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好吗?”
怡荭勾着嘴,笑容冰冷似铁。手中的魔力汇聚成刀刃的形状,暗金流转的寒芒在沐帆的脖颈上打转。
“好吗?”他紧盯桂宝放大的瞳孔,轻声复问了一声。
“小荭……你怎么了,到底?”
“我很好,宝贝,一直都很好。”怡荭的眼里布满阴沉的乌云,“小时候,我拯救了你。现在,是你拯救我的时候了。别闹了,也别耍小脾气了。跟我回去,好吗?”
他向跪在身前的桂宝伸出手。
“我……我不……”
“哎,你可要好好考虑。”他出言打断了少女哆嗦的颤音,右手往下挪了挪。沐帆的脖颈霎时间划开一条细密的伤口,血丝争相涌出。
“咳。”沐帆的眼瞪得生圆,却无法动弹,口中轻轻呵出虚弱的干咳。“怡荭,你……”
话音未落,他的小腹忽然撞入什么东西。坚硬如铁的膝盖狠狠顶来,喉咙一阵腥甜,五脏六腑都随着身体的战栗晃动。
“啊——”
口中猛地喷出一抹无色的涎液,少年上半身再难支撑,双臂撑地,大口大口地吸气。
“阿帆!”桂宝心里发慌,惊叫着就要靠过去,却被怡荭一把抓住头发。
怡荭的眼睛透着仇恨,脚尖碰了碰地上的少年,用高高在上的语气开口。
“贱民,我让你说话了?”
“你……怡荭……啊!”
沐帆刚抬起头,小腹再次受到一记踢腿,唇角淌出一丝血迹。
“我让你说话了?”怡荭淡淡地重复了一遍。“我记得……没有吧?”
“快……快住手!小荭,快住手!别再打阿帆了,这样下去,阿帆……阿帆会死的啊!”
桂宝双手捏住抓着自己头发的那只手,膝盖咚咚地在地上爬,几乎是匍匐在怡荭身上,忍着痛仰头低声哀求道。“我、我和你走,我答应你!你说什么都答应你!放、放过他吧!放过他好不好!”
“哦呀?我什么时候说过……你跟我走,我就放了他?”
一片硕大的黑云忽然盖在屋顶上,本就被薄云遮掩的阳光顿时烟消云散,怡荭的笑脸被笼上沉沉的阴影,嘴角的牙像是要吃人。
少女一怔。
“没有吧?”怡荭冷笑,“没有就好。小付!”
“嗯。”
一声淡淡的答应,付赐拖着剑缓缓从屋檐下的阴影里走来。鸣鸿灰头土脸、满身血污地跌坐在墙角,和少年整洁的衣袍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忍不住哂然一笑:“不愧是最强盛的剑骑兵的老大……果然有一手。”
付赐却不理会他,在地上拖沓的长剑刮着一地的碎石,蹭出噼里啪啦的火花。步至怡荭身后,他才将那柄沾了血迹的长剑横在身前,目视沐帆,古井无波。
怡荭听得身后的脚步声,哈哈笑起来。“给他最后一击,小付,用你的魔剑!”
“嗯。”
付赐扫视了一眼少女,她的眼睛完全失去了焦距,毫无神采,灵魂出窍般呆呆地跪在那里。偶然一对视,他就忍不住收回目光。他从少女的眼里看不到生机,有的只有浓浓的绝望,以及一眼看透的空洞和失神。
冰冷如他,全身竟然一颤,持剑的手也是微抖。魔剑似乎也体会到了主人的心情,发出一声长长的剑鸣。
清脆的剑啸划破长空。
“怎么了小付?动手!”
怡荭的语气凌厉了些,斜眼冷睨身后的少年。“下不了手?”
“没。”
付赐依旧是冷若冰霜的口气,长剑终于还是被举到了头顶。
“死!”
呲咳————————
在桂宝失神的眼眸中,剑锋伴随着沐帆不甘的喘气声和怡荭盛气凌人的冷哼声应声挥来,空气中顿时弥漫出浓浓的血腥味。
纵使精神涣散,她的小鼻子还是不自觉地耸了耸,心脏像被巨人的手狠狠揪住,呼吸困难。
阿帆死了,她也不会独活。这是早就说好了的!她紧抿嘴角,松开了攥紧怡荭手腕的双手,转而缓缓探向了自己雪白的美颈。
但是。
“付赐!你竟然、竟然敢————”
欸。这个声音……好像不是、不是阿帆的?
心里有些忐忑,桂宝疑惑地晃了晃脑袋,小心翼翼地抬起小脑袋,半眯着眼忐忑不安地往身前看去。
随即,她的双眼猛地瞪大了。
如果这是“猫和老鼠”的片场,她想她的下巴一定会以一个可笑的速度飞快地坠落到地上,发出一声咚的怪响。
狠狠拽住自己头发的手开始有了松开的触觉,痛感渐渐减轻。
“付赐,你这是……这是什么意思!”
怡荭难以置信地低头,望着被一剑贯穿的右胸,五指触及尽是鲜血,忍不住尖声嘶吼道。“你这是什么意思!给孤解释清楚!!”
“呵。”
付赐面无表情,只是飞速地往回抽出了长剑。鲜血溅到了怡荭面前的桂宝脸上,热热的、带着难闻的气味。
这一抽,怡荭不小的那一道伤口顿时暴露在空气里,疼痛伴随刺骨的冰冷和鲜血的滚烫纷涌而至,简直是冰火两重天。他忽然就失去了大声质问的能力,双手用力扶住地面,双膝难以支撑,口中溢出一大摊鲜红的血。
没有人——包括他自己——没有人想得到,他对沐帆做的事,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以这样一个不可思议的方式回馈到他自己身上。
墙角的鸣鸿也呆住了。连窗外乒乒乓乓交战不休的骑兵和刺客也都停止了厮杀,呆呆地看着窗内的这一幕。
这戏剧性的一幕。
沐帆半撑着身子,复杂地看着付赐。
“小赐……”
“嗯。”
付赐的表情并没有因为这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展开而发生丝毫变化。他淡淡瞥了沐帆一眼,信手一甩长剑,血污纷纷被甩到了地上,青色的剑锋依旧清明发亮。他收剑回鞘,双眸只是盯着沐帆身侧的桂宝。
不,准确地说,是盯着桂宝身后的那抹虚影。
沐帆忽然惊觉了什么,顾不得四肢发软全身无力,也顾不得右胸还血流不止,身形暴起,一把抓住桂宝的小手,就要把她往自己这边拽来。
但他却拉不动。像是有另一股力量在少女另一侧拉拽着一般,将他的力气尽数付之东流。
“哟吼吼,年轻人……真是有活力啊。”
桂宝身后的黑暗里,一个白衣白袍的身影显现出来,手赫然摁在桂宝的左肩上。
付赐见了这人,忽然恭敬起来,拱手欠身。
“师父。”