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楼之破并没有打过那个骷髅头，更没有被玉红莲动一根汗毛，甚至全程都没说什么话。
可以说，只有刚开始召唤道袍的那一下是比较帅的。
当然，这也不能怪楼之破，毕竟对方是神仙，她虽然是个很厉害的阴阳士，但毕竟也只是个凡人。那已经不是我们凡人能够搞定的问题了，楼之破也不该有太大的压力。
而当玉红莲离开的时候，楼之破却马上就倒下了。
虽然是倒下，楼之破并没有直接晕倒，而是似乎身体被抽空了一样，趴在地上不停地喘着粗气。
怎么有点想是事后呢？
不不不，我可没有对着满头大汗一脸红晕神情恍惚衣着杂乱的楼之破乱想啊。
“楼之破，你……怎么了？”我怀里还抱着刘璃，所以并没有办法同时再抱起楼之破，只能稍微靠近一点楼之破关切问着。
如果这两个人都还精神着，我是不拒绝左拥右抱什么的。
“我……没事……”
完全不是没事的样子。
说话这么有气无力的楼之破，我还是第一次见啊。
就算是打完火鼠都没有这么……狼狈过，楼之破她……刚才到底经历了什么我所不知道的事情啊？
“真的没事吗……”我勉强伸出一只手，手背靠了一下楼之破的额头。
“好烫……”
是的，楼之破的额头，很烫。
“难道你……发着烧，还来救我？”
“当然……不是……”楼之破说着，似乎是恢复了一点体力，想要撑起自己。
但试了很久，楼之破发现自己现在还没有完全站起来的力气，只能勉强支撑自己稍微爬起来一点，也就放弃继续挣扎了。
“你……一点事……都没有吗？”楼之破半睁着眼睛看向我。
“啊？我？我怎么了……那个玉红莲又没有动手，我还能怎么……”
“虽然……没动手……但是……”楼之破说到一半，用力咽了一口口水。
“但是？”
“可恶……”楼之破似乎很不甘心的样子，“仅仅是她站在我面前，我就……已经……咳咳……”
楼之破说着还咳嗽了起来。
“什么……意思？”
“她的气息……死亡的气息……咳咳……”楼之破一副马上就要吐出来的样子，却还是要坚持说话。
我都有点担心她会不会就这样过去了，但我也知道楼之破是很坚强的人，就算我让她不要说话了，她应该也会继续说吧。
“死亡的气息……没感觉啊？大概是你道行太深了，我什么也不懂，自然也感觉不到……”
“不对……无论是谁……只要是有生命的生物……都会感觉到……”
“是吗？”
“那是任何生物……都有的……对死亡的……恐惧……的本能……”
“……”
我到感觉我并不是什么不怕死的人。
之后，楼之破似乎是为了尽快恢复，没有再说话。
我们就这样，保持着躲在墙角的样子。
过了大约十分钟。
想想，那个玉红莲也确实是个危险的家伙，她仅仅是出现在我们面前，就让我们惊魂未定了这么久。楼之破更是直接被玉红莲的气场压倒，玉红莲身上有没有死亡的气息我不知道，但我看楼之破惨白的面色，倒全是死亡的气息。
过了许久，楼之破的脸上，才出现了一些血色。
此时的楼之破已经能够靠墙坐着了，但和刚才那种就算自己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还要说话的楼之破不同，现在的楼之破，只是披着她的道袍，双目无神地坐在地上，一言不发。
我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虽然我大概也能猜到她在想什么。
楼之破的目标就是成为守楼人。为了实现这个目标，她一直在强迫自己，给自己施加了很多约束和要求。这种固执，不允许她输给任何人、妖怪或者其他不属于这两者的生物。
而见到玉红莲，见到那个骷髅头，可能让楼之破，感觉到了……和以前完全不同的东西吧？
“那个，楼之破……好点了吗？”
“……”
“嗯姆姆……”
“攸月，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楼之破突然说道。
声音，沙哑了不少。
完全没有了以前跟我说话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语气，也没有了那种斩钉截铁的气势。
听着我，心直颤。
“没有……所以说，应该就是因为我感受不到……”
“不，是因为，她的气息，对你来说，并不是威胁。”
“啊？怎么会呢，我……可是很怕她的啊。”
“她那种对于任何生命的蔑视，那种对任何生命的压迫感，仅仅是气息，对普通的凡人就已经是致命的了。”
“有、有那么厉害？”
“所以，我不知道，再见到她的话，我会不会就这样死去……”
“太、太严重了吧？”
“你说过，她是来自狱界的人吧？”
“啊，是……”
“之前也只听守楼人讲过一两次关于狱界的事情，我本来以为，那都是骗小孩的传说。没想到，在这个世界上，不，应该说，真的还存在别的世界啊。”楼之破说着，不知怎么还笑了一下。
“楼之破……”
“真的还存在那样的世界，那样对我们的世界，拥有完全支配的世界。”
“……”
当我知道天宫月这样的神仙真的存在的时候，我的想法，和楼之破应该是一样的吧？
只是，楼之破到现在，直到真的和玉红莲正面对决了一下，才真的感觉到。
“楼之破，你不用想太多，那个玉红莲是神仙，本就不是凡人能够对付的。你也没必要为了救我，搭上自己的性命……”我说道。
我这么说，一方面是为了安慰楼之破，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安慰我自己。
虽然我表面上看着好像没什么事，但现在心也很慌。
天宫的神仙已经不能帮我了，楼之破可以说是我最后的救命稻草，现在楼之破仅仅是跟玉红莲对了几眼就支撑不住了，我真的不知道我怎么活过这一关。
既然对方是神仙，那也没办法……没办法……
我确实不希望看到楼之破做什么无谓的牺牲。
如果我没有遇到这些神仙的话，现在的楼之破应该是越战越勇才对，超勇的。
“你不用安慰我，对方是神仙什么，我早就有准备。”楼之破说着，伸手轻撩了一下耳朵后面的头发。
“是吗？”
“我是说，心理准备。”
“嗯……”
楼之破总是能在我快要误会的时候把话说准确了。
“喂，攸月。”沉默了许久，楼之破突然叫了我一声。
虽然没有看向我。
“啊？怎么了？”
“那个骷髅头，说你有什么月宫之力，你知道吗？”
“不知道……”
“说得也是。”
虽然我听说过月宫，但从来没听说过还有什么月宫之力啊。
再说，我跟月宫，能有啥关系？
“喂，攸月。”
“啊？又怎么了？”
“大概直到刚才，我才终于醒悟了一点吧。”
“什么……什么意思？”我问问题的语气，就像是个白痴。
“你知道，我为什么想要成为守楼人吗？”
“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守楼人很帅。”
“什么……”
认真的吗？
这是理由吗？
这和小孩子说要成为咸蛋超人的理由有什么区别吗？
当守楼人很帅？哪里帅了？大公无私服务人民的雷锋精神吗？能评劳动模范还是感动中国？
“无论遇到什么样的事情都能克服，无论家族遭遇了怎样的重创，只要守楼人出现，所有人都会安心。我想要成为，那样的守楼人。”
“唔……”
可能对于阴阳士而言，守楼人已经是一个家族的符号和象征了吧？
牺牲自己的寿命来做几年的守楼人，而且家族的每代人都会出现一个这样的人，想到这点的我，忽然感觉到了一丝悲壮。
不过，现在应该不是感叹守楼人的时候吧？
“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守楼人，原来真的是那么遥不可及。”
“……”
“骗你的。”
“……啊？”
“刚才跟你说的，理由，是骗你的。”
“是……吗？”
“我才没有那么单纯的想法，也没有那么崇高的理想，我想成为守楼人，只是为了……报仇而已。”
“报仇……又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我的父母，都是被妖怪杀死的，在我四岁的时候。”
“啊……”
我多少其实感觉到了会是这样的剧情。
说是老套也可以说是老套，但真的发生在了谁身上，谁都会……受不了吧？
“如果那天我没有任性拉着他们要去那个海滩的话，我到现在应该还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生，生活在普通的家庭里，对这些妖怪啊阴阳士啊甚至神仙的事，一无所知才对。”
“所以……”
“所有人都被杀了，只有我被救了，被守楼人救了。”
“……”
“当然，我已经不会自责了，因为我知道，造成这一切的，是妖怪，不是我。”
楼之破倒是想的很开。
不，这应该是……从一个死胡同，走进了另一个死胡同。
“其实，我根本就不是当阴阳士的料，毕竟我身上没有阴阳士的血脉。”
“怎么会……你已经很强了啊。”
“哼……根本没有，否则守楼人怎么会一直反对我……”楼之破说着，缓缓摘下了自己的眼镜，递给了我。
“这是？”
“如果没有这个眼镜，我根本看不见妖怪。”
“啊？”
“阴阳士家族代代相传的血脉中，有一项就是阴阳眼，可以看到凡人看不到的东西。而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而已，离了这些东西就不行。这件青袍，也是守楼人特意给我的，如果不披上，身体根本承受不住使用法力所带来的负荷。”
“……”
今天我才知道，楼之破，还有这样的事情。
或者说，秘密吧。
连阴阳眼都没有的……阴阳士？
“但你还是成为阴阳士了啊，现在不也是……能够打很多妖怪了吗？”
“因为没有阴阳士的血脉，很多法术我是无法学习和使用的，如果是真正的阴阳士，肯定能够做的比我好……尤其是……”
啊，似乎楼之破现在是进入了全面负能量状态。
而我，因为得知了太多惊人的事实，大脑基本也处于了艰难运行的状态。
楼之破只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跟我说这些啊？
“但我，还是要成为守楼人。”
“……”
“我要杀妖怪，我要报仇，这就是我想成为守楼人的目的。”
“这之间，有关系吗？如果你真的够强了，那就算不成为守楼人……”
“当然，这之间并没有必然关系。但只有成为守楼人，我才能证明我够强。当初杀我父母和想要杀我的妖怪我已经记不清什么样子了，那我到底要杀到什么时候才算是报仇了？你告诉我？”
“……”
是啊，四岁的楼之破，就目睹了自己的父母被非人类的妖怪杀死。
之后，被守楼人捡走的楼之破，无疑是成为了生活在阴阳士家族里的凡人。无论是被迫也好还是她主动也好，她都已经舍弃了曾经的名字，成为了楼之破，成为了一个阴阳士。
“就算这样……玉红莲那样的神仙，应该不在你的报仇范围内吧？她虽然看上去很像是个反派，但她……并不是妖怪啊？”
“我说过，守楼人，无论面对怎样的情况，都不会失败。”
“不，就算是真的守楼人来了，我觉得她也对付不了玉红莲——”
“你错了。”楼之破说着，忽然向前一坐。
“啊？我错了？”
“如果是守楼人的话，一定不会有问题。”
“你哪来的自信……”
“因为，守楼人用的法术，和我的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