫请来!”
“不用,你听我的,去请我姐姐。”
“可是……”
“快去。”
琪儿到底还是去了,不一会儿音梦就来了。
“你这几日去了哪儿?半点音讯也没有,可是要把我和娘急死?!这伤怎么回事?还伤哪儿了?快让我看看!”
月寒冲她点了点头,起身离开了。
“没事没事,小伤而已。”
“这么多血……小伤?包扎的还算妥当,过几日让楚大夫来给你换药,要是落下疤就不好了。”
“姐,倒不如说,有疤才好。”
她皱了眉头,不过很快就明白了。
“你……当真要入宫?”
“这已然不是我能定的事了,圣旨以下,再过一月,我去也得去,不去……只怕会给云府惹来灾祸。如今我身上有疤,入选为妃是不能了,若是能留用,岂不正好查查爹的死因。只是,我这一走,出宫只怕遥遥无期,这云府上下就要全交托给姐姐你了。还有娘……也得交给你多照料了。”
她拉过了我的手,视线始终盯着那个伤口,垂下了美眸。
“我定不负你所托,这个家,永远等你。”
我心里一酸,眼泪在眼眶里转了几圈,还是落下了。两个人抱在一起,哭成一团,好半天才冷静下来。
“都是你,说得跟回不来似的,害我伤心。”
“是是是,都是我的不是,姐姐大人不要怪罪啊~”
“油嘴滑舌,一起用晚膳吧。你走得这些日子,娘很是挂心,如今你回来了,该去瞧瞧她。对了,穿件宽袖的衣衫,这伤,能遮掩就遮掩过去。别叫她知道了,心里又不好受。”
“姐姐放心,我知道。”
用晚膳的时候,娘不免问长问短,我只挑了些说,不想她担忧。
“下月初,这选秀的秀女就要启程去宫里。娘知道,你不愿意去,若是可以,你自己早做打算。能跑多远就多远,娘和你姐姐绝不怪你。”
我心里一酸,秀女出逃是多大的罪,娘不会不知道。只为了我一人,只怕整个云府都要赔进去,可娘和姐姐却没皱半点眉头。
我拉过娘的手,又牵起姐姐的手。
“放心,我会照顾自己。云府的门,可得永远为我开着。”
哭哭笑笑的晚膳也总有吃完的时候,我摸了摸肚子,觉得这分离的心酸情绪影响了胃口。大半夜叫了琪儿,两个人在小厨房偷着吃宵夜。
“小姐,选秀后入选的秀女可以带贴身侍婢,奴婢想好了,奴婢跟你去。云府这上下有大小姐和夫人,不少奴婢一个。可宫里只有小姐一人,奴婢必须跟去。”
“琪儿傻丫头,宫里有什么好。这一去,也不知何时才能出来。说不准,这下半辈子就在里头老死了。若是得脸,顶多也就被指给谁成亲。若是不得脸,这孤苦的一辈子,可不是咬咬牙就能熬过去的。我是不得不去,可你不是,听话,在云府照顾我姐姐和娘。”
“奴婢一定要去。”
“胡闹!我的话也不听了?”
“若是小姐要撇下奴婢,奴婢就不听。”
我瞧着她倔强的模样,心里一软。带她也不是不可,毕竟宫里只有我一人,她算是贴心人,有她在必定事半功倍。可宫里……有楚离。楚离如今虽然贵为四皇子,可处境堪忧。凭着这丫头的心性,若是亲眼瞧见楚离那天的模样……只怕要闯祸。琪儿年纪还小,我不愿她在宫里担惊受怕。
“我主意已定,无需多言。”
“小姐!!”
“好了,你下去吧。”
之后的一个月,我皮得很开心。整天游手好闲,吃吃喝喝。高兴的时候就上街,吃各种小吃,买各种好看的衣服首饰。不高兴的时候就宅在云府,看看花,钓钓金鱼。偶尔画个画,写个打油诗什么的。我当然也去过一次楚王府,不过很可惜,被拒之门外。听家丁说,楚王爷今日病中不愿意见客。我也就不再强求,反正我尽力救了,剩下的,不是我能左右的。
月寒还是老样子,不温不火。似乎对什么都不惊讶,对什么都没兴趣。
日子一天天的近了,我这欢乐的气氛也就一点点淡了下来。
今日就是我在云府的最后一日了。
一早起来,天阴沉沉的,很热,很闷,透不过气。蜻蜓飞得很低,在花草中来回穿梭。云府的花园里,那仅有的两支荷花开了。虽是含苞待放,却也十分好看。我静静的坐在池塘边,看着那荷花,看着那些金鱼。我也不知有什么好看,可一看就是一上午。
午膳全是我爱吃的菜,我本该饥肠辘辘,可真吃的时候,又不太饿了。总觉得这些美味,今日吃起来有些食不知味。就连我最喜欢的糕点,也如同嚼蜡。
娘和姐姐的话很少,我们三个这般坐着,沉闷得让人窒息。
下午我拉着月寒上街,看了杂耍、听了说书,买了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却……再没有心思摆弄。
我在一个小摊前坐下,要了一碗凉茶。茶的厚重跟苦涩在嘴里,苦得让人想落泪。我一直都没开口,月寒也不说话,只是在一边陪着我。
“入宫后,我……可会死在那儿?”
“不会。”
“日后的事……你怎么知道,就这般肯定。”
“日后的事……你又怎知,就这般沮丧?”
我闻言一愣,噗嗤笑了,一扫今日一天的阴霾。是了,这宫里也未必就是绝路。兴许我也有女主光环,能混个风生水起呢。只怕是以前那些清宫剧看得多了,自己吓唬自己。
“我若是去了宫里,月寒……可跟去?”
“你去哪儿,我便在哪儿。”
我突然红了脸。这千句万句的情话,似乎都比不上这一句来的窝心。虽然宫中勾心斗角、凶险万分,可有人陪我一同,心里也就安稳了。
我拿着大包小包回了云府,将好些东西给了娘他们。风卷残云似的用完膳,拉着娘、姐姐和琪儿在云府花园里放烟花。
“小姐,这不过年不过节的,怎么放这东西?”
“好看啊~”
疯闹了一夜,仅睡了三个多时辰,就开始装扮。在我身穿华服踏出云府的那一刻,我驻足停留。我没有回头,我只是在心里一遍遍的描绘着,描绘着云府的大门、花园、那还没绽放的荷花,娘、姐姐、琪儿的脸孔。
直到有人催促,我才上了马车。
我一直忍着,忍着不回头。我怕回头后,我的泪……会决堤。云府,娘、姐姐、琪儿,不论如何我必定护你们周全。我!云府二小姐云音竹,一定还会回来,从皇宫那座牢笼里逃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