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点？
桂宝没有反应过来，以为是虞白困了，急着回去睡觉，不由得瞥了一眼深沉的夜色。
月明星稀，露水却还不是很重，空气里的潮湿多半是温泉的锅。应该不过九点上下吧？她纳闷了一小会，也不去深究，重新转回身，浅浅地划了划水。
“说起来！”这么向前游了一小段，她如梦方醒，“当初阿帆答应好的，要一起去游泳来着！”
幸好这个池子浅，万一比自己的个头再高出那么一丁点，踮着脚站着得多累啊！回去一定要好好提醒他，不排除某人翻脸不认老婆的情况，所以可能还得费点功夫。
桂宝暗暗掂了掂自己的假哭本领，自认没有退步，便已然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了。
自言自语了一阵，少女渐渐也觉得没劲了——而且衣无寸缕地在别人家的地盘呆着，果然还是非常害羞啊！
羞死个人了啊！
“不、不行，果、果果……果然，还是去抢救一下那条浴巾好了。”桂宝吞了下口水，红着脸照了照明镜似的水中那个羞容满面的自己，偷偷吸了口气，就要潜下去。
“哗”的一声，更衣室的小门忽地开了，声音很轻，但因为赶在桂宝下水前，所以她还是听见了。
“忘带什么了吗……”乍一看，“云雾”里步来一个苗条的黑影，看着挺像刚刚离开的虞白。妄下定论的桂宝怎么也想不到除了浴巾还有什么可以带进来，索性叉着腰直接打趣道：“怎么啦，忘带男朋友了？”
来人顿了一下，似是相当惊慌的样子，桂宝顿时证实了自己的猜测，穷追不舍：“还是说，怕我寂寞，给我送了个男朋友来？”她自己都惊诧于这没羞没臊的脑洞，轻轻抚了抚脸，掌心和双颊都滚烫滚烫。
“如果真送来了，您会怎么办？”
迷雾里的沐帆皱了皱眉，拨开眼前一簇碍眼的遮蔽物，大踏步来到池子旁，居高临下地看着脸色大变的桂宝。
桂宝：“……”
现在的她已经无暇思考沐帆为什么会进来了，只想狠狠给几秒钟前的自己一个大耳光子——简直就是只成了精的乌鸦。
她自认可以改名叫“乌鸦恶魔”了。
只在腰间围了条白净浴巾的沐帆抱着手臂，似笑非笑：“您看上去还挺不满？”
“没、没有！我……很满意！”
“是吗？”沐帆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却凭空给了桂宝一种阴森的感觉，再烫的水都拦不住颈侧的冷汗直往外冒。少年也不试水温，简单捞了点水抹在身上，便大剌剌地淌进水中，似乎根本不在意水中还有一个一丝不挂的女孩子。
桂宝噤若寒蝉，点头如啄米：“嗯，嗯嗯，我非——常满意！”
沐帆那对足以令十个流川大的女生神魂颠倒的桃花眼向上挑了挑，不徐不疾地随意道：“既然您都满意到这个程度了，我来服侍您？”
“诶诶诶诶！不、不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沐帆客客气气地走过去，单手拽着桂宝的纤瘦的小臂，直将她柔弱的娇躯拉了个趔趄。双腿受水的阻力，慢了半拍，上半身便理所当然地倒进了沐帆的怀里。
这估计是桂宝第一次和沐帆“亲密接触”：不穿衣服的那种。小脸由于“不可抗力”，乍然贴上少年结实而不显过于壮硕的胸膛，她觉得自己都快要熟了，被温泉洗得没脾气的头发简直要一根一根倒竖起来。
她触电似的向后退去，却再次忽视了水的作用。遭遇冷落的池水气恼地给了她一个下马威——不光是水阻，另有一根飘起的水草猛地缠上了她的裸足。这一跤铁定摔得又惨又疼，她不抱希望地闭紧双眼，温泉挤出的热气呼呼地拍在她的后颈上。
众所周知，事实上这一跤她铁定摔不成了：沐帆皱了皱眉，波澜不惊地淡淡探出手去，及时揽住少女的腰肢。
碧水上演了一出“秀发的随波逐流”。
桂宝的脸说不清是被吓的还是自己羞的，红成了一只漏了陷的红糖小包子，张嘴半晌没出个声。定了定神，她刚想低低地道个谢先，消消眼前这尊大佛的火气，不想却忽然瞧见沐帆露出一个怪异的表情。
桂宝生怕沐帆又发火，怯怯地问了句：“怎么了？”
沐帆面沉如水，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脸上的血色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去。
“……我腰闪了。”
桂宝：“……”
年纪轻轻？
桂宝不放心地瞥了一眼眼前的少年，开始寻思这家伙是不是某个年逾古稀的老头子神明扮的。
沐帆人不动，声音却抖了抖：“宝贝。”
桂宝歪了歪头：“嗯。”
“我可能……撑不住了。”
还以为要说什么。没有遇见想象中劈头盖脸一顿训斥的少女安下心来，随口回道：“那就放呗。”
沐帆：“你确定？”
“停，等一下……”
回过神来的桂宝小口一张，腰后的手已经实诚之至地放开了，面前不动如山的某人苦笑了一下，旋即就像打开了什么开关，骤然她倒下的方向压去。
隔壁的保洁员小姐姐再次听见了什么动静，仿佛一颗陨石掉进了太平洋，水花一溅三尺高，令人不由得感叹：这年头的孩子真会玩。
半分钟后，水面复于平静，桂宝面朝上瘫着，露出水面的小脸满是生无可恋。她的身上压着同样一脸生无可恋的沐帆，单手堪堪撑住了一旁边缘的石头，另一只手好险不险地圈住桂宝快要沉下去的细腰。
“阿帆。”
沐帆不吭声，气喘吁吁地低头看她。
桂宝苦笑了一下，沾了水汽微微濡湿的红唇轻轻动了动：“不带这么谋杀亲妻的。”
“闭嘴，女人。”沐帆气不打一处来，忍着不喘也硬要反驳，“为什么不是你谋杀亲夫？”
桂宝算是非常明白自家男人脸皮之厚到底到了什么地步了——估计犀牛都得甘拜下风。
“总之，你可以起来了吗……”她几不可闻地怯语道。
沐帆倒是光棍得很：“不可以。”
桂宝：“……”
谋杀也能上瘾？
和沐帆不同，她可是属于那种听了什么风流话都得红半天脸，稍稍一回味就说不出话来的那种。即使与这没脸没皮的家伙同居了一年多，这一点却没什么长进。
而不得不说，现在这个姿势实在太戳少女的脸皮了。
沐帆嘿嘿一笑：“怎么，不然你在上面？”
“你……”
桂宝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脚油门唬着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咬紧牙关抬腿给了少年小腹一脚。恢复风度的沐帆笑眯眯地侧身避过，却不给她趁机脱逃的机会，扣住她的手腕，往自己这头一带，桂宝跌跌撞撞地转了个身子倒过来，正好面朝上枕在他的臂弯上。
“好了，到此为止。”沐帆一本正经，桂宝满脸羞红。
好的，一脚油门后是一脚刹车。
差点做好心理准备的少女被他玩弄得团团转。
沐帆轻佻地笑了一下，温泉逐渐升高的水温源源不断蒸腾出白雾气，把他玩世不恭的邪笑熏染出“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朦胧感，却意外地很真实，仿佛这才是这位风度翩翩的学生会长的本性。
他坏坏地笑着，说的话倒低沉正经：“所以，你怎么会在这？”
赤条条的性别歧视！桂宝当即不满了，即使双手被钳在背后，行动不自由，也硬要挺起身子不轻不重地撞沐帆一下：“怎么，女孩子不能泡温泉吗？还是说只有我不可以？”
“我又没那么说。”
“你就是那个意思！”桂宝委屈极了。
沐帆也委屈极了，莫名其妙地抬头望了望某处：“可现在已经九点快半了都。”
桂宝继续委屈：“那怎么了……”
沐帆更加委屈：“所以你怎么还在这？”
桂宝比他委屈得多，声音都带了拖拉的腔调：“我为什么不能在这！”
这回沐帆不委屈了，意气风发地对她一笑，收放有度：“你瞅瞅背后。”
温泉之间以没有缝隙的竹篱笆为分界，上边贴了一张告示，写明了分开使用的时间。
然而……
「9：00~11：00——男性使用时间」
沐帆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怀里目瞪口呆的女孩：“懂我的意思吗？”
桂宝卡带般一点一点磨蹭回来，满眼的不可思议：“也就是说，现在是……”
“女汤变男汤了，懂？”沐帆很乐意看这小丫头片子吃瘪，一手托着腮，一手仍搂紧她、怕她逃了，就差一杯表达惬意的红酒了。“你还恬不知耻地躲这，是专门等我来？”
桂宝木木地不敢动弹。
沐帆若无其事地往下瞄了一眼，忽地倒吸一口凉气：“嘶，等等……为什么你会有胆子啥都不穿就杵在这啊？”
别说，你不提还真没人记得起这茬。
桂宝瞬间整个人原地蒸发，眼神一空，反应过来的一刹那，下意识地就要伸手推开紧贴着的人。不想沐帆忽然突兀地暴起，单手拦腰把她抱起来，大踏步往靠竹篱笆的那一侧奔去。桂宝忘了挣扎，半晌灵魂归窍，已然被他轻手轻脚地放了下来，倚在最这头的池边。
“……阿帆？”桂宝的右眼皮狠狠跳了跳，不安地戳了戳他的肩。考虑到没有衣角给她捏，毫无安全感的少女选择拉住了少年的小指，大气不敢出。
沐帆呼吸有些急，横身挡住娇小的她，厉声低低地吼道：“别动。”
更衣室的门好巧不巧地又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